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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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之人皆是脸色一变。
平老深得孙家主信重，得他授意，平日里多在处理一些阴私琐事。
自桓家兵败押解进京，北辽王位易主，新王为捍卫自己的统治，驱使北辽各部族攻打大周几处关隘。
新来的镇北大将军压不住手下军士，京中局势变动，将他几次上书全都压下。
不得已那位寒门出身，没甚么背景的赵将军不得不向孙家低头，拜了孙家主做义父，摇尾乞怜只求能借兵借粮抵挡辽人攻势。
这样使得昔日只是被私下戏称的“北地孙氏”，彻底光明正大翻身到了明面上，成了人人敬畏，说一不二的“北地王”。
这样的转变，当然会引起一些忠义之士的警觉。更何况北地孙氏何等跋扈，在北地孙氏派人肆无忌惮的到各处抢人要粮的时候，不免会遇上反抗之辈。
而平老就是专门为孙家主除掉这些隐患的一条忠狗。
许是因为他向来行事狠辣，心眼歹毒的缘故，他面相也生的不好。
乍一看本该是个慈善的老叟，可每当被他那双浑浊的三白眼看到的人。
无一不心生畏惧，犹如被一条冷冰冰、滑腻腻的毒蛇缠绕上一般，不自觉生起一身鸡皮疙瘩，畏缩的想要避其锋芒。
平老喜欢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往日高高在上满嘴公理道义的硬骨头，不得不痛哭流涕的抱着他的腿，向他乞怜，求他不要牵连自己家人的丑态，都会令他生出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就是家主赐给他后，一直跟随他多年的私兵，都对这老翁充满了恐惧。
平老虽是孙氏的一条狗，却是只属于家主的狗，在内其他不受宠的同族子弟，还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平老。
在外出于对开平孙氏的忌惮，就是如江城府君这般，在旁人眼中的贵人，对待平老也需小心翼翼。
生怕开罪了这老翁，引他报复不说，还招了孙家的眼。
所以当这少女一鞭甩下，那声骄纵恶劣的质问响起时，周围的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是惹怒了平老，一个不受宠的孙氏子弟，被设计弄死，家主也不会在意的。
不说江城府君，就是平老带来的那些私兵都不觉拿眼偷偷瞟向阿蛮，想瞧瞧是何等骄纵莽撞的女子，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一瞧却不犹怔了神。
昏黄的火光之下，红裙金帛，女子肤白胜雪，耳畔金珠摇曳。回眸之间，眉目狭长自带一股妖娆风情，精巧的红唇微扬，和眉间坠着的血色宝珠相得益彰。
尖尖的下巴高高扬起，那骄纵冷漠的表情不仅不会让人心生恶感，反而更添惊艳。
好一个美艳佳人。
就是桓昭，都被阿蛮这般出人意料的装扮惊了一惊。
阿蛮这一鞭当脸甩下，若是桓昭想拦，也不是不能拦住。
接着阿蛮的骄纵做台阶下，借机博取平老的好感，顺理成章洗脱他们一行人的嫌疑。
可瞧着阿蛮眼中隐隐包含愤怒的模样，桓昭不知为甚么，指尖微动，却到底没有将阿蛮拦下，任由她一鞭甩下去。
平老虽然惊愕，却也有武艺在身，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利索的攥住了阿蛮的长鞭。
可额上还是被鞭尾扫了一下，刹那绽出一道血痕。
阿蛮脊背不自觉僵了僵，她也没想到自己这鞭子甩到人身上会见血，心下不由一慌。
但这时不同以往，阿蛮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心神。
见那老翁正阴恻恻盯着自己，阿蛮心中也有些发毛。
若是个平常人，这会儿只怕会下意识想要避开平老那阴翳如恶鬼一般的可怕目光。
可阿蛮偏就不是个平常的性子。
她向来死要面子，即使那平老的目光瞧的她背后发寒。
阿蛮就像一只觉察到了危险，吓得炸毛也忍不住亮爪的猫儿一般。心中越是害怕，她面上反不自觉就高高抬起下巴，露出一副高傲又不屑的模样。
旁边在她挥鞭时拔刀的私兵并不能令阿蛮感到害怕，可不止为什么在对上这老翁的眼睛时，反倒令她的本能产生了几许惊惧。
阿蛮想把被那老翁握住的鞭尾抽回来，抽了一下，没能抽动。
阿蛮知道此刻自己要装成一个少不知事骄纵任性的孙氏女，最好把这老翁对他们的怀疑转移成别的——比如对她的怒气。
只要把这个时候蒙混过去，寻到机会，好让大家一起逃脱。
阿蛮索性任由自己怒气上涌，漂亮的眸中仿佛有火光跃动。“你这老东西看甚么看？小心我让人割了你的鼻子。”
平老古怪一笑，毫不收敛的目光打量起和他对峙的阿蛮。
阿蛮也丝毫不示弱，恶狠狠的回视过去，一张骄纵美艳的小脸上没有半点畏惧。
平老眼神愈加可怖，突地咧嘴一笑，手上骤然发力，想将阿蛮拽过去。
阿蛮也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心下一慌，却不敢放开自己的软鞭。
若是放了，便被这老翁压制住了气势。从来只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想要破局，就必定不能让这老翁占领主动。
阿蛮身有巨力，本不用担心。
可这老翁邪门的紧，且阿蛮正扮演的孙家女儿。
孙家重视男丁，却只将女儿作为联姻工具，各个养的手无缚鸡之力。她若强行和这老翁对峙，只怕立刻就会被人识破，阿蛮心中只觉不妙。
她暗中蓄力，悄悄看向桓昭。
阿蛮真想学会天道那千里传音之术，问问桓昭，若他们此刻胡搅蛮缠咬死了不承认自己是假冒的，说服江城府君又能有几分胜算。
谁料桓昭这厮，看她一眼就迅速挪开眼，一脸淡然，竟半个眼神也不曾分给她！
难道是在记恨她咬了他一口？
以这厮小心眼的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阿蛮一想只觉怒气上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记仇？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登时拳头都硬了。
阿蛮琢磨着要不要和这老头撕破脸算了，先把他制住再想办法突围。
谁料平老冷笑一声发力之际，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几乎瞬间就卸去了他的蓄力一拉，令平老攥住鞭身的手都动弹不得。
他惊疑不定的抬眼看向桓昭。
原以为只是个风仪出色的小郎君，没想到其武力并不在自己之下，平老心生忌惮。
就听这也自称孙氏子的郎君缓声道：“阿怜堂妹虽说性子骄纵了一些，却好歹是家主亲女，自幼养在京中从未见过平老，有所冒犯也望平老勿怪。”
他声音不大，却用上了巧劲，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他点明了阿蛮身为孙氏家主亲女的身份。
阿蛮在他按住平老的手时，利索的弃鞭躲在了桓昭身后去。
就听桓昭安抚完平老之后，又突然指责道：“只是平老身为家主最倚重的门客，如今面见家主亲女竟也没有半点尊重，莫不是孙家养大了您老的心思，连家主的嫡亲血脉都不用放在眼里了？”
他这指控不可谓不重，让周围这些出身孙氏的私兵，和本就只是想巴结孙氏的江城府君都不由目光灼灼的看向平老。
平老不由皱眉。
他为难桓昭本就是怀疑他并非真是孙氏族人，却没成想会被扣下这么一个大帽子。
眼下又出来了一个“从京中接回来的家主之女”，令平老也不觉犹豫起来。
按道理，他未曾见过家主那个小小年纪就被送进京的女儿，对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人，保持怀疑也是应该。
可他目光停在阿蛮身上，却又实在拿不定主意。
她的骄纵是真，她的怒气是真，那娇养出来的跋扈，也半点不似伪装。
还有那眉尾和玉郎君如出一辙的小痣，也生的七八分相像。
他并不知道，那是阿蛮等徐宛给她梳头时，闲不住拿着青黛描描绘绘的结果。
再看那身不似凡品的衣裙首饰！
若非是居住在贤妃母家，受二皇子照看的孙三娘，寻常人哪里能穿得起。
就是那与众不同的发髻，平老也能有所猜测，大概是三娘子刚离开京都，还不太习惯北地女子的装扮罢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猜到，穿的那么好，不过是阿蛮以往日的经验来看，想要同人争执时更有几分底气。
梳长乐髻，也只是担心有不长眼的女眷询问她的装扮，她假扮一个北地女子，却半点都不了解北地装扮，岂不是惹人怀疑。
不如把别人吸引到她最熟悉的京城样式，把人先给糊弄住。
不过理不直气也壮倒是真的。
见平老被桓昭说的眉头紧锁，她毫不客气的从桓昭身后探出头来，抓着他的腰带，冲平老笑的得意又嚣张：
“你这老东西还敢冒犯于我！你且等着！等我回了家去，定要让我父、亲将你狠狠打上一顿！”
这话说的底气十足，丝毫不担心去孙家会被拆穿。
连桓昭都忍不住瞧了阿蛮一眼。
平老终究打消了心中的那点疑虑，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不得不忍着心中羞愤乖乖躬身，一张阴沉沉的老脸又挤出笑来，拱手赔罪道：“是平某的不是，冒犯了三娘子、小郎君，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小郎君见谅。”
桓昭知道这一关也算过去了，他动作优雅的将人扶起，温声道：“我等受玉郎兄所托，匆匆带阿怜妹妹回北地，能遇平老同行也是一大幸事，谈何冒犯一说。”
也算当众给了个台阶下，平老面皮放松下来，对桓昭这小子，也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阿蛮眼见这个动辄杀人的老翁彻底打消了怀疑，和桓昭那厮相谈甚欢。想起自己先前受到的惊吓，还有桓昭这厮同她置气都不敢看她，不由轻哼一声。
“三娘子怎么了？”
见众人看来，她瞧了瞧依旧避开她视线的桓昭，又看了看江城那个满脸巴结，守着大运河收税，却令治下灾民渴死也不准取水的蛮横府君。
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助纣为虐，捉孩子熬灯油的平老身上。
徐宛说孙家门下养的客卿也是暗自争斗不休，其中一位甄老最受孙家主的倚重，大事小事无不过问。
而这平老能给孙家主做出那么多下做事，想来也是备受倚重的心腹。
这老翁听说孙玉郎来了，就能带着一大伙人恭恭敬敬在城边等了那么久。
看来是真的很想博得孙玉郎这个孙家继承人的好感。
阿蛮的坏脾气一上来，偏就不想看他如意。
“也没甚么。”
她拖长了调子，笑得眉眼弯弯道：“我就是想到——我玉郎哥哥最厌恶的平老就长成这般模样，好似也没甚么稀奇的嘛？那他为甚么只喜欢甄老，不喜欢你呢？”
阿蛮没甚么意思，她也就想让平老觉得自己尽心巴结。
结果巴结的对象不仅不喜欢他，还特别讨厌他，只喜欢他死对头！
就像她追着顾临沂跑，那厮却不仅不喜欢她，还去巴结霍明珠。这样能把人呕死的感觉，阿蛮也想让讨厌的人一块体会一下。
只是她没想到会对平老的打击这般大，一瞬间竟似苍老了好几岁般。
桓昭也不在不自然的躲开阿蛮的视线，反而盯着阿蛮的目光极是新奇，欲言又止。
阿蛮冷笑一声，抬了抬下巴，对他复杂的表情视而不见，直接挺直了脊背，从他身边走过去。
桓昭有些疑惑，这小郡主又再恼怒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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