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徐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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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金丝框的眼镜后面，一双棕黑色的丹凤眼错愕地注视着面前这张被放大的脸。
女孩略显幼嫩的娃娃脸上，张扬着不容反驳的跋扈之色。
她紧锁着眉，试图居高临下地向对方施加压迫感。但很可惜，这张长相乖巧的脸却是最大的阻碍。
如此近的距离，能够辨清他的每一根眼睫。
男人身上带有清淡的冷杉气味，使得明亮的紫眸霎时慌了神。
从突然拉近的不适中缓过神来，手冢国光神色淡淡地别开视线：“抱歉，我暂时没有情感方面的想法。”
雪樱迅速站直了身子，同手同脚地后跨了两大步。
眼神躲闪着，说话结巴：“你想多了！我...我也没有那个想法！”
“那么......”
正当手冢国光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结城良子敲门进来了。
看到桌上摊开来的那张海报，她惊讶地张大嘴：“可以啊宝贝，你终于有上进心了！”
雪樱一头雾水：“我有上进心？”
她本来还在想着怎么和她妈解释有男人的海报呢。
“是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明大的学生在考试之前才会拿着国光的照片求好运呢。没想到青学也有这个传统啊？”
结城良子说着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不错，有想要考好的念头是成功的第一步！”
“......不是，妈妈你听我解释！”雪樱连连摆手。
而结城良子却一脸“你别装了我都懂”的表情。
乐滋滋地捧着那张海报，对着他语重心长道：“那就拜托你了国光，争取让她考进明兰大学的金融系吧！”
手冢国光惊讶地扬了扬眉尾，说出实话：“明大的金融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若不是听结城良子说，他也猜想不到她的目标竟是金融系。
要知道明大的金融可是全校分数最高的一个专业，在世界排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斗志，本身底子也不算太...太差，有你在一定能行的。”
结城良子又回过头问了她一句：“对吧？”
“......嗯。”雪樱不轻不重地哼了声，撇开头，眸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那就拜托......”
“前辈，今天的任务我完成了，现在能下课了吗？”
结城良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雪樱打断了。
手冢国光抬眼看她时，女孩的眼神中不似方才自信洒脱，反倒有一种难以琢磨的感伤。
他愣怔一瞬，而后点点头。
得到允肯之后，雪樱对两人颔首示意，转身就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去。
“这孩子......”结城良子叹了口气，眸中划过不易察觉的复杂。
“不要紧。”手冢国光说，“她已经完成今日任务了。”
结城良子回过神：“让你多费心了。”
接着又问，“她今天学得怎么样？”
“还好，安排的都能够完成。”
“那真是太好了！总算是找到个能够让我放下心来，将这孩子托付的人了。”
手冢国光一愣，怎么觉得这话听上去不太对劲。
两人聊了会学校的事情，结城良子便要带着他下楼。
他扫了一眼杂乱无章的桌面，说道：“我随后就来。”
“好好好，你慢慢来。”说罢，结城良子先转身下楼。
手冢国光瞥了一眼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女孩方才逼近他的那双眼睛。
和水晶一样的明亮闪耀，甚至比它更灵动几分。
桌上除了卷子和草稿纸，还有黑色的笔擦屑。他抽了张纸，将那些粉碎物都扫进垃圾桶里。
目光触及到桌角的那张海报，他无声地注视了一会，从笔筒里捡出一把笔。
然后俯下身子，在右下角的位置，签上了「手冢国光」。
想到刚才结城良子说的那个“许愿”，他又在一张空白草稿纸上多写了一行字。
最后关上台灯，离开了房间。
*
昏暗的卧室内，只点了一盏明黄色的床灯。
女孩落寞地抱膝坐在落地窗旁，低着头，垂眼扫向床底下的那叠纸。
淡紫色的眼眸暗淡空洞，连那平时总习惯性上扬的嘴角都被抿成一条直线。
窗外的一阵风吹过，湖边的柳树被迫低下了头，任凭风的指示，东西摇摆着。
低下头，目光放在了正走出家门的那个男人身上。
风也曾拂过他，撩起丝丝碎发。
可男人挺直着腰板，坚定朝前的步伐，依旧有力地行走在看不见尽头的小道上。
风过，却没有影响他丝毫。
无声地目送他消失在拐角尽头后，雪樱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只觉得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想告状却被反向打脸，被大爷赖上后签名不成，最后还接受了一番“梦想教育”。
雪樱低声叹了口气，随后起身开电脑，决定找雨梨一起打游戏发泄。
看见屏幕上灰色的好友头像，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系统声响了好一会才被对方接起，而来接听的还不是她本人。
“不好意思啊小雪。”雨梨妈妈抱歉道，“她今晚睡得早，就…就没……咳。”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一样。
雪樱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疑惑地皱起眉头。
九点还不到，不是她的作息时间啊。
不过既然雨梨妈妈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乖巧地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恰好这时，结城拓看见她在线便来打招呼。
结城拓：【晚上不是家教课嘛学妹？】
雪樱：【下课了。】
结城拓：【哦这样，那手冢应该还在回来的路上。】
她反应了一会，才记起来这两人是舍友。复仇心理上线，她打算趁机挖一点手冢的糗事。
雪樱：【手冢前辈他平时生活中有没有什么……呃，让人可以吐槽的点？】
结城拓：【不知道诶。】
雪樱：【？？你们不是舍友吗】
结城拓：【又不是睡在一起，只有客厅和餐厅是共用的。】
好吧，原本还以为能够知道点什么小秘密呢……她颓丧地鼓了鼓两颊。
闷闷地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雪樱又给结城拓发了个消息过去：【那就是说，你晚上干什么他都不知道？】
结城拓：【确实……不过你这么问，我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看到这条回复，她得逞地打了个响指，眸中散发着捕捉到猎物的光芒。
灵活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打着，问道：【学长，你会玩枪战游戏吗？】
*
“小雪，妈妈今天要去监考。你如果想和我一起去学校的话，现在就得起来了。”
“诶？你这孩子怎么还没起来啊？”
“算了，时间来不及了，妈妈先走了。一会你自己去找国光学习哦。”
“阿姨今天开始放春假，你起来后自己记得吃点再出门。”
“……”
睡得正沉，耳边接连传来断断续续的叮嘱，将她梦中的琴声扰得杂乱。
朦胧中，她记得自己好像含糊地应了几声，甚至还起身接了个电话。
而等到完全清醒时，转头一看床头的闹钟，吓得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她直接睡过了明大的第一节课？！
暗叫了一声“糟糕”，雪樱懊恼地抓了抓乱成一团的头发。速度起身洗漱之后，就准备给结城良子打电话。
“欸不对，她好像说今天监考来着……那电话应该关机了？”
正当她回忆梦中的那段模糊对答时，另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
在看见来电人的时候，她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忐忑地接起电话。
“我是手冢。”简短的打招呼。
对方的声音依旧低沉，但比起以往似乎多了点焦虑。
“那个……前辈，不好意思啊。”雪樱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痣，“我还在家里。”
手冢国光淡淡应了声：“嗯，我知道。”
“啊？”雪樱愣了愣。
这么淡定吗……她还以为自己会被强烈谴责教育一顿。
现在的时间正好是明大的第二节课，雪樱记得他今天上午是有课的。
所以便提醒他：“前辈，你现在是不是要上课了？”
“我马上收拾一下就去自习教室！路我已经会走了，就不用麻烦你带了。”
“不用。”
手冢收回看向她窗户的视线，又移至紧闭的大门上，沉声道：“我在你家门口了。”
“？！”雪樱呆愣地眨了眨眼，提高了音量重复问道：“在我家门口？”
说罢，她将信将疑的跑到房间的窗户旁看了一眼。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男人撑着伞在屋檐下站得挺直。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伞檐微抬，与她对视了一眼。
在看见她的那刻，他似乎轻轻地松了口气，嘴边的白气在空中打个转又消失了。
尚未回温又逢雨天，室外的温度更是低得冻骨。想到这，雪樱立刻转身跑下楼去为他开门。
将他迎进来后，又伸手去接他的伞。不经意间两手的手指相撞，对方的温度冰得她打了个哆嗦。
“前辈...你在外面等了多久啊？”手都冻红了......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除了刚醒来时自带的沙哑迷糊外，还有一种愧疚的情绪。
“不久。”手冢国光含糊地应了一句，抬步走向会客的茶室，“家里就你一个人？”
“哦对......今天家里的阿姨放假了，然后妈妈今天要监考。”
她烧了壶水，想着温一杯茶给他暖手。
但却被手冢国光拦住了，询问她：“除了头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疼？”
“电话里。”
“......”
雪樱站在原地回忆了一会，才记起那个睡梦中接到的电话。
不过，谈话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连自己说了什么也都忘了。
手冢国光扫了一眼她眼下的青丝，以及惨白到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的唇，问道：“早饭吃了吗？”
“没有诶。”
在她呆滞的目光中拧了拧眉，又问：“家里有体温计吗？”
“有，有的。”
“去量一下。”
“量我的？”
“......不然？”
等雪樱拖着步子离开茶室之后，手冢国光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并且单方面推断，她是真生病了。
不然平时那么活泼机灵的孩子，怎么突然间就傻得反应不过来了呢？
而事实上，雪樱是在想着怎么拖延时间。
她有没有生病自己是最清楚的了，睡过头那单纯是因为昨晚通宵打游戏。
没想到当时睡梦中的自己竟然和手冢国光说她生病了......
“不愧是我！”
她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连意识不清醒时都懂得给自己找个理由。”
要是让手冢国光这样严格的人知道她是打游戏睡过头的，那还不得出一堆的考卷累死她？
只不过眼下还有个残留的问题：怎么圆自己说的这个谎？
医药箱在客厅的柜子里，不过为了拖延时间想办法，雪樱将它搬到了自己房间内。
关上门，打开手机，开始求助万能的互联网。
另一边，手冢国光才刚泡好一壶茶就接到了结城拓抱怨的电话。
“我超级困的啊......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去替你上课？”结城拓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他也是昨晚打了一个通宵游戏的人啊，起这么早去上课简直太折磨了！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他的课。
手冢国光再次对他表示抱歉和感谢，接着疑惑问道：“你不是都起得很早吗？”
当初他还记得结城拓一本正经地说：“早起帮忙送早餐，是追女孩子的一个加分项，尤其是在冬天。”
“......”结城拓琢磨了一会答案。
若是告诉他昨晚和他的学生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怕是雪樱不被教育，他也会被教育。
而且雪樱对他来说是绝佳的枪战游戏队友，把把跟着她都能够躺赢。
于她于己，结城拓都觉得不能够说实话：“昨晚研究新型营养液睡得迟了点。”
为了转移话题，他又紧接着调侃手冢国光道：“你这个全勤优等生今天怎么回事？竟然叫我帮忙点名？！”
“有事。”
“嘁...”对于这简短的回答，结城拓显然不接受：“你什么时候逃过课？”
手冢国光等了一会，见雪樱还没回来，便打算出去找她。
言简意赅地回了结城拓一句：“现在。”
“......”
结城拓惊讶道：“你真逃课？！”
“嗯，挂了。”
手冢国光淡淡地说了句，便收起了电话。否则以结城拓的话唠性子，定是要问个不停的。
教室内，刚替手冢国光喊完“到”的结城拓一言难尽地盯着手机。
摇了摇头：“这男人变了。”
*
手冢国光走到客厅外时，却不见雪樱的人影。
由于是在别人家里，他也不方便随意走动，便打了个电话给她。
“我...我还在楼上找体温计！”
“不用找了。”手冢国光抬眼看向楼梯，“你先下来吧。”
“......哦。”男人真善变。
雪樱下来时，手冢国光还站在客厅的中央。见她下楼，伸手指了指身边的沙发。
“你先躺会吧。”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又问：“厨房能用吗？”
“能，你要用？”
手冢国光点点头，再次确认了一遍她身体状况：“除了头疼还有吗？”
“应该没有了吧......”她其实就只是困而已。
“应该？”
“不！就是没有了！”
“知道了。”
男人神色平淡地应了声，脱下厚重的大衣外套，转身走进了厨房里。
他的里面穿的是一件棕色的高龄毛衣，简简单单的款式，但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有气质。
雪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倏尔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但至少不用想着该怎么把体温计的温度升高了。
窝在柔软的大沙发内，她仰面朝天地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睡意重重袭来。
拉上客厅的窗帘，裹着一层毛毯倒在沙发上，怀里还夹了个软绵绵的抱枕。
在手冢国光还没出来之前，先稍微躺一会吧。她想着。
窗外的雨还没停，伴着机械重复的白噪音，在这样蒙着淡淡黄纱的室内也太好入睡了。
而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到午饭时间了。
雪樱揉了揉朦胧的双眼，一边挠着头发，一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醒了？”
“！”
猛地一转头，她便看见手冢国光头正捧着一本书，一丝不苟地端坐在沙发的另一侧。
那侧的淡淡暖阳洒在他半边毛衣上，镜框边泛着金色的光。
对比自己这邋遢的模样......雪樱理了理衣服，尴尬地问：“前辈，你事情做完了？”
“嗯。”他眼也不抬地翻页，说：“桌上有早餐。”
“早餐？”
她疑惑地扫向面前的桌子，发现就在正前方放着一碗山药粥。
旁边散落着一副蒸烤箱专用的手套，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似乎尚有温度。
不可置信地转头问道：“前辈......这是你做的？”
“是。”手冢国光收起书，抬眼看她：“凉了？”
“没有没有！”
“那就趁热吃。”
“嗯...”
雪樱坐到地毯上，捧过面前的粥。嗅了嗅，好像味道有点奇奇怪怪的。
“咳...”手冢国光有点不好意思地撇开眼，“上午刚学的，还不熟练。”
她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他在得知自己没有吃早饭还生着病的情况下，去学着煮粥给她吃？
而且在听到自己生病的事情时，从学校赶了过来，还站在门外等了那么久......
想到这，雪樱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被人狠狠揪了一下，既愧疚又感动。
当下即使喝着加了过多盐的粥，她也觉得比蜜还甜，简直甜进心里了。
“前辈，粥很好喝的。”她扬起小脸，明媚地冲他一笑。
手冢国光见她脸色好了些，也放心下来，点点头催促她道：“吃吧，一会凉了。”
“好的！”雪樱乖巧地应道。
见他起身要离开，又急忙问：“那白天的学习任务怎么办？”
“算了。”
手冢国光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低头看她：“生病就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抬步要离开。
“那个......前辈等一等！”
雪樱伸手揪住了他的裤脚，仰起头，眸光坚定道：“不，我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