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宛如等待夏日的航帆（4） ...
-
「收回前言。堂哥一点也不好。」
「我那时还小……」
「我小的时候就从不让堂姐伤心。」
「……」
——
从正门口进场需要门票，两个男孩绕道建筑背面的后台区域，猫着腰观察进进出出的人。
就算混进去被抓住，只要真知子出面说明是探班的亲友也不会简单地把他们丢出门外，重点是如何才能见到她。
“都是大人，要怎么混进去啊。”
“再等等。”牧绅一回。
果然如他所愿，等了没一会，步伐稳定的工作人员忽然变得慌慌张张，门口的安保人员也都进了屋里，这给了两位入侵者一丝可乘之机。
一开始还小心翼翼一步一回头，发现没人注意到之后男孩们昂首挺胸往进闯。
隐约传来利落的钢琴声，仿佛无形的丝线牵着男孩们左拐右拐，茫茫然向前行进。
惊惶的大人避过他们像是避开花草树木，只顾着和前面的同事对话：“电话打了吗？怎么人还没来？”
对面回：“已经打了！三组的派了几个人去接，马上就能到！”
“家属呢？家属在不在观众席？”
“很抱歉，好像家属并没有到现场……”
诸星趁着乱还想往里找找，阿牧却犹豫了一下，忽略友人的手势走近那个工作人员：“请问出什么事情了？”
果不其然，自我暴露的行为当即引来对方的注意和怀疑：“小朋友你们从哪里来的？谁让你们进来的？”
“闯进来很抱歉，但我们不是恶意的。我们只是想进来找朋友，她是选手之一。”既然选择出头，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阿牧郑重地再次询问，“请问究竟出什么事了？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
“你们还是赶紧出去等朋友吧，别给我们添乱了。”
“是啊是啊，光联系牧选手的家人都够我们忙的了，请你们快点出去吧。”
……
牧绅一再次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而来的无力感和耳畔加重的轰鸣，他的视线四周溢出白色的噪点，扭曲吞噬生动的现实。诸星从他身后穿出，用比他上午还重的语气咬着牙说：
“——我们就是牧真知子的朋友，她出什么事了？！”
——
究竟是愧疚感更多，还是恐惧感更多？
衣着各异的大人们簇拥成圆圈，高度向内递减，最底层的圆心在牧绅一眼里占据了唯一。
人群像一道水波，在他靠近之时倏然分开，只可惜他不是跨越红海的摩西，道路尽头也不是全新的大陆。
只有他的姐姐跪在地面，窒息般急促的呼吸编织成粗粝回音的网，剥夺他逃离的一切可能。平日敲击琴键的指尖揪在女生领口宛如扣死的结，越抓越死、越勒越紧，她的身体像倾崩的山丘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颤抖纹路。
牧绅一顿住了。诸星冲去的时候撞了他一下也依旧没有反应。
……
她是姐姐，是同级生口中的孤傲不合群的同学。
他一直想和真正的她说话。不是勾起嘴角时眼里一片宁静的人，而是帮他把所有录影带写好标签整齐排在柜中的女生。
但当她真正剥掉所有身份和壁垒，显现出脆弱的实体之时，诸星奔了过去，而他退缩了。
她不是强大，不是万能，不是毫不迷惘一往无前。
他想起握着瓷片起身前她启唇又收回的话，和慢慢回归封闭的眼神，他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毫无理智地将伤害她的话送入她的心口。
“看着我的手，慢慢平复气息！”诸星的手抓成花蕾的形状盛开合拢，帮着她控制呼吸频率。
很快，她的目光就顺着那只手移向他的身上。
回音再次加重之时，他无比确信他看到姐姐的眼睛里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情感，音尾也添上了尖细的刺音。
——和他如出一辙的，对失去的恐慌。
他如梦初醒一般冲过去，把女生抱在怀里，对方的额头磕在他锁骨上。
他来的时机刚刚好，苦涩的液体落在胸口，像酸液腐蚀了他自大焦躁的外壳，现出真正的自己。
“对不起……”她抽噎着哭，急促的气息切断每个字却于他清晰可闻，“对不起……别让我……一个人……”
他错了。
他自以为没人能理解自己，到头来却是他根本没有理解过姐姐。
他褪下的皮在如今看来带有那么明显的愚蠢语调，漫长的时间里他却置若罔闻。
“绝对不会了。”
他不会再抛开姐姐了。
再也不会了。
“——我发誓。我一直在。”
——
“搬家的事，诸星也知道了吧？”
点到名的男生点点头。
“这次真的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诸星明明也吓得要死，回过头来却笑阿牧紧张得像一根绷紧的弦。
他叹气，明明在三人组里不是最年长的，为什么处处都像大哥一样操心且受气？
“下次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和我商量。”牧绅一难得用上不容辩驳的语气。
惊恐发作连带的过度呼吸，或者说自我保护机制的失控，根据医生的解释是近期心理压力过大和生活环境改变带来的副产物，他一点不想再次看到姐姐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下次会告诉你。”
“说真的，一定要告诉我。”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隐隐有了日后报纸中撰写的帝王气质，“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
“知道啦，”她笑，发自内心的，因为一双黑曜石双眼跟着弯起，“一定告诉你。”
“诶诶诶，”诸星看着他们发誓般的话语有些不平：“别光给阿牧说啊，有事也告诉我一下呗！”
“告诉你做什么。”真知子语气嫌弃，却笑得更开了。
“我们关系这么好，你们俩不能排外啊！”诸星急道。
“既然你说自己是外，那有些事不告诉你也在情理之中。”阿牧补刀。
“亏我还一心帮你！阿牧你一点兄弟情都没有啊！！”诸星气到跳脚。
真知子将手臂搭在牧绅一右肩上，做出一个无奈摊手的动作：“没办法，谁让我们才是姐弟。”
——
是了。
牧绅一和他的双胞胎姐姐牧真知子，是彼此血脉相连、无可替代的亲人。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宛如等待夏日的航帆（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