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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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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蒋司年到乌斯怀亚的第二天住到了先前预约的旅馆,入夜躺在床上,把信再读了一次,然后就开始回忆起第一次看到夏姜的时候了。
北方的秋雨不是绵长的而是来得声势浩大走得悄无声息,像是一个人野蛮的闯入,又不辞而别。
夏姜出现在包厢的时候,落地窗外的雨正伴着雷电,扰得他心烦,可其他人都沉醉在光怪陆离里,年轻的脸在霓虹灯光里笑得肆意。
她被章屿领进来时蒋司年出于好奇多看了一眼,却恰好与她视线相撞了,名字里有夏,可那双眼看着真是清冷,淡淡的扫一眼像是在看人又像是在看雨,让他捉摸不透。
蒋司年漫不经心的看着坐得懒散的她,夏姜不算美女,至少在他过去的女伴类型里算不上明艳动人的,高且瘦,一件连帽卫衣松松垮垮的搭着一条水洗牛仔裤,头发是浅栗色,长且卷有些蓬松,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的金毛狮,揉起来肯定很舒服,他这么想着。
脸小,眼尾细长,瞳色浅像琥珀,卧蚕下三颗小痣排成弧形绕着眼角,极好看。目光总带着点野性,总之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一个女人端着酒杯凑到他跟前,应付了两下,他不动声色的朝角落里去,一抬眼就对上夏姜的眼睛,她淡淡的扫了蒋司年和那女人一眼,有些了然的别开了眼。
像是发现了同类,但是依旧打算一个人藏在林子里,蒋司年一瞬觉得夏姜和他是同类,但他要戴面具来和人交往,夏姜不会。
她是插画家,听章屿这么介绍着,要举办画展所以章屿觉得可以利用下自己的朋友圈来给他这异父异母的才女妹妹拉下赞助,蒋司年也收到了门票,不以为意的的塞在了钱夹里后他打算出去透透气,抽根烟。
刚走到拐角就看到夏姜拿着伞从包厢出来了,伞是姜黄色,和她栗色的炸毛长发配在一起很可爱。
章屿紧随其后嚷嚷着“哎呀雨这么大走啥呀,我等会送你啊!”
夏姜扣上卫衣帽子直接走了,章屿叹了口气转身,蒋司年的烟也灭了和他打了个招呼“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蒋少,你这才十二点半,又没人查岗急着回去干嘛呀,再喝两杯?”章屿上前揽住他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累了,明天开会要熬不住了。”避开他的手,蒋司年朝出口走去。
到了前台处看到夏姜撑着长柄伞在那踩水花,路过时四目相对时朝他点点头,然后接着看外面的公路上路过的车。
“雨很大,不好打车吧?”他开口。
夏姜终于完全把目光放到他脸上了,有些笑意漫在眼底“您能送我到公交站吗?”
其实他的车几乎不让女人坐,因为精神洁癖所以他都会拒绝,片刻后蒋司年回答“可以。”
一路上只有蒋司年偶尔说两句话,夏姜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微微眯着眼看窗上的水痕,侧脸被昏黄的街灯镀上暖色,睫毛长长的。
公交车站很快就到了,她极其小心的推开车门挡住雨雾,一边朝他道谢,不知怎的蒋司年突然很想告诉夏姜她的头发很漂亮,于是他说了。
夏姜怔楞片刻,真正的笑了“一般来说夸得这么细致,那就是整体没有可夸的咯。”她说话带有吴语腔,声线软。
贰
年节将至,公司大小会议涌潮一样的袭来,画展的事他本来也没上心,终于得空一天在家百无聊赖的刷着lofter,却看到了首页推荐上有个叫“夏姜冬生”的插画师获得了人气画师第一名。
点进主页就看到了那双清冷的眼和浅栗色的小炸毛头发。
翻了一下行程本,发现那张门票还在,他鬼使神差的决定去西海展览馆一趟,去看画还是看人这他没想清楚。
画展在二楼,本以为参观者不多,可意外的有许多十六七岁的孩子在那里排签售,站在吸烟处他点了一根,看着远处的夏姜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有些失神,烟在不觉间就燃了一半了,于是他摁灭烟头朝她走过去。
“夏老师,能签个名吗?”他嗓音带着低笑。
夏姜有些讶异的抬头,见到是他“您很闲?”视线朝门口迎客的章屿望去。
“我休假,这里帮我写个我的名字吧。”他笑着指扉页。
“名字?”
“蒋司年。”
然后她签了个平安喜乐蒋司年。
随着参观人次越来越少,夏姜松了口气打算进工作室睡会儿,却看到蒋司年在很认真的看画册,长眉拧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夏姜是你,冬生是谁呢?”
夏姜闻言,好看的眼微微虚着,然后若有似无的扫了眼门口“一个冬天生的人而已。”
蒋司年看了眼门口保安似的章屿有些思绪浮了出来。
夏姜朝他颔首致意后就顺着走廊深处去了,外间可能是要下暴雨了,有低沉的雷声在天际席卷而来。
“要下雨了,所以我才留下来的。”蒋司年抬脚随着她的步子到了工作室里间,夏姜转身看着他笑了“我可以理解为蒋先生被我的才华吸引了吗?”
她笑起来好看,像川端康成《雪国》里写的那位绿子小姐,眼角眉梢带着水杉树一样的柔和。
蒋司年深看着她“夏小姐值得。”
章屿推门进来时,两人在工作室里一人蜷在沙发上补觉,一人就着灯光看画。
“那啥,下了好大的雨,外卖来不了所以我们没饭吃了哟。”后一句明显是对着夏姜说的,因为她很快的睁开了眼很是埋怨的看着窗户上的雨珠。
蒋司年伸直腿站起身来“我记得西海路有家日料店离这儿不远。”
“是小天鹅火锅对面的那家吗?”夏姜边问边捞起一件外套。
“对。”蒋司年笑着说。
“那我们去吃小天鹅吧!”夏姜利落的套上牛仔外套,顺手绾了个头发,眼底一片璀璨,火锅两个大字闪亮亮的。
蒋司年:“……”说好的日料呢?
章屿:“……”火锅?!
等两个大男人回神的时候夏姜已经拿着菜单开始点底锅了“要最辣的!”
章屿无奈的叹了口气,夏姜明明是南方人却十分喜辣,一般他也就顺着不过看着旁边的蒋少还是叫住了服务员“要,要鸳鸯锅。”
蒋司年暗自松了口气,他自大学那次黑历史后就不吃辣好多年,实在不敢挑战。
“蒋先生不能吃辣?”夏姜挑眉声线提高几分。
“嗯,大学毕业以后开始戒辣。”
夏姜闻言摇摇头“那你可错过不少美食咯。”
蒋司年和章屿要第四杯水的时候,服务员憋笑失败。
唯有夏姜吃得不亦乐乎,她把烫好的菜涮了一下递给二位“降火的。”
“章屿你个傻子,鸳鸯锅都怕。”夏姜十分不留情面给章少爷,蒋司年盯着锅里翻腾的汤底和腾腾雾气想着自己也怕辣会被笑吗。
章屿的电话突然起来,他瞬间声音低八度柔情似水的回应那边“跟姜姜吃火锅呢,好知道了,带了胃药的……”响
夏姜停了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时不时瞟着章屿的手机,或者说在关心那通来电的主人。
“要不然我来接你吧,雨这么大,我怕你不安全。”章屿看了一眼夏姜犹豫了几下说“姜姜,我先去接冉絮,你要不然和我一起我先送你。”
“不用,我还没吃饱。”夏姜没看他顾自烫菜。
蒋司年接话“我送夏小姐吧。”
章屿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有劳蒋少了。”
“没事,婚礼我多喝两杯赚个利息回来。”蒋司年也客套几句。
夏姜看他一眼,依旧是清冷的目光像是白瓷上流淌着的月色一般。
吃完饭雨小了很多,夏姜站在店门口看着路面上浮动着的雨雾叹了口气抬脚便走,蒋司年一把拉住她“我去开车。 ”
可能是刚下一场暴雨,路况意外的好,一路畅通无阻就拐进了夏姜住的小区。
夏姜住的是独栋别墅,一个前院熙熙攘攘的开着花,盆栽,植株,各色各类长得生生不息。
大门口挂着玻璃风铃,总体是和氏风格。
蒋司年停好车夏姜推开车门道谢,突然夏姜回头“蒋先生喝茶吗?”
“喝。”他从谏如流。
夏姜闻言怔了片刻这人都不会多客套下吗?
蒋司年心情颇好的跟着她进屋,还拨弄了了下风铃,看着灯光融在琉璃中。
夏姜给他沏茶,他打量着屋内陈设,墙上挂了大大小小的画框,屋子干净但角落处堆了些干花或瓷瓶。
他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市政局发给单号车的限行短信“北星路发生严重追尾事故,造成交通拥堵,现单号车限行五小时”
他的车是单号。
“那反正也走不了不如就睡在我这儿吧,不过委屈蒋先生睡沙发了。”她把茶递给他后说。
“那就谢谢了。”
直到茶杯见底,他都快要被午夜新闻档催眠时夏姜才从浴室出来,边擦头发边递给他一件睡衣,好在夏姜平时也不穿少女范儿,睡衣是烟灰色衬衫加长裤除了短了点穿着没异样。
“谢谢。”他冲了个澡扯了条毛巾擦头,看到夏姜还在吹头发,刚洗完的头发被吹得蓬乱起来,像只小金毛,而且她的睡衣是连体的小怪兽睡衣,比起第一次的那种疏离冷淡,今天,蒋司年笑了一声想今天格外可爱。
夏姜听到他笑不解的看着他“我头发天生自然卷,洗了以后就更炸毛,蒋先生难道没见过,不可能吧我哥说蒋先生阅人无数呢。”
她以为蒋司年是在嘲笑自己的小卷毛,于是先发制人。
果然是个小怪兽,抵御一切外来攻击。
“阅人无数不是这么用的,而且我是因为觉得……”他偏头一笑,生得一副好相貌,一双波澜不惊的眼微微泛着光,倒真有点风流尽显。
夏姜别开视线,这一笑还真够倾国倾城了。
蒋司年慢悠悠的接着说“夏小姐非常可爱。”
夏姜回头看他时微微张着嘴一脸讶异,琥珀一样的眼,不知是被暖光照的还是真的就那么温柔,总之夏姜难得的害羞了“谢谢啊。”
两人都收拾好做了入睡准备,夏姜从卧室门口探了个小脑袋出来“我给你留盏灯吧,不然空荡荡的多吓人。”
于是本来喜欢关灯就寝的蒋先生枕着一团昏黄的光沉沉睡去。
天光未明的时候蒋司年就醒了,秋天的早晨亮得晚,已经七点多了,加上阴雨天气,打阳台望去外边仍是一片灰,雨雾弥漫。
他换好衣服煮了两颗水煮蛋,切好吐司抹上果酱,再仔细将这些包起来放到冰箱里留了个纸条给夏姜“早饭热一热。——蒋司年”
以往蒋司年去公司总带着点雷厉风行的作风,今天倒是慢悠悠的上楼打卡坐到座位上还颇好兴致的给绿植浇了水。
助理着实受到了点惊吓“蒋先生是因为收购合同很成功所以这么春风满面?”大家在茶水间讨论得不亦乐乎。
下午终于察觉到了缘由。
蒋司年收到短信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夏姜发了个“早安,谢谢。”
于是蒋先生又笑了,山眉水眼里都是温柔。
茶水间里的人都懂了“蒋总是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