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歌》南淮月

35、尽知姻缘错为人（3）

　　萧逸眯眼注视两人，脊背高高拱起，蓄势待发，没等他发动攻击，苏盈飞身向前，流光鞭带着凄艳而又凌厉无比的气势甩向萧逸。

　　萧逸只看见流光鞭的鞭头迎面而来，就像是蛇首，带有活物的灵性一般。

　　“啪”的一声，萧逸整张脸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叶初看准时机，五枚银针从指间射出，分别从不同方位刺向萧逸身上的几处大穴！

　　“原来你不是站桩啊。”苏盈蓦地开口道。

　　叶初总算回应她：“我的本职，是个大夫。”

　　因为银针的袭击，萧逸发出痛苦的吼叫，连连向后退去。

　　叶初未有任何松懈，冷霜剑嗡鸣作响，携着疾风之力狠狠劈开萧逸的双爪，顷刻间又变换招式直直向他的胸膛刺去！

　　与此同时，苏盈运鞭如风雨，银色的光仿佛一条柔软的丝带，缠绕住萧逸的周身，令他无法躲避。

　　两人的配合堪称完美，萧逸的胸前猝然盛开一蓬鲜艳的血花，整个人沉重地砸向地面，扬起无数灰尘。

　　看到地上的萧逸再无声息，叶初收剑回鞘，苏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赞叹道：

　　“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嘛。”

　　话音未落，两人突然听见阿青焦急的喊声：“身后！”

　　下一个瞬间，萧逸从地上弹起来，合身扑向叶初，将他撞飞出几丈远！

　　叶初只感觉胸中一闷，狠狠砸在斜后方的海棠树上，引得无数花瓣如雨点般坠落。

　　——怎会？！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苏盈抬起头，看见萧逸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手臂上青筋高高地暴起，而他被冷霜剑贯穿的那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他机械地转了转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随后向苏盈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已经分不清是第几次交手，两人身影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苏盈狠狠甩鞭，凌厉的鞭风所带来的破空声震得在场每一个人耳膜轰鸣。

　　来不及细看，地面上已然多了数十道裂痕，然而无论苏盈如何施展招数，都无法抵挡住萧逸的进攻。

　　眼看苏盈渐渐落了下风，一直沉默观战的叶雪兰终于出声道:

　　“萧逸极其依赖声音辨认对手动向，以声音扰乱他的节奏。”

　　“不早说！”苏盈怒道。

　　她以最快的速度褪下手腕上的铃铛，缠绕在鞭柄处，随着她的挥鞭，初始微弱的铃音逐渐转大，如石子溅入水面荡开涟漪，流光鞭随着铃铛声猝然转向，又忽然消失。

　　正如叶雪兰所言，萧逸果然措手不及，被流光鞭抽中好几次。

　　苏盈唇角微微上挑，又是几声铃响，流光鞭如惊鸿般横扫而过，趁着萧逸闪避的刹那，苏盈足下生风，铃铛声也越来越急促。

　　从萧逸的视角看去，无论什么方向，都有一个苏盈挥鞭而舞，这一刻她手中的鞭子真的成了一条蛇，磨牙吮血，杀人夺魂。

　　“叮铃、叮铃、叮铃……”

　　铃铛声四处作响，宛如空花坠影，又像是百鸟归巢时的串串流音。

　　无数条流光鞭从不同方向直袭而来，如一个圆般将萧逸团团围住，不管他退向何处都有铃声和鞭影。

　　“九天揽月？”阿青认出苏盈的招式，惊喜地对叶雪兰道，“小姐，她的武功果然和你一模一样。”

　　叶雪兰微微咳嗽着，低声道：“她师父还算教的不错。”

　　苏盈连连出手，逼得萧逸步步后退，他此刻已经没有了初始时的迅猛攻势，幽幽的铃铛声扩散在空气中，如泣如诉，让萧逸的听觉彻底混乱，根本无从判断苏盈下一步的动向。

　　风声作响，苏盈又一次挥鞭，银色的光流为一线，就像伸展开来扑敌的长蛇。

　　就在萧逸要被流光鞭勒住脖颈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三枚银色的梅花镖！

　　梅花镖射来之际，叶初敏锐地看见房顶有黑影一闪而过，他果断道：“我去去就来。”

　　随着叶初的离去，叶雪兰及时提醒苏盈：“左前，斜后，右上！”

　　根据叶雪兰的指示，苏盈接连闪身躲开梅花镖的攻击，却未顾及身后空门大开。

　　叶雪兰一声“注意背后”的话还没说完，萧逸抓住机会，一跃而起的同时左脚飞出，正中苏盈的心口！

　　苏盈蓦地喷出一口鲜血，犹如折翼的蝴蝶，两眼一黑，瞬时失去所有意识。洛孤绝强撑着奔过去，接住即将坠地的红衣少女。

　　抱住苏盈的那一瞬，他眼前闪过很多画面：纷飞的冬雪里，缓缓倒下的青衣女人，后山的树林间，被其他弟子拳打脚踢的幼年自己，还有凄清的月色下，云炤白衣上的斑斑血迹……

　　你以为你已经够强了吗？

　　——还不是任人宰割，眼睁睁看着珍视之物被毁于面前！

　　“贱、贱人，都是贱人。”萧逸四肢伏地，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洛孤绝怀中昏迷的少女，然后僵硬地转向叶雪兰，含混不清地道。

　　就在众人的心都往下一沉，以为败局已定的时候，忽然听见青年冷漠的嗓音：

　　“对女人出手，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循声看去，只见洛孤绝缓缓抬起头，注视萧逸的眼神，如同深潭般看不到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明明已经力气尽失，但冥冥之中，出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支撑他重新站起来。

　　此时此刻，他只想让萧逸付出应有的代价。

　　洛孤绝拭了下唇边的血迹，将苏盈横抱起来放于海棠树下，然后踢起纯钧剑握在手中。

　　雪亮的剑身映亮青年的双眸，无论是谁，都能察觉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气场。

　　“有人曾对我说，纯钧是把守护之剑。”迎着萧逸猩红的眼睛，洛孤绝一步一步走上前，纯钧剑在他手中焕发出冷锐的光芒。

　　“倘若谁敢伤害我守护之人，就算是诸天神魔，也必将令他身死魂消，血债血偿！”

　　语毕的刹那，洛孤绝提着剑疾步冲向萧逸，无形的杀气如同能够化形一般，空气只听得哧哧的破空之声，绵密的剑光交织成网，使人躲闪不及。

　　萧逸挥爪格挡，然而手指却被锋利的剑刃一截一截削去！

　　剧痛之下，萧逸吼声如雷，凭着一股蛮劲对洛孤绝发动疯狂的进攻，然而纯钧剑挥出的半弧犹如薄薄的蝉翼，轻巧地拦截萧逸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令他找不出丝毫的可乘之机。

　　“惊云九剑第七式，龙战于野。没想到他居然……”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叶雪兰，此刻都不禁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她从未想过，这世上除了齐光以外，还有人能再使出惊云九剑。

　　火光迸射，剑鸣与萧逸的怒吼此起彼伏，犹如海浪般一重压过一重。

　　呼啸的风声里，洛孤绝纵身挥剑，纯钧剑在他手中仿佛融化在风中的魅影般不见踪影，万千花瓣飘飞，又被一一搅碎化为粉末四散。

　　最后的一次交手之中，纯钧剑舞出耀目的弧度，清冷的剑光仿佛打开又猛然合上的扇面，转瞬即逝。

　　谁也没有看清楚那个刹那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剑光消失的时候，洛孤绝已经站在了萧逸身后，平手握剑，剑尖挑着一颗通体赤黑，犹如结石般的心脏。

　　萧逸猝然倒地，黑色的污血从他空荡荡的胸口汩汩地涌出，空中只剩下海棠花盈盈飘落，场地一片寂静，宛若天地初开，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