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如玫瑰》Tadashi

40、最寒冷的也是最温暖的

　　唐书宁一直很庆幸她的儿子不像她的丈夫一样寡言，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他的话越来越少了。
　　“我觉得承西这几天变得好奇怪啊，都不怎么说话，越来越像你了。”
　　乔穆并不意外，因为乔承西的表现实在是太明显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很难不注意到这样的变化，他开始觉得或许应该让乔承西搬出去住了，但唐书宁又不一定会同意，这是个难题。
　　他希望唐书宁快乐，不想让对方为了什么事而烦恼，哪怕是有关乔承西的事。
　　“我话很少吗。”
　　“你话还不少？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见到我招呼都不打，还好我足够积极。”
　　乔穆已经记不起刚认识唐书宁的那段时光了，但他相信她没有胡说。
　　他试着安慰对方：“也许他只是长大了。”
　　“他这样不好啊，你安静的时候还很可爱，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好像有人欠了他的钱，这么下去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抱到孙子。”
　　乔穆抱住唐书宁，又过了一会才继续说：“他会解决自己的事情。”
　　大年三十夜，整个C国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唐书宁陪着乔穆包饺子，发现乔承西一直在厨房里洗菜，也不出来和他们说两句，便把对方拉了出来，主动询问：“庭礼她们今年怎么过年啊。”
　　许来因结婚了，她的儿子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自闭的症状，说实话她很担心对方是不是还惦念着许来因，毕竟是从小认识的，感情深厚点也正常。
　　“去晋青。”
　　“她们和那对母女关系真好啊，还能一起过年？十五请她们来家里吃饭啊，每年就我们三个也挺没意思的。”
　　乔承西知道唐书宁是什么打算，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对顾庭礼开这个口。
　　他依旧想不明白，如果顾庭礼真的喜欢他，又怎么会和许来因成为朋友。
　　“要看她们有没有其它安排。”
　　唐书宁急得团团转，又不好直接斥责乔承西，毕竟是对方的感情问题。
　　“你手机给我。”
　　乔承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书宁就走到客厅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拨通了顾庭礼的号码。
　　他跟着走进客厅，很快就听到了唐书宁用愉快的语调说：“庭礼啊，新年快乐，也帮我对顾实说一句。”
　　“新年快乐伯母，也帮我对伯父说一句。”
　　“等初六过去，你们要是有时间就来我们家吃饭啊。”
　　“嗯，好啊。”
　　唐书宁把乔承西拉到身前，将手机塞到对方手里，命令道：“承西，快说两句。”
　　乔承西说不清自己的感受，有懊恼，也有庆幸。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
　　两个人的语调都很平稳，就好像这只是两句无关紧要的对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顾庭礼先开口说了下一句。
　　“你如果没别的事情要说，我就先挂了，我们还要继续包饺子。”
　　通话结束之后乔承西又站在原地保持了同一个姿势很久，直到唐书宁笑着走过来问他聊得怎么样，他才放下手机。
　　他想他应该是难过的。
　　可他不确定。
　　大年初七，张定一叫上了五个主持人去东阳滑雪场继续练习滑雪。休息室里，周越看到乔承西坐在角落里闷不吭声，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肩膀。
　　“新年好啊，你这几天很喜欢戴帽子啊，突然装什么深沉，我都不习惯了。”
　　李原木看出乔承西是有心事，便把周越拉到了一边。
　　“周越，这么冷的天也冻不住你的嘴啊，少说点吧。”
　　所幸因为有工作在身，几个人也没有闹多久，很快就上山开始练习起了滑雪。
　　下午三点左右，张定一招呼大家今天的练习就先到这里了，正式上班在下周一，除去乔承西和周越之外其他人还不具备直接教人的水平，所以刚开始的几天还是需要多加练习，以在休息区工作为主。
　　几人回到山脚室内，刚换下衣服就感受到了剧烈的震感。
　　东阳市这几年里都没有遭遇过地震，民众们愣了一下才纷纷发出尖叫，乔承西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回过头看到窗外倾泻而下的白雪，还没来得及提醒大家就失去了意识。
　　经过了漫长的黑暗，乔承西终于再次恢复了意识，他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伸手去拿裤兜里的手机，这个动作让在他旁边的张卜铭意识到他已经醒过来了。
　　“乔西，你的头有没有很疼？刚才好像有东西砸到你了。”
　　乔承西点亮手机屏幕，这才看到张卜铭狼狈的模样，他们正在一个逼仄的角落里。除去张卜铭，只有周越还在他的视线之内，棚顶已经塌了，他们三个人甚至无法站起来，最多只能坐着。
　　“天黑了？”
　　“还没有，雪盖住了整个休息区，电也停了。”
　　“手机还有信号，你们求救了吗。”
　　“嗯，我们也都给家里打过了，你给家里打一个吧。”
　　乔承西犹豫了片刻，很短暂，短暂到其他人甚至感觉不到他犹豫过。
　　“我没关系。”
　　周越见乔承西醒了过来，便换了个姿势靠在了乔承西身上，张卜铭展开双臂揽着他们，不停地提醒他们不要睡着。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却处处透风，起初还经常传来旁边别的人说话的声音，乔承西听到了张定一他们的声音，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周越抱紧自己，小声问：“救援队来之前我们，我们该不会冻死，冻死在这里吧。”
　　乔承西感觉得到对方浑身都在颤抖，张卜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很冷吗。”
　　周越扯了一下嘴角，他是想笑的，可实在是笑不出来。
　　“你，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不，不冷吗？”
　　乔承西又问：“有打火机吗。”
　　“没有，唉，早知道就，就不该戒烟的，你说我们几个为，为了健康把烟都戒了，现在连个取暖的东西都没有...”
　　如果周越现在还有力气喊，他绝对要对张定一狠狠抱怨。
　　在寒冷之中，身体会优先保证内脏的温度，乔承西伸手抚摸周越和张卜铭的手，他们的手已经变得又冷又僵硬，也已经结束了心跳与呼吸加快的初期，如今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缩，甚至开始说胡话了。
　　张卜铭突然靠在乔承西的肩膀，笑着说：“真好啊，乔西。”
　　“什么好？”
　　乔承西一直在摩挲着两人的手心，可一点见效都没有。
　　“我的意思是，真好啊，至少你能活下去。”
　　周越还在旁边，张卜铭却因为精神恍惚不记得这事是秘密了，他只是忘记了，人类在寒冷之中会开始健忘，忘记很多事。
　　乔承西没想到张卜铭会说这样的话，心里生出了难以形容的感受。
　　这段日子里他一直很消极。
　　完全可以用消极来形容。
　　他在心里劝说过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当知道他们遭遇了雪崩的时候却并不感到慌乱，甚至隐隐觉得就这么死去也没什么。
　　然而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张卜铭还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想起了他的父母，自责又愧疚，如果他死在了这里，他们会有多么难过。
　　他也想到了顾庭礼，他从没有对她说过，他是喜欢她的，他是愿意和她在一起的。
　　他会找回自己的，可不可以再给他一段时间找回自己。
　　那之后张卜铭似乎完全陷入了混乱，又说了很多句劝乔承西先躲起来的话，接着就是不停念叨妻子与孩子的名字。
　　手机禁不住这种寒冷，早就已经自动关闭了，乔承西在黑暗中看不到周越和张卜铭的脸，却能感受得到生命的流逝，而且不单是他们，旁边还有别的人也在面临着死亡。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不能在这里失去这些重要的朋友。
　　“铭哥，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既然他的空间可以带着顾庭礼进入，为什么不能带着更多的人呢，他不相信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