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歌》南淮月

116、忽忆故人今总老（1）

　　等苏盈与萧怀光会面，已是子夜时分。

　　枫叶飘落，寒鸦从枝头惊起，幽深寂静的太子陵愈发显得鬼影幢幢。

　　小少年持剑而立，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直到看见红衣少女，整个人才稍稍松懈了几分。

　　“遇上麻烦了？”萧怀光见苏盈脸色发白，问道。

　　苏盈若再不出现，他大概就要折返回去查看情况了。

　　苏盈摆摆手，“先不提这个，你在附近有没有看到过疑似风阁主的老人？”

　　萧怀光摇头道：“我不觉得他会闲着没事，三更半夜来这种地方。”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苏盈没好气地回答。

　　话虽如此，她心里也有几分不笃定，但依如今的情势，晚枫镇是断不能回去了，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在这里守株待兔。

　　也不知道这个时辰，洛孤绝在做什么呢？他有没有歇息了？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间，有没有世家小姐对他意图不轨？

　　不幸中的万幸，林秋水也来了晚枫镇，不然留她也在承剑山庄，苏盈真的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虽然她现在已经开始神思飞逸了。

　　一想到林秋水，苏盈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萧怀光察觉她的异样，伸手在她眼前一晃。

　　“想什么呢，一脸丧气，好像别人欠了你钱一样。”

　　“还真是欠了——不过不是钱，是人情。”苏盈叹口气。

　　“哦？”萧怀光颇感兴趣，“话说回来，我刚刚还想问，那么多人的包围下，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林秋水。”苏盈闷闷地吐出三个字，“所以说欠了她人情。”

　　“看不出来林二小姐居然能对情敌这么大方。”难得见到苏盈失落的时候，萧怀光果断抓住机会，促狭道。

　　“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救我。她如果袖手旁观，我反倒会安心一些。”

　　没有心情理会萧怀光的讥讽，苏盈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下来，“按照中庭的标准，林秋水应该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吧？淑丽端庄，宜室宜家，连冰块脸的师父都夸赞她。”

　　“要听实话？”萧怀光挑了挑眉。

　　苏盈白他一眼：“你也不是拐弯抹角的性格，有话直说。”

　　萧怀光打量她一番，然后道：

　　“坦白来说，你长得没她好看，身材也不如她。在中庭，要说身份地位，和林秋水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话还没说完，苏盈直接比了个“打住”的手势：

　　“停停，我是让你说林秋水，怎么扯到我了？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故意来气死我的吧？”

　　“这就是实话啊。”萧怀光耸耸肩，听到他的话，苏盈不觉哑然。

　　在西州，她或许还能和林秋水一较高下，然而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光明圣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圣女，更何况在中庭……

　　见苏盈的神色变幻不定，萧怀光忽然清了清嗓子，表情是难得一见的正经，缓缓开口：

　　“但有一点，无论林秋水再怎么好，在冰块脸那里，你爱他的同时，他……也一样深爱着你。”

　　他认真地注视着苏盈，一字字道：

　　“这个，就足以打败所有人了。”

　　苏盈微微一愣神，没想到萧怀光会如此回答。

　　不过听了萧怀光这番言论后，她心中的阴霾不觉一扫而空，半晌，红衣少女重新扬起唇角，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啦。”

　　“爪子拿开。”萧怀光嫌弃地道。

　　“什么爪子，还不赶快叫我婶娘。”凭着身高优势，苏盈毫不客气地给他一个暴栗。

　　萧怀光不好意思跳起来还击，只得恨恨地瞪着她，骂道：

　　“白宽慰你了，西州蛮女。”

　　“切，再怎么野蛮，也是你未来的婶娘，既定事实，改变不了。”苏盈毫不在意，倏尔之间，她又想起一事。

　　“说起来，你怎么也来这边了？你找风阁主有事？”

　　“我、我就不能来吗？谁说我是来找那个臭老头子的？”萧怀光表情像是被踩到尾巴后炸毛的猫，不服气地反问道。

　　见他如此，苏盈双眸狡黠地眯起，如同两弧弯弯的月牙：

　　“哦，我猜出来了，你也想了解师父的往事——从身份上，风老阁主还能叫你一声徒孙。”

　　“无聊。”萧怀光冷哼一声，“我要没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玉佩还我，给你肯定要弄丢。”

　　“不还，就不还，这本来就是我师父的东西。”

　　苏盈正和萧怀光斗嘴，不料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在夜色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瘆人。

　　她与萧怀光对视一眼，迅速达成共识：“过去看看。”

　　当两人赶到声音传出的地方时，眼前的血腥景象让他们心下一惊，只见看守太子陵的护卫孙已倒在地上，胸口还有个狰狞的窟窿。

　　血汩汩地从里面流淌出，将孙已身下的青石砖染得赤红。

　　“你看那边！”苏盈忽然道。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萧怀光看到太子陵有处石砖出现破损，露出约莫一人高的孔洞，地上还有一行斑驳的血脚印，一直通向孔洞之内。

　　——太子陵被盗？

　　苏盈与萧怀光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萧怀光刚要开口，苏盈忽然向他比了个“嘘”，侧耳细细聆听后，萧怀光也发现了异常——就在太子陵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苏盈想也没想，道：“我去看看。万一是风老阁主在里面呢。”

　　萧怀光并不同意：“不妥，看情况里面不容乐观，进去以后，人没找到，送死的几率更大。”

　　即便知道萧怀光说的在理，但苏盈找风老阁主心切，道：

　　“怕死你就在外面等着，没让你和我一起。如果发现不对，我立马出来，总比在外面傻等风阁主好。”

　　“你真要进去？找人比自己的命重要？”萧怀光挡在盗洞前。

　　“废话，让开！”顾不得萧怀光阻拦，苏盈推开他，执意顺着血脚印的痕迹，钻进了盗洞。

　　凝视着红衣少女的背影，小少年踌躇片刻，还是选择跟在她后面向着太子陵深处探去。

　　隧道曲曲折折，等两人出来，已然到了陵墓的前殿。

　　昏暗的光线之中，十八尊伽蓝神像在前殿两边依次而立，高大巍峨，人身处其间，显得分外渺小。

　　而前殿的大门旁，还有两只狻猊石像，气势雄浑，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黑曜石的眼珠即便黯淡无神，也是压迫感十足。

　　“没声音了。”苏盈皱眉，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然而陵墓之中寂静无比，半点声音都没有。

　　“有杀气，小心。”萧怀光压低声音，道。

　　他虽然年纪小，但自打进太子陵的一瞬间起，便察觉出不对劲，鼻尖隐约传来一股熟悉的腐臭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就在萧怀光分辨这股异味的来源时，伴随着似人非人的低吼，小少年突然后背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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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在加班，尽量保证元旦假期补齐之前的文，还望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