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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本宫的三皇叔 ...

  •   事实上,除了稍微有些不通政事、游手好闲之外,当年楚冉对这位三皇叔的印象还不错。
      她与楚玺虽称不上熟稔,但幼时却有过数面之缘。

      楚冉记得,她自记事起,虽一早就知道自己并非皇女,但皇后素来待她宽厚,文帝也很看重她。
      所以,她幼时过的也还算顺风顺水,甚至颇得武帝喜爱。

      在她四岁的时候,武帝唤她入宫侍读。那年的腊梅开的很好,后宫有一片腊梅园,名唤梅苑,她很喜欢那个地方的梅花,时不时便往那个地方钻。
      也是在那里,她第一次看见楚玺。

      楚玺平时颇得圣恩,但这人小时候是个闷葫芦,不喜欢说话,也很少跟人攀谈,与后来的浪荡风流很难自成一派。
      楚冉见到楚玺的时候,他正在罚跪,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小小的少年披着件单薄的黑色斗篷,沉着一张脸,背脊却立的很直。紧抿着唇,看着就很冥顽不灵。
      楚冉看他冻得发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小步跑过去,把手上胡乱抓来的一小块芙蓉糕往他手里送。
      顺带八卦几句,“哥哥,你为什么在这里跪着啊?你也是来赏梅的吗?”

      楚玺看着被硬塞在手里的吃食,以及面前这个长相灵动的小姑娘,愣了愣,片刻之后才问:“你是今天被传唤进宫读书的郡主么?”
      楚冉点了点头。

      “记住,”楚玺看着远处的腊梅,倏然站起身,冷冷丢下一句话,“我不是你哥哥,论辈分,你要尊我一声‘三皇叔。’”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手里却还攥着那块只剩下两口的芙蓉糕……

      楚冉叹了口气,心里却在盘算日后的安排。
      是留在京城做他的庶吉士,还是干脆一走了之,找个别的什么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好好安度余生呢?

      留在京城,势必要遇上那些旧人。她也是运气好,殿试时遇上的是燕北王,要是那些曾经见过自己的故人看到了许熙如今的这张脸,想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但没办法,她既然如今占了许熙的身子,人家好不容易一举夺魁,入朝为官,自己要是一走了之,未免太不负责任?

      万幸,见过安国的人并不多。
      或许,只要自己好好避一避,没准躲到寿终正寝也不是不可能。

      *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太傅府前。
      楚冉掀开轿帘,看见太傅府前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书生们都穿着和她一样的雪白直襟,相互做辑行礼。

      傅太傅?
      是翰林院的傅知书还是通天鉴的傅守文?

      “公子,”春蝉见楚冉停住,忧心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总觉得你今天不大对劲。”
      楚冉收敛心神,“无碍,春蝉,我先下去,你帮我在车上盯着。要是摄政王来了,你迅速通知我。”
      春蝉乖乖点头,什么也不问,“好的公子,放心吧,要是摄政王殿下来了,我一定会通禀公子的。”

      楚冉下车后,有不少一同参加科考的考生朝她行辑,与她问安。
      “许兄,恭喜恭喜。”
      “许兄,这次一举夺魁完全是意料之中啊,来日仕途上必定一帆风顺,我等日后还要仰仗于你,望许兄多多帮扶。”

      猛然听到“许兄”这个称呼,楚冉真是十分非常的不适应,但她自幼熟读兵书,又深谙与人相交之道。很快,便将表情做到了位。
      楚冉微微躬腰,回礼笑道:“不敢不敢,还倚仗各位日后相互照拂。”
      众人笑着应道:“一定,一定。”

      “许熙,你来了,”太傅府门后跑出来一个同样穿着直襟的翩翩公子,他长相俊秀,望着许熙的眼睛微微发亮,“怎么今日来的如此晚,差点就错过时辰了。”

      楚冉表面朝他微微笑着,内心简直快要窒息了。
      这是哪位仁兄啊啊啊啊?怎么称呼啊啊啊啊??

      “许熙,你怎的不说话?”那位长相俊秀的公子微微皱眉走近。
      “我,”楚冉终于应声道:“我今日起的有些晚,便晚到了一会儿。”

      “昨日醉酒,还难受吗?”这位不知名姓的兄台很关切的问道。
      “还好,”楚冉朝他公式化的微笑道,“还好。”
      兄台怔愣了一会儿,才道:“那便好。”

      旁边有人起哄,“哟,范兄,我们昨日明明是一同饮的酒,你怎只问许兄难不难受,对我们反倒是只字不提?”
      “哎,范兄与许兄乃是结拜兄弟,自是不同的,亲疏有别嘛。”
      “不管怎样,还是恭喜两位,一位状元、一位探花,日后前途必定无可限量啊。”
      又是一阵恭贺之声。

      不过,状元、探花齐了。
      那位榜眼呢?

      “那是自然,以我们许兄的能耐自是能一飞冲天了。”谈话间,有个不和谐的声音挤进来。

      楚冉回头,看到了一位同是穿着雪白直襟的考生,他样貌俊秀,眉宇之间有藏不住的傲气狂妄,身佩一只精雕玉琢的墨玉,质地晶莹通透,一看就是出自门庭大户。
      他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微笑,正含笑打量着楚冉。

      有不少的官宦子弟朝他行礼,“马兄来了,失敬失敬。”
      “恭喜马兄喜提榜眼。”
      “就是就是,马兄文采斐然,过人之姿令我等不胜羞愧。”

      楚冉认得面前这个人。
      这位被吹捧到天上的马兄是马丞相家的嫡长子,名唤马骥,生性傲慢,目中无人,打小就四处惹是生非,被家里娇纵的厉害。
      楚冉怎么都没想到这样的家伙竟都能提名榜眼,说他没暗箱操作,楚冉是不信的。

      派分之别立竿见影,寒门子弟都默不作声的站在楚冉这边,对那边的马骥视而不见,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不屑一顾。

      楚冉也没管马骥刚刚话语之中明晃晃的讽刺意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楚冉觉得还是避着点好。
      她刚准备动身离开,就被马骥拉住了衣袖,“怎么,许兄这就准备走了,我还没好好恭喜许兄呢。”
      他特意将“恭喜”二字重重的读出来,语气中的敌对意味不能再明显了。

      马骥抓楚冉用了十分的力,将楚冉的手腕拽的生疼,楚冉见挣脱不开,冷声道:“马兄提名榜眼,是还觉得不满意吗?”
      言外之意是,你中了个榜眼都算是超常发挥了,还来找什么麻烦?

      马骥似乎是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当即就黑了脸,“你大胆,不过是个小小的寒门之子,就算中了状元又如何有什么可狂妄的?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

      “哦,是吗?我现在是新科状元。皇上御赐我进翰林院,圣旨上盖有玺章,文书也早已昭告四海。你可以试试看一句话要不要得了我的命。”
      楚冉生前就最看不惯这种倚仗家庭门楣嚣张跋扈的世家公子,更别提被欺辱的对象还是自己,当场就把话甩了过去。
      她虽换了个身份,但前世的傲气到底还是留了几分。眼神凌厉,把那边的气势都压下去不少。

      “你……”马骥哑口无言,被楚冉眼中的狠厉吓了一跳。等再回过神来,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笑话,他爹是朝中重臣,摄政王是他亲表兄。往前数三代,他家都是世家大户、皇亲国戚,哪里会被一个小小的寒门状元唬住。
      马骥愣了一会儿,暗叹自己刚刚的懦弱无用,当即一巴掌甩过来。

      楚冉早就预料到他会动手,当即将手一挣,往后一避。
      虽说早有准备,但楚冉毕竟是个女儿家,马骥的那一巴掌用了全力,见没打到她的脸便顺手将她一推,楚冉当即整个人被狠狠的推到地上,摔了一跤。

      “公子!”春蝉从马车上跳下来,连忙跑过来扶起楚冉。
      小丫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眼睛里都挤满了泪,又怒又急,“公子,你没事吧?”

      众人见到马骥竟然真的敢动手伤人,纷纷站好队。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纲常?”寒门弟子义愤填膺。

      “什么是王法?告诉你,老子姨母是当今摄政王生母,摄政王殿下是我亲表兄,如今在这长安城,摄政王就是王法,老子就是王法。”马骥动了手之后直接就不避讳了,轻笑道。
      话中的傲慢、恣意落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

      这等言辞可当真是不要命,但足已见摄政王如今在长安城中的地位。
      楚冉扶着自己的腰,靠着春蝉的搀扶勉强站起来,闻言简直想把楚玺大卸八块,没有楚玺,又怎会有这等狗仗人势的东西。

      亏自己小时候还给了他一块芙蓉糕,如今看,当真是喂了狗。

      寒门子弟个个都气急败坏,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范探花挡在楚冉前面,看着对面跋扈的马骥,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与摄政王关系密切,你也不能当街伤人。”

      以马骥为首的宗室子弟发出哄笑,往楚冉他们这边逼近,动手动脚的推搡着,拉扯着,浑然一副流氓相。
      更有人出声笑道:“我就伤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很快,两边气氛顿时剑拔弩张,隐隐有要干一架,闹出点事的趋势。
      太傅府门前的杂役婢使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一边是朝中新贵,一边是世家公子,哪边都不好开罪,说话没什么分量,拉架也拉不住。

      管家招来一位小婢女,催促道:“快,快去禀告太傅。”

      所幸,架还没打起来,有人通报道:“摄政王殿下到。”

      众人听到摄政王这三个字,像是被当头棒喝一般,纷纷跪地叩拜,以首面地,不敢抬头。还有几个动了手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虚的一动都不敢动。
      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太傅府前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场面转换之快仿佛刚刚差点打起来这件事根本从未发生过。

      楚冉心中疑惑道:楚玺这摄政王架子怎的如此大?让这些人像是见了活阎王似的?

      “你们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看了一出好戏啊,”没等楚冉腹俳完,一声讥诮的数落便响在耳边,“这十几年的圣贤书都读到肚子里了,敢在这里闹事是想让天下人看看我大楚的栋梁之才都是像你们这般的草包吗?”

      “王爷息怒,臣等知错了。”跪着的人异口同声道。
      “马骥,”摄政王叫道,“给本王滚出来。”

      马骥抖了抖,抬头看他,先前的嚣张气焰已经全部掉落完了,“表,表哥……”
      “你可真给你们家长脸,”摄政王声音幽幽的,“马丞相知道你在外面是怎么肆意妄为的吗?”

      “表哥!”马骥赶忙跪下来,“我错了,我知错了。我不该口出狂言,你别让我爹罚我,我保证我以后会小心说话、好好做事的。”
      楚玺淡淡看他一眼,“这拜师宴你就别吃了,回去让你爹打你三十大板,好好涨涨记性。”

      “表——”
      “朔风,带下去。”楚玺朝身边的侍卫吩咐道。

      看了这么一出大义灭亲的好戏,春蝉在一旁小声跟楚冉耳语道:“摄政王殿下好英武啊,真是个好人。”
      楚冉:“……”
      唉,真是个傻丫头。

      还没反应过来,一双金缕镂空蛟纹的黑色马靴出现在楚冉面前。楚冉旁边的人个个发抖,不敢张望。

      楚冉也将头埋下去,不敢乱看。
      好家伙,刚说要躲着点,怎料第一天就翻了车。
      事到如今,只能希望楚玺这位三皇叔记性不太好,不记得安国长公主从前的样子了。

      “你,抬头。”
      一声冷冽的命令自头顶那人发出,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压。
      一出声,楚冉就知道,这位装疯卖傻,扮猪吃老虎的十三皇叔真的不一样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才是他原本的模样——张扬霸道,心有丘壑,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戾气。

      楚冉缓缓抬头,一张举世无双、惊才绝艳的脸还没完全露出来,她的脖子毫无预兆的被楚玺狠狠的攥住,抓紧。
      楚冉惊恐的看向楚玺,只望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那双眸子在刻意掩饰的平静后面好像夹杂着滔天的怒意和冷淡的嘲弄。

      楚冉不知道楚玺为什么只是看了眼她的脸就突然暴跳如雷要立马杀了她。
      难道前世真正害死自己的果真是他,才会在看到这张脸之后恼羞成怒

      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楚玺手上的力道慢慢加重,楚冉无力的捶打着楚玺的手,慢慢的感觉到窒息。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刚活过来没多久就又要去见阎王了。

      楚玺死死的盯着楚冉的这张脸,表情疏离的瞧着楚冉那双桃花眼。
      像是在瞧着一张艺术品,又像是想透过楚冉的脸瞧些别的东西。

      “啊,公子!”春婵声音颤抖。
      “许熙!”

      众人大骇,惊恐的看着这边,谁也没想到摄政王会突然发难。马骥脖子上沁出了一层细汗,他也没料到自己的表兄会突然失控。
      三十大板重是重,但总比被当街掐断了脖子要好吧。

      楚玺的手还在收紧,脖子上的窒息感让楚冉呛出了眼泪,楚冉绝望的看向楚玺,一边暗骂楚玺是不是疯了,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

      楚玺看向楚冉眼角滑落的眼泪,倏的一下松了手,还没等楚冉缓过来,楚玺的手又伸了过来。
      不等楚冉躲避,楚玺直接将手掌放到楚冉的脸上,用指腹轻轻的拭去楚冉脸上还未干涸的泪迹。

      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自己的脸,带着些柔和的干燥和朦胧的温柔,楚冉一时间有些怔忪。哪怕是前世,楚冉也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刚想习惯性的骂一声“大胆。”
      就听到楚玺轻笑道:“也真是难为他们一片心思了。”

      楚冉怔愣的望向楚玺,只看到楚玺眼中有一抹讥诮一闪而过。

      楚玺收回手,板在身后。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你去和太傅通传一声,本王今天要借个人走,改天再来赔罪。”

      于是,在众位学子的灼灼视线之下,在这青/天/白/日的太傅府前,楚冉就这么被理所理当的“借”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本宫的三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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