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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臧索瞅她一眼:“傻笑什么,下午还开会呢,赶紧吃。”

      冯之吱嘴角的弧度刷的一下扯平了,瞪他一眼,不锈钢勺子在碗边敲了两下:“那你快点给我夹菜啊。”

      呸呸呸,没有感情的医科宝典,感动多一秒都是浪费。

      吃过饭,冯之吱大字型瘫倒在小飘窗上,软风徐徐吹散休息室里饭菜的香味。搁在软垫上的脑袋还能看见楼下香樟树顶缠绕的小彩带。零零散散的医生护士从对面大楼出来,像是长在草坪上的白色小花。

      所以她喜欢赖在臧索的休息室呢,地理环境优越得像是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高级公寓。不像她的,四四方方白茫茫的只有一个透气窗的小房间,就是原来的双人病房改造出来的。

      嫉妒。

      她脑袋往盥洗室偏了偏:“臧索,我们换一个房间吧。”

      没人理他,臧索还在里面刷碗。

      冯之吱继续说:“反正你的洗漱用品我那儿都有,换一换很方便哒!”

      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

      臧索甩着手走出来,随手扯了张湿巾擦手:“你做梦的姿势越来越好看了。”

      谈判失败。

      冯之吱失望地躺了回去。

      清风徐徐,吹动头顶挂着的一只藏青色日系风铃,声音清越,好喜欢!

      ……
      ……?!

      她腾得一下坐起来了,目光如炬投向臧索:“这个风铃是谁送你的?”

      这么小女生的东西,肯定不是臧索这个大直男买的!

      是谁?

      是谁绿了她?

      是谁!

      臧索虚虚抬了下眼,镇定得一批:“有那么个人吧。”

      说完居然还理直气壮地问了一句:“你不喜欢?”

      “不喜欢!“

      丑死了!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多影响休息啊!买这个的人脑子肯定不好使!

      听她这么说,臧索又看了眼那只风铃,随口哦了一声。

      冯之吱很不满意他的态度,攥了下手,试探着说:“那我收起来了?”

      “随你。”

      冯之吱立马爬起来,踮着脚三两下把系带解开。近距离一看,风铃还是磨砂做旧的质感,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应和着风铃外部雕出的远山轮廓,看不出买来多久了。

      她穿着袜子,故意踩着床从臧索面前晃过去,臧索头也没抬,只在她经过的时候收了下长腿。

      ……

      下午会议开始之前,臧索站在会议室后头打印报告,还问了她:“柜子里没看到,你收到哪里去了?”

      呵,男人。

      冯之吱埋头泡茶,完全不理他。

      打印机突突突往外吐吱,臧索确认了眼内容,走到她旁边掐了把她的脸:“哑巴了?”

      “啪。“冯之吱一把把他的手拍开了。

      臧索龇了下牙,正要说什么,会议室门一开,分院长跟其他医生前后走进来。

      分院长看到桌子上空空的茶杯,等了眼冯之吱:“一点半准时开会,现在都二十七了,茶怎么还没准备好?”

      “好了好了,倒上就好了。“冯之吱推开臧索,屁颠屁颠迎上去。

      会议内容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八楼病人管理办法跟注意事项。分院长慢吞吞又没有起伏的声音听得人昏昏欲睡。

      冯之吱偷偷摸摸把椅子往后挪了半寸,缩在桌子底下,打开手机玩消消乐。

      谁知道地下工作出师不利,俏皮不失灵气的提示音“KIMI“骤然在会议室里响起。

      冯之吱:“……”

      众人:“……”

      分院长锐利的目光如同机关枪嗖嗖嗖向冯之吱扫射,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护理部的努力值得肯定,但是对于一些无组织无纪律的闲散人员,也希望护士长不要姑息,特殊人员也有特殊人员的处理办法。”

      冯之吱立刻觉得自己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右手下意识地去扒拉旁边臧索的手。

      臧索目视前方,一本正经地把她的手拍掉了。

      “……”

      后半场会议,冯之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跟着分院长走,把分院长看得额角直抽。

      会议一结束,冯之吱夹着尾巴就想跑,又被叫住了。

      “开会玩游戏,你怎么这么能呢?这个会开给谁听?还不是给你们极个别不按章法办事的搅屎棍?……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冯之吱低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向救兵招手。

      天降神兵臧索拿着文件走过来:“院长,有件事需要跟您商量。”

      “等会儿。”

      “是关于沈翠屏的情况,病人年纪到了,我们跟心内科几个医生会诊过后,建议把她转到心内科做保守减痛治疗。”

      臧索说着,扯了下冯之吱的袖口,后者会意,弓着腰一溜小跑走位灵活地逃出了会议室。

      “干什么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臧索看着她跑到护士长旁边,转头说道:“院长,您太针对她了。”

      分院长微顿,哼了一声:“你知道医院培养一个优秀的外科人才要付出多少心血?你问问你老师生不生气。”

      臧索没接话,翻了页资料,说,“迟基的报告快出来了,大概不用一周就可以安排出院走正常司法流程了。”

      分院长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挥挥手:“你们自己看着办,走走走,看到你就心烦。”

      ……

      沈老太太的转病房手续办得很快,离开这天,八楼全体病友站在铁栏杆前边含泪相送。

      依依哭得最伤心,蹲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就连李新新都往这边走了两步,双手搭在裤缝上快速不安地拍动着。

      身后的电梯缓慢上行,在三楼停了一会儿。

      冯之吱整个头挤进栏杆缝隙里,吸了吸鼻子:“奶奶,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大餐。”

      沈老太太还戴着氧气面罩,闻言笑了笑:“就吃炸鸡|吧,咱们八楼的炸鸡最香。”

      电梯门叮得一声打开。

      冯之吱抓着两根铁棍,额头撞得哐哐作响:“好!”

      沈老太太脸上的褶子深了几层,向其他人一一道了再见。看到冯之吱身后的臧索,她笑着说:“臧医生要好好疼我们冯护士啊。”

      臧索沉默地点了下头。

      病床被推进专梯里,厢门缓缓合上。

      依依呜呜哭出声来。

      冯之吱也是眼眶微红,抓着臧索的手:“我工作以后,照顾的第一个病人就是沈奶奶。”

      臧索微垂着眼睛看她,过了一会儿,伸手捏了下她的后颈。

      ……

      几个人情绪低迷地去了活动室,在门口站了一瞬,自然而然按照平时喜欢的位置安顿下来。

      闹腾的几个盘着腿在蒲团上围成半圈,依依抱着娃娃坐在小秋千上,隔着五六步是李新新沉默的脊背。

      周生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花架藤椅,叹一口气:“平时老太太也不说话,现在一走怎么就觉得空落落的呢。”

      冯之吱深以为然。

      她左右看了看,仰头拽着臧索的手臂把它拉着也窝进小沙发里面来。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周生没好气:“你觉得呢?”

      冯之吱打量着臧索,叹一口气:“确实,他没有沈奶奶的气质。”

      臧索:“……”

      屁的女朋友,掐死算了。

      他抬起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

      ……

      趁大家蔫了吧唧没心情搞事情,分院长又弄了一个集体认知治疗,义勇军头目冯之吱也没精神领军起义,这批暴民被摁在地上老老实实写了两天小作文。

      虽然医院里的人对迟基的情况心知肚明,人到底没出院,就也让他跟着写了写童年创伤。

      谁知道这一写还没收住,晚上熄灯了又忽然想起来自己幼年挨过的一顿非同寻常的揍,悲从心来,爬起来摸出纸笔继续写。

      夜渐渐深了,走廊的灯光灭了一半,护士台传来很轻的值班护士的对话。

      就着昏暗的光划下最后一个句号,迟基深深呼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在入狱之前执笔写的最后一篇稿子是“妈妈再爱我一次”。

      工作习惯使然,他把稿子从头到尾又看了两遍,把本子塞回了枕头底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再想了。

      这样了无睡意地躺了不知多久,走廊尽头的电梯忽然响了一声,伴随着铁门密码锁的声音,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灰色的影子从门上的透明窗口一晃而过。

      迟基觉得奇怪,这个点怎么会有人从楼下上来。

      他从床头坐起来,赤脚往门边走了几步。

      门上方形的玻璃窗视野有限,他往左侧了侧,目光所及是空荡狭长的走廊,刚才的脚步声又不见了。

      迟基微直起腰正要往右看,冷不丁撞进男人沉默的眼,心口激撞,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

      “我真的看见了,臧医生昨晚半夜两点从楼下上来,身上的白大褂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段焦盘腿坐着,手里端着本哲学书,闻言哦了一声,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

      “就哦?”

      “那不然呢?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他是吸血鬼?”

      “……”迟基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他扭头看向其他几个人,“你们总不相信什么吸血鬼之类的吧?”

      周生:“为什么不信?”

      依依:“吸血鬼就是像臧医生这么帅的。”

      三个人都是一脸我们就是在胡说可是你没有办法的表情,迟基躺倒不想说话了。

      段焦眼睛还落在书上,嘴上说道:“你没发现臧医生从来不回家?休息室就是他常年住的地方。他的活动范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所医院。而且他一个外科出身的医生现在却给人看失眠,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

      “手术见血呗。”

      迟基听得一愣一愣的,明知道自己是被忽悠了,可是仔细想想居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到底是谁疯了?

      正怀疑人生,冯之吱探着脑袋进来:“宝贝们,吃药啦!”

      四人立马作鸟兽散。

      ……

      下午,臧索过来查房。

      迟基嘴上配合地回答,眼睛悄没声息地转了个弯,无声打量他。

      还别说,臧医生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脖颈旁有几道血管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他偶尔对着冯之吱笑的时候,还会露出右边若隐若现的尖牙。

      迟基看着他立在光影交接的边界,咽了下口水,右手偷偷摸摸往后碰到窗帘一角,光影微晃,短暂地爬上臧索的鞋尖一角。

      “臧医生。”

      臧索闻声抬头。

      迟基唰得一下把窗帘整个拉开了。

      室外阳光正盛,穿过洁净的窗玻璃正正好把臧索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迟基看见他明显皱了下眉,不由屏住呼吸,牢牢盯着他的眼睛。

      “……”

      大眼瞪小眼半分钟后,迟基额角轻轻抽搐了下,默默把窗帘拉了回去。

      臧索:“唱戏呢?”

      “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你身上有血……”

      “医生身上带血不是很正常?这就把你吓到了?”臧索看着他的记录单,漫不经心地说:“附近出了个连环车祸,急诊室忙不过来。”

      “不是,你到底是外科医生还是精神科医生啊?”

      臧索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管是什么医生都跟你无关。”

      迟基脱口而出:“我是病人,我的医生是不是专业怎么就跟我无关了?“

      臧索没说话,转身从病房门外拎了只白色帆布袋进来:“你律师早上来过。明天你就不是这里的病人了。收一收你的好奇心吧。“

      迟基一下子没有心情说话了。

      臧索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在床边坐了二十分钟,然后拎着袋子去了隔壁病房。

      隔壁住着的是周生,他正端着个画盘坐那画画,依依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站在窗边给他当模特,窗子的开口是固定的,只能打开小小的一条缝,微风送进来掀起她的长发。

      段焦翘着腿靠在床头啃苹果,看见迟基,向他招了下手:“看完了?你跟臧医生说什么呢用这么久。”

      “没什么。”

      迟基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从袋子里掏出来两幅拳击手套。

      段焦:“呦!你哪里偷渡进来的?送我啊?”

      “托律师给带的。上次不是说可能在八楼开一个小型健身区么,手套你跟周生一人一个,打沙包用。”

      “好端端,送我们礼物干什么?”

      迟基低着头:“害,我不是明天就走了么。”

      房间里的人都是一静。

      迟基给李新新送了一个十三阶的魔方,李新新死死盯着魔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手紧抱住他的手臂,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周生说:“他是舍不得你呢。”

      “诶,除了吱吱,我是不是他第一个主动抱的人。“

      段焦舌尖捅了下腮帮,暴躁地踹了下床脚的栏杆:“艹,怎么又要走一个!”

      迟基朝依依招手,依依垂着眼慢吞吞走过来:“八楼的人越来越少了。”

      “小小年纪,别学这么老气横秋的语气。”
      他拿出来一只满是英文的药膏,递给依依:“我做了不少功课,听说这一支药膏祛疤最有效,每天睡觉之前让护士帮你涂背,一支用完就见效了。”

      依依接过药膏,翻看着外盒上的适用症状,奇怪道:“我背上没有疤呀,你是要送给吱吱姐姐的吧?”

      “什么吱吱姐姐,上回你发病,不是……”

      迟基一愣。

      两秒后,一股寒气从后背窜了上来。

      他抬眸从门口望出去,看见小西站在八楼铁门前用指纹锁解码,冯之吱背着手在旁边踮着脚上下晃。
      他忽然想到,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八楼的,不是臧索,而是吱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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