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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曹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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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妹子,你跟你侄子先住这里吧。不过……我们家穷,条件不好,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女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破了一个角的板门。
房间是西晒的,夕阳的照射之下,灰尘在打旋着起舞。她连忙拿起破抹布擦拭起来,神态窘迫。
“没事的,谢谢大姐,我们今晚休息在这里就好。”聂斐带着“侄子”桂元走进房间,笑容温和。
曹欣平将桌子凳子床板全都擦了个遍,又给抱了两大床被褥,这才双手搓着站在门口,
“那……那你们自己收拾收拾,有啥缺的就喊我。”
聂斐答应了,将这几日的房钱给她。她初时还不愿意收,聂斐又说了好几句,方才不好意思的收下。
曹欣平走后,两个人将被褥床单拿出来收拾好,聂斐睡床,桂元打地铺。
全都弄好之后,桂元坐在有些板硬的被子上,问道,
“大神,为什么今天要住在这里啊?左右去县里也不远,不行先住回那边,明天白天再回来呗!”
他跟着聂斐已经出来一个星期了,跑的地方越来越偏,住的条件也越来越差。今天到了白水镇,居然连小旅馆都住不成了。
一想到这里,桂元觉得自己心都塞上了。
本来以为跟着大佬出差吃香喝辣来了,谁知道居然越过越差,早知道,他就算死,也要死赖在聂府啊!
“住县里干什么?”聂斐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听到桂元的话转过头说,“这家主人和曹先是本家,留在这里,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你住县里,住的是舒服了,但往往两眼一抹黑啥都看不出来,那咱们不是白来了。”
桂元嘟囔,
“那曹先不是死了吗?死了都几十年的人了,就算找又能找出什么来啊!”
“死了也得找,”聂斐说,“而且,我觉得,这个曹先不简单,他的死,兴许和几十年前白家风水改造密切相关。”
聂斐话说到这里了,桂元也没话了。
确实,他们在白家找到一份当时参与风水改造的花名册。花名册上的人,职位重要的也查了七七八八了。
50年过去了,册上的人死的死,老的老,但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在50年前发了一笔横财,回老家之后很是过上了一段阔绰的日子。不过,一朝暴富之后往往富不长久,到了子孙这一辈,往往又变回了普通人。
可是,曹先很不一样。
按照道理,曹先负责工程监督、招工和管理,俗称“包工头”。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按照道理应该拿到最多的钱的,可是曹先回乡不久就得病身亡,随后子孙也相继搬离白水镇,如今就连乡人都不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曹先的因病死亡本来就够奇怪的了,更令聂斐和桂元奇怪的是,在乡人的口中,居然一点曹先暴富的信息都没有。
他们只知道曹先是去华城给人干活去了,但干了什么,挣了多少钱就一概不知,也根本不知道,曹先是否得了一大笔的财富。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之前那些暴富的人,我们也大概都查过了,查不出什么。偏偏这个角色重要的,又没有暴富又回乡就死,连家人都搬的干干净净,这是不是就是妖呢?”
聂斐细长的手指随意的敲击着桌面,夕照下,弧度完美的侧脸几乎溶在灿金色的阳光中。
桂元试探的问,
“那你觉得,从这个曹阿姨的口中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一时也说不清,”聂斐说,“我开始说要借住,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她立马就答应了。说明两件事,她人坦然没有秘密,还有,她心软人善,有什么消息,也好打听。”
桂元住嘴了。
这个大神确实不一般,随便挑了个房子借住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多门道,他也是服了。
*
两人正在说话间,破木门突然传来“吱嘎”的声音。
一个黑黑的头颅从外面探了进来,明明是年轻清秀的长相,表情却如儿童般稚嫩,眼睛咕噜咕噜的张望着。看到两个陌生人,他连忙低下头,半秒后,又忍不住偷偷的抬起头来偷看。
“这……是曹阿姨的儿子吧?”桂元小声的对聂斐说,仿佛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个小兽一般的年轻人。
聂斐点了点头。
她们进来之前,曹欣平就和她们说过,自己老公早死,如今是和儿子“林林”住在一起的。她儿子脑子有毛病,虽然长到20多岁,但智商仍然跟三岁小孩一样,性格有点害羞,但不怎么调皮,让他们不要介意。
看来,这个就是曹欣平口中的那个“林林”了。
久被关在家里,林林看来对这两个陌生人很是好奇,特别是对桂元,眼睛不眨的仔细看着,都把桂元给盯毛了。
“他喜欢上你了。”聂斐打趣。
桂元撇了撇嘴,一脸不快的看着林林好奇的拿着他的罗盘来回翻看,手还时不时的拨动着指针。
要是算年龄,说不定眼前的这个林林还比他大嘞!凭什么自己的东西他随便翻都可以,那可是他新买的罗盘!
门外传来了饭菜的香味和哗啦的水声,应该是曹欣平的晚饭快要做好了。朴素的菜香逐渐在房间弥漫开来,让破旧的宿舍都染上了一层温馨。
正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家常情境,林林听到声音,嗖的一下蹿到了桂元身边,手紧紧的捏着桂元的上衣袖子。
“欣平啊!听说你们家有富亲戚找上门来啦!呦吼,这亲戚来就是不一样,居然有鱼有肉吃!怎么样,那有没有钱还给我们家啊!”
说话的声音像女人又像男人,声音粗粝,语气也十分粗鲁。
曹欣平的声音低低的压着,
“嫂子,我……没钱啊……这是有客人路过租我们家房子住一宿,给我们钱让我们买菜做饭嘞!根本不是我的钱啊……再说,爸妈的钱之前都已经付了丧葬费了,根本没有剩余的钱留下来……”
“你放屁!你这说辞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爸妈工资加起来一个月有3000!怎么可能没有钱留给你!我跟你说老二媳妇!你长短得把钱分给我们!否则!我上法院告你去!”
“还什么客人租房子,就你们家这烂房子能有人租?你骗鬼吗?你既然拿不出钱,那……这盆红烧排骨还有清炖鱼我就端回家了,就当你付我的利息了……”
“嫂子,素芬嫂子,你可不能这样啊,嫂子,这不是给我和林林吃的,是给客人吃的!”
门外传来了争抢声,随后只听“哗啦”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争抢中掉到了地上。聂斐站起来,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门外已经是一片狼藉。
走廊的公共厨房处,红烧排骨和清炖鱼掉落了一地,汤汁溅的到处都是,炖得软烂的鱼头被摔出了老远,头无辜的歪着,发白的鱼眼睛瞪着未知的远处。
在目瞪口呆的曹欣平面前,一个穿着大花线衫的妇人正拿着抹布擦衣服,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都是你!谁让你撒手的!你瞅瞅我这衣服弄的!你得赔!”
“我……我……”曹欣平围了条围裙,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许素芬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来也就想讹曹欣平点东西吃,左右这个妯娌软弱,往日她就算抢了,她也不敢阻拦。可今天不知怎么的,硬是死活不撒手!这下得了,菜打翻了,自己衣服还溅上了汤!
不行,她得让她赔!
聂斐走过来,将曹欣平拉到了身后。
乍一看到这么漂亮高挑的女人,许素芬吓了一跳,顺带着说话语气都弱了三分,
“你……你是谁啊?”
聂斐没理她,语气平淡的问曹欣平,
“曹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曹欣平见聂斐出来心安定了一些,对饭菜被打翻的事情更歉疚了,一边道歉一边解释着,疲惫的眼皮都耷拉了下来。
许素芬听曹欣平的话听到了一半,不满的上前打断,
“你说什么啊!谁跟你抢了真是的!明明就是你自己手不稳把菜给摔了,还撒到我衣服上头!衣服都毁了!你得赔!”
曹欣平委屈的眼角带泪,
“素芬嫂子,你咋血口喷人啊?”
“我咋血口喷人!就是你!还倒打一耙!”许素芬不甘示弱的说。
聂斐冷眼看了看许素芬,说,
“那就……报警吧。”
“啥?”许素芬本来想说的话噎在了嗓子眼里,“啥大事啊?要报警?”
聂斐慢条斯理的说,
“这饭菜是我掏钱让曹姐做的,算是我的私人财产。现在掉地上了,我的财物受到了损失,自然得找警察,把损失给讨回来啊!”
她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许素芬,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眼神,
“有人看到排骨和鱼,就以为只是普通的排骨普通的鱼而已。可是,吃人参鹿茸的猪身上也有排骨,喝燕窝虫草的鱼长得也是条鱼。这价格,和普通的排骨和鱼,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听着眼前漂亮女人说的话,许素芬冷汗都要吓出来了,
难道,她刚刚打翻的排骨和鱼,是吃人参鹿茸、喝燕窝虫草的吗?我的乖乖,那得多少钱啊!
她生平是没见过有那样的排骨和鱼,但是看着眼前这个一看就有钱的女人,愣是不敢怀疑是假的。
许素芬眼珠子转了转,赔笑说,
“大妹子,这……就算是再贵的东西,只是吃的东西而已,打翻就算了。”
“算了?”聂斐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那不行啊,那大婶你身上的衣服,不是也脏了吗?”
许素芬咧着嘴,
“我这衣服不值钱的,回去洗洗就行了。反正也不是大事,做什么惊动警察嘞?你说是吧?”
聂斐撇着嘴看了看地上,
“那这一地的狼藉……”
“我来扫,我来扫!”
许素芬连忙抄起一旁的扫把墩布干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收拾的一干二净。
聂斐此时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来,虽然看起来还不满意,但还是点了下头,算是这件事就过去了。
许素芬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掰扯什么衣服,随便扯了两句便赶忙回家去了。
聂斐走向一旁呆若木鸡的曹欣平,
“曹姐,晚上我们出去吃吧。”
曹欣平睁大了眼睛看着聂斐,
她这个妯娌向来是不好相与的。
凡是她相中的东西,全都得拿到她屋里去。弄坏了你的东西,不但不赔不说,往往还会倒打一耙。这么多年来,她对这个妯娌从来都是能让就让,让不了就躲。还从未见过她像今天这样,打翻了饭菜还包收拾的。况且……
“大妹子,这排骨和鱼,不都是我刚才买的吗?”曹欣平有些摸不到头脑,
“是呀!”
“并不是什么吃人参鹿茸的啊?”
“没错。”聂斐促狭的笑,“我也没说是啊!我就是举个例子。”
……
原来如此。
曹欣平也忍不住笑了,皲裂的右手揉了揉眼睛,眼中全是细碎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