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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偏偏招惹 ...

  •   准确描述,那小孩是直接冲进,来接他们回省队训练基地的大巴车的...行李厢...

      段昭掐了下眉心,听见有人大声喊一个名字,是远处一对夫妇。

      “苡苡!”

      “苡苡!”

      他脚步一顿。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让他恍了神。

      阳光刺眼的折射下来,他仿佛看见一片熊熊火焰,火光中,有一个女孩,红色火焰将她的脸庞点亮,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他,一言不发。

      是很多年,没再梦见过的那幅画面。

      他的呼吸急促,手不由握成拳,想要抵挡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心慌。

      “哎,你俩还杵这干什么?”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段昭松开拳头的同时,见那对叫孩子的夫妇,从他身边经过,向另一个方向走远,呼喊声也渐轻。

      他敛神,看到教练过来,神态自然的接过行李:“教练,你和贺昀先上车,行李我来放。”

      教练未察觉异常,和贺昀一前一后上车。

      行李都在段昭这,他一直磨蹭到最后,这才搬起一个,扔进车厢里,头顺势伸了进去,黑漆漆的车箱角落,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盯着他,像动物世界里躲闭猛兽袭击的小兔子,身体蜷成一团,不断往里面蹭。

      可能是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个梦魇,段昭心里的不舒服劲还没缓过来,盯着车里那只小兔子:“离家出走?”

      小兔子摇头。

      “是你爸妈?”他又问。

      虞笙还是摇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这是个冗长、老套、狗血,听完会让人睡觉的故事。

      “那你是...”段昭迟疑着。

      虞笙看他迟迟不肯关车门,生怕他把虞婧文和男绿茶叫回来,脱口而出:“他们是人贩子。”

      段昭荒唐的看她:“你就不怕我也是人贩子?”

      看似玩笑,虞笙却表情一顿。

      她躲得急,只看到车身上写着旅游大巴,就贸然以为是哪个旅行团,想跟一段车,先离开机场再说。

      此时,被这句玩笑提醒,她又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轻佻的眼里带着一丝懒散的笑意,但掩盖不了他眉间的少年气。

      他挺多是上高中的小哥哥。

      就在这时,小哥哥开口:“怕了?”

      虞笙回神,权衡利弊后,她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假话说得格外真切:“我是怕那两个人贩子,他们要把我卖到大山里,给一个哑巴当媳妇。”

      段昭没忍住笑出来:“就你?”

      虞笙:“?”

      伤害性极低,但、侮辱性极强。

      她怎么了?又不丑!!!

      不知道怎么反驳的虞笙,在黑暗中有点厉害的瞪了他一眼。

      “你几岁?”段昭颇有耐心,一手撑在行车厢门上:“想娶你当媳妇,得白养活几年?”

      虞笙:“?”

      段昭:“吃得多吗?。”

      什么叫、吃的、多吗?

      虞笙的拳头渐渐硬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出去,她必去美国无疑,跟车走,她就有机会回家找阿公阿婆。

      沉默的空档,虞笙看到小哥哥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她顿时警惕:“你干什么?”

      “报警啊,”段昭理所当然:“都拐卖小孩了,不得叫警察叔叔。”

      “你别报警,”虞笙咬牙道:“他们有同伙,在越南那边,还拐了很多人,你要是报警,他们会撕票的。”

      “撕票,”段昭不疾不徐的拖着强调:“就是撕钞票的意思,那撕呗。”

      虞笙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帅智商低的傻小哥哥,极小声咕哝:“你怎么连撕票都听不懂。”

      小哥哥眉稍收敛,眼里的调笑随之藏起:“你老实说,追你那对夫妻,到底是你什么人?”

      看出她绞尽脑汁的圆谎,他略带警告:“你再骗我,我现在就喊他们过来。”

      段昭洞悉一切的盯着她,这小孩穿着件背带裤,白色运动鞋,两根编成蝎骨一样的小辫弯弯着,看起来很小,尤其是那张苹果一样的小脸,明明还没褪去婴儿肥,偏偏那双清澈的眼里,内容丰富,谨慎、清澈、胆怯,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还多了几分冷漠。

      沉默中,虞笙目光落在小哥哥起伏的胸膛上,知道躲不过去,咬着唇,小声吐出几个字:“那是我妈妈。”

      “男的是你爸?”他问。

      虞笙又摇头。

      又摇头。

      段昭这点耐心快被这孩子耗没了,要不是听见那声苡苡,他都懒得管这闲事。

      现在跟着了魔似的。

      车上,教练探出半个身子喊他:“昭儿!你跟谁说话呢!”

      “没谁。”段昭转头冲他说:“箱子倒了,我扶起来。”

      他说着,装模做样的拉开虞笙面前那个箱子,这样,她面前就毫无遮挡了。

      “下来。”他命令:“跟你爸妈回家。”

      虞笙的“安全区”被破坏,又被他凶了一嘴,倔脾气也上来了:“他不是我爸!他是我妈男朋友!”

      段昭微微皱眉,没作声。

      “他们俩要带我去美国,我不想去,我想回家找阿公阿婆。”

      虞笙一口气说完,看见小哥哥目光变得复杂。

      “本地人?”小哥哥垂眸问。

      虞笙点头:“阿婆家就在这,你让我跟车走,到地方以后,我自己就能回去,”说完,她特意补充:“没骗你。”

      怕小哥哥不信她了。

      段昭轻笑一声,虞笙从他的笑声里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不行?”她眨眼问。

      “我想想,”他寻思问:“你妈那边呢?”

      “我到阿婆家以后,就给她打电话。”虞笙语气里带了些央求:“只要能见着我阿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求你了。”

      小姑娘声音软糯,非常悦耳,一双澄澈的小鹿眼,就这么盯着段昭,让他狠不下心说不行。

      “行吧。”段昭抿了下唇。

      虞笙松口气,忽然想起个事,心又悬起来。

      新闻有报道过,车里闷上一段时间是会死人的,大概也就...一两个小时?

      “等等。”她忙问小哥哥:“远吗?”

      段昭饶有兴致的低嗯一声:“远呢,长途,中间还不停的那种。”

      虞笙:“......”

      段昭:“最起码两个小时以上。”

      虞笙:“......”

      她心里正盘算妙计,眼前的小哥哥卸下背包,从包里掏出个东西,忽然弯腰,半个身子钻进车厢。

      那种淡淡的沉木香味再次席卷而来。

      虞笙第一次和一个男生,在密闭空间,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

      紧张之余,她一屁股坐在车里。

      “咚”的一声轻响,段昭扔下手里的东西,那玩意儿骨碌到虞笙脚边,她犹豫着抓起来,车厢里黑,看不清瓶身上的字。

      “氧气瓶。”

      段昭解释,大概是真被她磨得没耐心了。

      虞笙哦了一声。

      段昭道:“车程最多二十分钟,盖子拧开就能吸氧,别憋傻了。”

      虞笙好奇的拧开盖子:”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个?“

      小哥哥怕不是得了什么病,需要随身携带氧气瓶?

      心脏病?

      肯定是,刚才撞他时,他还捂了胸口。

      这么一分析,虞笙非常愧疚,又仔细观察段昭的脸,肤色冷白,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出于担心,她发自内心的对他说:“氧气瓶给了我,你犯病的时候能挺过去么?”

      段昭:“?”

      操。

      他脑袋是被门缝夹了,才捡了个这么个烦人的人类幼崽。

      段昭挑眉:“哥哥要是挺不过去,记得给哥哥做人工呼吸啊。”

      虞笙:“?”

      这种话是能开玩笑的吗?有意思吗?

      麻烦您做个人吧!

      *

      车上坐的是省短道速滑队的队员,去高海拔地区进行训练刚回来,都是半大小子,精力旺盛,上车也不消停。

      段昭最后一个上来,右边倒数第二排靠窗那位子是他的,雷打不动,队友都给留着。结果他上来后奔左边汽车轮子那位置去了。

      “吴聪,换个座。”段昭言简意赅,目的明确。

      吴聪瞪大眼,一脸惊状:“昭哥,你要...要干啥?”

      “就换个座。”段昭指了下:“你坐我那。”

      贺昀从后座钻出脑袋,趴椅背上:“天王老子来了那座也是你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段昭有点无奈:“你是要给我钉那吗?”

      他还真没说过,就是习惯问题,爱坐右边,爱往后坐,连着坐几次,就没人跟他抢了。

      段昭叹了口气:“困了,那边光线太强没法睡。”

      他这个理由倒也合理,吴聪换过去,其实他没理由,吴聪也会换过去,不光因为段昭是队长,他成绩也有目共睹,赛场上的大拿,速度一等一,排名第二的贺昀都被他甩出一大截,大伙自然是崇拜里带着一丝丝不敢不服。

      段昭坐下没多久车就开了,他半眯着眼,琢磨着脚下车厢里藏的那个小孩,应该不至于被憋死。

      偏偏途径国道时,堵车了。

      躲在车厢里的虞笙只能靠车速来判断路况,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刚还颠簸的车子突然匀速、缓慢下来。

      应该是堵车。

      车厢里闷热难耐,连一丝空气都没有,偷渡的感觉也不会比这更糟糕了。幸亏小哥哥有先见之明,给她留了续命的氧气瓶,虞笙拧开盖子,狠狠吸了几大口,感觉好多了。

      手机振动,她从裤兜里翻出来,点亮的屏幕上显示“妈妈”二字,看着发憷。

      果然,电话一接通,虞婧文冷飕飕的声音飘来:“你还知道接电话?我以为你都要不认我这个妈了!”

      虞笙顿时忘了热:“我没有啊,我...”

      血脉相连,她真没有这个想法,她还想着以后虞婧文没有男人陪了,她也不会把她送去养老院,还是会让她感受到女儿的天伦之乐的。

      可是虞婧文根本不给她说话机会:“在哪儿?赶紧给我过来!”

      “我打车回家了。”虞笙心一横:“回去也来不及,你和叔叔先走吧。”

      虞婧文急得喊她全名:“虞笙啊虞笙!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的孩子!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就供出一个冤家,让你成天跟我对着干!”

      虞笙插不上话。

      “去美国有什么不好?啊?就这点事,我还做不了你的主?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还当着你叔叔的面,你不丢人吗?”

      插不上话,虞笙干脆就不说了,手机无力的攥在手里,里面尖锐的训斥还没停,乱得连成嗡嗡一片,和她现在心情挺像的。

      特别烦。

      她不是虞婧文口中那种“不懂事”的孩子,相反,妈妈无论和谁在一起,她都是没有干涉过的。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从...她的爸爸开始。

      她出生在南方,一个叫三都澳的海港。

      听阿婆说,虞婧文还是大三学生时,就和她亲爸爸好上了,两个人的爱情也是轰轰烈烈,至死不渝。虞婧文大学没毕业,就怀了她,可是她亲爸爸已经回城了,虞婧文执意把她生下来,一边养着,一边等着,望穿秋水,也没把她亲爸给盼回来。

      虞婧文对那个男人的恨,多少也牵扯了点到她身上,她两岁多点时,虞婧文就把她扔给阿公阿婆,独自北上闯荡,没两年,又在洵阳结了婚。

      虞笙是八岁时被虞婧文和继父接到洵阳的,那个家一点也不像家,虞婧文天天陪老板陪客户,一门心思往上爬,继父就恨不得要个儿子,俩人成天撕得天昏地暗,继父更是怎么看她这个拖油瓶,都不顺眼。

      终于有一年,虞婧文怀上了,可是没出一个月她就把肚里的孩子打掉。

      虞笙猜测,可能是自己的出生耽误了妈妈的学业、事业,以至于有了前车之鉴的虞婧文,说什么也不会再生养第二个拖油瓶。

      那段婚姻不用问也知道结果,虞笙十四岁时,两人终于结束这出闹剧,还闹得很难看,因为虞婧文出轨某个老总。好在那段时间,虞婧文也攒了不少钱,在洵阳买了房子,还把阿公阿婆接来照顾她,虞笙这才觉得日子有了小时候的温暖。

      美国国籍这个,是虞婧文和老总分手后在一起的。

      虞笙是没有资格过问虞婧文的生活的,她也不想管,她早就学会了一套保护自己的生存方法。

      虞婧文想怎么样都行,只要别托着她,她们的母女关系,就能维持。

      大巴车突然加速,车厢里箱子噼里啪啦的倒下来。虞笙被晃得一个踉跄,本来就没拿牢的手机飞了出去。

      “哐当”

      倒下的箱子直勾勾砸中手机。

      一切静止,包括虞婧文的声音。

      虞笙跪在车里,摸黑扒出手机,按了半天,手机没反应,看来是坏了。

      这就是所谓的莫·丧非定律,只要开始倒霉,就会连着倒霉。

      就好比她不知道还要困于这黑暗之中多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阿婆。

      虞笙格外丧的抱膝倚着车角坐着,总觉得大腿传来阵阵凉意,突然,传来铁皮门的摩擦声,她微微抬起眼皮。

      一束刺眼的光笔直的投射进来。

      虞笙下意识捂眼睛,从黑到亮,完全没有缓冲。

      “幸好,”小哥哥缱绻的声音传来:“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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