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歌》南淮月

75、山回路转不见君（1）

　　天阴沉沉的，浓厚的彤云一层一层压下来。

　　洛孤绝牵着马，回头对坐在马背上的苏盈道：

　　“大概又要下雪了。”

　　苏盈跳下马背，“休息一会吧，慕塔索格峰应该不远了。”

　　洛孤绝摇头：“到了慕塔索格峰再休息，下雪以后很难前行。”

　　苏盈叹口气：“好吧，听你的。”

　　她拉住他的手，跟着他前行在荒无人烟的雪原上，触目所及唯有苍茫的纯白。

　　细碎的雪尘晃晃悠悠地自云层间飘落，初始是一小点，随后逐渐转大，扑到人脸上，一片冰凉。

　　洛孤绝停下来，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理好，“冷吗？”

　　苏盈弯唇一笑，伸出双臂勾住他脖子，将脸贴紧他的胸膛，“刚才还有点，现在不冷了。”

　　他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上马吧，不然你的鞋子也得湿。”

　　苏盈摇摇头：“我陪你一起走。”

　　见她执意如此，洛孤绝也不好再推辞，于是拉着她的手，一脚深一脚浅地跋涉在雪地里。

　　苏盈刚想继续和他聊几句，不料电光火石的一刹，洛孤绝忽然揽住她向旁边一闪，几只羽箭堪堪擦着两人的衣袂飞过。

　　落地以后，苏盈顺着羽箭的方向看去，只见漫漫风雪里浮现出隐约的火光，点点闪烁，如同倒悬的河流。

　　“怎么回事？”苏盈凝眉。

　　“似乎是军队。”洛孤绝缓缓开口。

　　“军队？”苏盈愣了愣，等火光逐渐逼近，她才看清，果然如洛孤绝所言，底下映出成百上千张不同的人脸，长相不一，但都是典型的西州人样貌。

　　认出他们铠甲上的图案时，苏盈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鸢尾花纹，那是夜凉国羽林军独有的标志！

　　注视着那些羽林军，洛孤绝压低声音：

　　“我在这里挡住他们，你现在立马骑马，往回走。”

　　苏盈深吸一口气：“是夜凉国的人，大概率是针对我的，先静观其变吧。反正你让我回去，我也不可能回光明圣教。”

　　“烽火令真的在你那里？”想起奎琅的话，洛孤绝问道。

　　“烽火令？”苏盈蹙眉，“这个一直由师父保管，他去世以后，它不应该是在我哥哥手里吗？”

　　“烽火令不在光明圣教，云炤去世前，有可能将它交给了你。夜凉国的军队，应该是为它而来。”

　　“怎么会，师父都没和我提起过它……”

　　苏盈努力回忆着，确实想不起来任何与齐光、烽火令有关的事情，就连烽火令的存在，她都是偶然听奎琅说起，才知道有这个东西。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里，羽林军在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下来。乌泱泱全是人，橙黄的亮光绵延数百里，映照着森森的铁甲，凝肃非常。

　　苏盈向前走一步，“谁命令你们来的？”

　　没有人回答。

　　一片静默中，苏盈与洛孤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武器。

　　就在苏盈准备出手之际，羽林军中突然分开条路，锦帽貂裘的少年策马而来，急急翻下马背。

　　“鄯善，你没事吧？我、我听说叔父派人来拦你，就赶过来了。”

　　来人正是夜凉国现任的王储白泽罗，因为赶路的缘故，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圆润的脸颊一片通红，愈发显得像个富贵寿桃。

　　“所以真是白震的意思？”苏盈冷哼一声，“他人呢，告诉他，烽火令不在我这里，拦我也没用。”

　　泽罗嗫嚅着，半晌，才道：“叔父的意思，是你去夜凉国……”

　　他觑眼看了看苏盈，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放心，你到了夜凉的王宫，还是座上宾，没人敢对你无礼的。要是谁敢，我、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没人对我无礼？你们现在这架势，可不就是无礼吗？”苏盈连连冷笑，然后道，“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泽罗低垂着眼睛，不敢正面和苏盈对视，却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只是小声道：

　　“鄯善，我们之间，还有婚约……”

　　苏盈扬了扬眉毛，正想抬起握鞭的手时，被洛孤绝止住。

　　他环视一圈，纵然面对千军万马，也依然神色不动，声音凛冽，犹如出鞘的利剑：

　　“即便有婚约，从今日起，婚约也作废了。”

　　“你是什么人？”泽罗蓦地抬头。

　　不等洛孤绝开口，苏盈反问泽罗：“你说呢？”

　　泽罗愣了一愣，讷讷道：“鄯善，你真的不嫁我？”

　　苏盈恶狠狠地道：“看清楚了，这才是我要嫁的人。”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拉过洛孤绝，踮起脚尖，“啪叽”一声亲在了他脸上，然后挑衅地注视着泽罗。

　　夜凉国的小胖子王储大概出生以来没受过这么大屈辱，“哇”的一声哭了。

　　众将士不免有些尴尬，苏盈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然而只要一想起婚约，她实在无法虚与委蛇。

　　看了看那些将士，苏盈压低声音，对洛孤绝道：

　　“我挟持泽罗，想办法硬闯。”

　　她正准备动手，军队里突然传来一个腔调华丽的嗓音——

　　“泽罗，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得不到的东西，便是毁了，也不可惜。”

　　听见那声音，泽罗再度怔住。

　　伴随着骏马踩在雪地上的簌簌声，披着紫貂，一身绛色革金圆领袍的中年男子坐在马背上，在侍从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西州三十六国的传闻里，多将夜凉国的国主白震描述成一个狐狸般狡诈，豺狼般阴险的人。

　　在迦煌城的时候，奎琅也曾暗示洛孤绝，此番他与苏盈经历的种种，大概都是白震的阴谋。

　　然而此刻从洛孤绝的视角看去，白震并未像他预想的那般，有任何威严或者冷峻的感觉。

　　恰恰相反，白震全身上下都显得懒洋洋的，仿佛是一个沉醉享乐，花天酒地多年的普通西州贵族。

　　勒马停住后，白震用他那双碧绿的眼睛审视着苏盈与她身边的洛孤绝，半晌，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想到几个月未见，日圣女殿下，已然给自己找了夫婿。”

　　苏盈警惕看他：“这似乎与白震陛下没有任何关系吧。”

　　“还是有关系的。”白震摇了摇头，然后道，“毕竟之前考虑的是如何将殿下平安带回夜凉，现在还多了个如何让殿下弃暗投明，明白所托非良配的——”

　　话锋一转，他的声音同样变冷：“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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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要和读者说声抱歉，我卡文了QWQ，第十一章和十二章还在修改中，我保证尽量每天更新，谢谢大家包容，第二卷预计本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