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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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娘沉吟片刻，才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姑娘当真认为，今日之事乃是府君背后授意所为？”
“此事乃是……”鲁氏先前被吓得不清，这会儿缓过神来，意识到阿蛮话中的误会忙想开口辩解。
却被阿蛮重重的按住肩膀，肩上传来的疼痛令她戛然收声。
阿蛮同样回视着庚娘，神态自若，丝毫没有畏惧之态。“这是自然，我那兄长与我最是要好，若是知道了这事必定会为我出了这口恶气。”
庚娘虽有这般猜测，若真的目标一致，双方联手，此番行动的成功性会更大。
可这样紧急的时刻，她难以仅凭猜测就确定这事的真假。
眼前在还没有人过来之前，直接动手将人灭口才是更加保险的做法。
谁知道这番说辞，是不是这个小姑娘为了自救撒下的谎。
庚娘不想在与阿蛮纠缠，可是又不想让她意识到自己要动手，做出最后的反抗。
于是假意被她说动，庚娘倾身毫不掩饰手中的匕首的刃面，轻拍了拍鲁氏的脸。
她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阿蛮受伤的手，唇角笑意更深，声音却迟疑道：“可我见鲁夫人似乎知道什么？姑娘不想听一听？”
说着正待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阿蛮那只堪堪止住了血的手却按在了庚娘手腕上。
“姑娘——”伴随着徐宛的惊呼。
阿蛮毫不客气的上前，用受了伤的右手，直接捉住了庚娘握住匕首的那只手，将她带得不自觉退后一步。
明明掌心伤口犹在，可其中的力道却不容小觑，庚娘险些握不住匕首。
她能猜到阿蛮力道不小，却没想到受伤之后，依旧能有这样的气力，庚娘不觉暗自心惊。
徐宛之前也隐约觉察到了庚娘的不对劲。
可随着流民逃难，她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即使察觉出了庚娘的不对劲，也不敢深想，只是视而不见，企图能拖一时是一时。
可在阿蛮直接握住了庚娘的手，取得主动的时候。
徐宛心头狂跳，暗自叫糟，此刻本就气氛僵硬，林中的刺客显然并未撤走。
若是因为阿蛮动作过大，引起了林中刺客的警觉，只怕凶多吉少。
这个道理阿蛮也是知道的。
可若是一直任由庚娘掌控他们之间的主动，那不仅生死都被拿捏在对方一念之间，就算逃过一劫，后续想要合作，她和桓昭这边才几个人？
只怕也会被这群人看轻几分。
阿蛮知道自己想要几句话说动对方，几乎是很难得。可只要她能拖到旁人过来，且就算死，她也得直着腰板，阿蛮平生最不想被旁人以为是个能任意揉捏的软柿子。
天道那里她得忍着，是因为她担心牵连家人，可这些人若是杀了她，便是逃得出去，也会被她父王设法报复，何须低头？
阿蛮捏住庚娘的手腕，唇角带笑。一双漂亮的杏核眼中分毫没有因为庚娘话中的威胁意味，带上一丝畏惧，“我们听不听鲁夫人之言，就要看看贵军的诚意了。
阿蛮分毫不退，抬起下巴，得寸进尺道：“若宗帅愿亲自前来一见，这鲁夫人口中之言，不听也罢。”
庚娘简直要被阿蛮的不知所谓气笑了，不过俎上鱼肉，还敢妄言要见她们宗帅，这是何等可笑？
“姑娘以为，你们能将这鲁氏带走？”
“如何不能？”阿蛮挑眉一笑，漂亮的杏核眼中尽是笃信，丝毫不将庚娘的威胁放在眼中。“我不仅能将鲁氏带走，还能让你亲自将我们送出去。”
“你信是不信？”
庚娘张口结舌，如今这女子哪来的自信，能说出这样的话？
偏偏阿蛮步步紧逼，那一句信是不信，搅得庚娘心乱如麻。
她疯狂思索着自己这一路以来的谋算，难得自己哪里还有遗漏之处不成？
为什么死到临头，她还能这般镇定？
难得她看不出自己的威胁吗？庚娘先前以为阿蛮傻气，可几次交锋，她却不敢这般轻视于阿蛮。
看着阿蛮握住她的那只手上，因为伤口裂开，再次汩汩流下的血迹，庚娘面色变了又变。
他们这些流民军敢同北地官员豪族作对，从不是什么怕死之辈。
可也从未见过哪个女子会如阿蛮这般，对自己的身体都这般能下得去狠手。
若不及时救治，这只手莫不是想要废了？
这下子庚娘反倒不再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了。
阿蛮必定不会是真正的孙氏女，若真是孙氏娇养在京都做王妃的姑娘，若是第一次接箭还能说她心思善良。
可对自己伤口这般无所顾忌，还能和她这样手中染过血的流民争锋相对，必定不可能是个普通的闺阁贵女。
先不说她是何身份？为什么要冒充孙氏女？
但能确定的是，敢冒充孙氏女，这般堂而皇之的骗到孙家人面前，必定不会和孙家人是一伙儿的。
更不可能和孙家狗腿的府君有所关联。
庚娘对阿蛮等人的杀意渐退，最重要的原因还是——
阿蛮既是这般狠绝的人，如果一开始就觉察到她身份，猜测到她的目的之后。
以身为饵，想把他们流民军的人钓出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她原本以为阿蛮只是在强自镇定，做最后的困兽之斗。毕竟若真是早有防备，哪家贵女会不召唤护卫，反而拼着受伤自己用手握剑。
可现在看着阿蛮对自己伤口再次扯开，却依旧视而不见眉眼弯弯的模样。
只觉心底发寒，若这就是个不在乎受伤的疯子呢？
若是真如她话中透露出的那样，一开始就在做局想要钓出自己等人，自己对她下手，不仅打破了双方合作的可能。
还会引来她背后隐藏势力的反扑。
毕竟总不可能只放下这么一个饵，背后却没做丝毫准备吧？
心念百转不过瞬息之间，庚娘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笑了笑神情自若的将匕首收在袖中。“姑娘这话说的，倒像我要对您做什么似的。”
阿蛮嗤笑一声，松开对她的桎梏，将双手背在背后，抬起尖尖的下颌，漂亮的小脸上骄横依旧，“那也得做得了不是？”
庚娘一噎，但听了这话，心中对阿蛮藏有后手的猜测更加确定。
对于自己没有下手的先见之明，也生出几分庆幸。
这边争锋相对，之前听到小婢子尖叫过来查看的人，也渐渐走进了。
阿蛮挑眉看向庚娘似笑非笑，“还不让人离开？”
庚娘知道她指的是林中的那群刺客，笑了笑毫不避讳的含指吹了一个响哨，林中想起阵阵窸窣之声。
庚娘看向阿蛮，“姑娘不叫人躲一躲。”
阿蛮回眸嗤笑，“他们找得到么？”我又没带护卫。
庚娘心中一凛，不觉暗自猜测起了阿蛮究竟是什么出身。
徐宛不是个胆大的，之前在城外被阿蛮感动，愿意陪她走上一遭。可这会儿她知道自己没甚么用处，只能捡起落下的提灯，侍立在一边，半句话也不敢插嘴。
但她观察入微，也猜测出阿蛮在故弄玄虚。
她不敢坏了阿蛮的计划，在阿蛮和庚娘对峙时，只能努力保持好自己忠心婢子的仪态。
力求庚娘等人不能从她身上窥到阿蛮的破绽，丝毫不敢暴露出心中慌乱。
现在见庚娘似乎有探寻的意思，徐宛反倒上前将她不着痕迹挡开，一边捧住阿蛮受伤的手，一边也神态自若道：“愣着做什么？不快将鲁夫人扶起来，休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阿蛮感觉到徐宛说这话时手中冒出的层层汗意，只是反手将她握住，看了庚娘一眼，哼笑一声直接上前去了。
能毫不在意的让她来扶起知道他们计划的鲁夫人，庚娘自觉感受到了阿蛮合作的诚意，也对她表现出来的底气感到深深的忌惮。
庚娘自以为领会到了她们的意思，将惊吓过度的鲁夫人扶起时，她也没有下杀手。
反而眸光深沉的敲打道：“夫人在惊慌什么？若计划顺利，你们母子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了，何必这时候出来自讨苦吃？”
“看在克己的面上，我今日不会杀你。可夫人总该知道这诺大的私宅之中，想要一个人彻底消失，是何等简单之事。”
鲁夫人双腿抖得厉害，她本就不想跟着这群人冒险，这才找上看上去最是心善好糊弄的孙家姑娘，谁料的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敢向孙家人坦白自己知道的一切，却不敢向负心薄幸的府君去说，这下孙家那个姑娘也站到了反贼那边，鲁夫人惶恐至极，只觉孤立无援彻底没了事发之前先逃出去的念想。
“妾、我、我知道的……”
庚娘这才满意，吩咐远远躲开的两个小婢过来，将鲁夫人送走。“鲁氏且饶她一命，只是这两个婢子留不得了。”
庚娘下令之后，将被阿蛮扔在地上的箭矢扔在花丛之中，在廊边做上记号，方便后半夜有人过来收拾残局，这才快步去追阿蛮。
出了通向客院的幽僻长廊，很快就置身到了一片华灯之下。
阿蛮以为过来查看的人会是府君巡逻的侍从，却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霎时愣住。
她不着痕迹的将受伤的手藏在大袖中，头次庆幸自己穿了一身妃红色长裙，让人难以看出上面血迹。
阿蛮抬起下巴，一副不耐的模样，眉间血色的宝珠熠熠生辉，“怎么这么多人在这？”
为首的侍从显然认出了阿蛮的身份，忙躬身道：“回孙姑娘，先前我等巡逻时觉察此处有异，正要进去查看。”
若只是查看何须聚集那么多人。
阿蛮心中警铃大作，偏冷着脸露出一个傲气又冰冷的笑来，“当真是好笑，先前廊上的灯被吹灭了，半天也不见你们过来，原来都聚到了这里？”
这几日府中多有异象，使得巡逻的侍从更加谨慎几分，没有立时过去，谁料竟会惹恼了这位听说脾性极差的姑奶奶，为首的侍从心中叫苦不迭。
“阿怜妹妹。”
正要辩解，身后却传来一声低唤，紧接着人群散开。
走出来的是一生常服风仪不凡的桓昭，和明显酒过三巡有些迷瞪的钱府君。
阿蛮过来本就突发奇想，根本没有让人提前去送口信。
按照桓昭先前对府君的计划，必定是没时间关注她那边的。
所以阿蛮根本没想到桓昭会出现在这里，一时也怔在了原处，半晌才木着脸，忍着别扭叫了一句，“大兄。”
桓昭看到她也明显松了口气，笑吟吟冲她招手，“阿怜过来。”
明明叫的是旁人的名字，可那盯着自己的专注眼神，瞧的阿蛮面上一热。
不耐的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往他那边走去。
走了几步，阿蛮想起手上的伤，思忖着桓昭就有要收拢流民军的意向，自己此刻并不好把伤口暴露人前，就不着痕迹的将手背到了身后。
在距离桓昭几步之遥的地方便远远站定，不耐道：“你怎知我要过来？”
“阿怜妹妹喜欢热闹，那章华院虽好，妹妹却应是住不惯的。”桓昭好脾气的给阿蛮的举动编出一个解释，众人都觉恍然大悟。
以阿蛮这般骄纵的性子，喜欢热闹也是说的通的。
府君忙吩咐阿蛮身边的庚娘，“你这婢子，还不在这边为孙姑娘收拾间院子。”
庚娘屈膝应喏正要离去，却被桓昭叫住。
“且慢。”
府君和阿蛮等人都不自觉疑惑地望了过来，却见桓昭扇柄轻磕掌心，唇角笑意不变，却莫名让人心生寒意。
他用扇子随意的指了指庚娘，对府君道：“钱大人府中竟有这般老妇？”
府君莫名其妙，“孙郎君这是何意？”
桓昭骤然展扇，掩住唇畔冷意，“我瞧着着实碍眼，不如拖那林子里埋了罢。”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末了还好心给人指出了阿蛮过来时那边的树林。
举止依旧优雅怡然，一派风姿潇洒，偏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府君对上他那含笑的桃花眼，只觉背心寒气顿生，连连点头道：“郎君说的是，来人——还不快快把这老妇人拖过去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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