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徐徐清欢》沐欢

27、徐徐

　　27.

　　凌晨。

　　天边的月色被厚重的云雾掩盖着，如墨般的夜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从无尽的黑洞中盖下倾盆大雨。

　　别墅区小溪边的那几棵柳树被风刮得“唰唰”直响，连窗子也震得时不时抖动几下。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脑桌前微弱的灯光仍旧亮着。

　　雪樱戴着耳机丝毫没有感受到屋外的狂风暴雨，抱腿窝在椅子里，专注地盯着屏幕。
　　眼角的泪水如珍珠般直直落下，看起来哭得比这雨天还要凄惨。

　　不知道她到底开了多少个页面，任务栏里已经被各种软件和浏览器挤得只能够勉强看到图标。

　　而这些内容统统都是只和一个人有关——
　　【职业网球运动员手冢国光国中比赛集锦】
　　【触目惊心！原来手冢国光的手臂……】
　　【网球杂谈之昔日青学的支柱——手冢国光】
　　【你不知道的关于手冢国光的50个小秘密（持续更新中）】
　　……

　　在从结成拓口中得知手冢国中时，忍着手臂的伤痛，为网球社付出那么多之后，她已经连续好几天在各大平台搜索他往年的资料了。

　　甚至因为看多了他的比赛，已经从对网球什么也不懂的小白，变成了对规则了如指掌的入门小生。

　　恍惚间，雪樱感觉自己好像在追星。不仅能够将网络上手冢的个人资料倒背如流，还将有关于他的视频、新闻都屠了一遍。
　　而且她还成功潜入了手冢的后援会内部，这不就是真爱粉吗？

　　看到他被对方故意针对手臂的伤，看到他为了团队的荣誉，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
　　看到，他无论发生什么都始终走在热爱的道路上……

　　其实很多次，在看到他眉头紧皱，面色痛苦难耐的时候，她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不禁冲着屏幕里的手冢国光问，“这样值得吗？就一定要这么做吗？”

　　而他只是短暂地休息之后，便用实际行动回应着她，他要坚持下去。

　　如果说，之前对于手冢是心生好感，那么在这时候，在她发觉自己会因为他的痛苦而更加心疼的时候，那份好感，也许不只是好感而已了。

　　*

　　次日中午，手冢像往常一样，结束了早上的课程，吃过午饭后就来到青学门口等她一起去明大学习。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选了个比较隐蔽的树荫底下，不过还是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偷偷瞟了他好几眼。

　　“欸欸欸，那是手冢前辈吧？他怎么会在这里啊，看样子好像是在等人？”

　　“什么啊！你不知道吗？他是来等雪姐的，听说是给她补课来着……”

　　“哈哈哈哈不是吧！给结城雪樱补课？男神也太惨了吧！这不被她给气死啊？”

　　“不过还好是给她补课，要是像电视剧里那样的情节——咦，不对，他们俩怎么想也不会在一起吧？”

　　“你说得对哈哈哈哈，感觉男神还是会喜欢仙气飘飘的女神类型，这才配嘛！”

　　“附议附议！然后雪姐嘛，我觉得她还是和那种拽拽的□□老大最配了。”

　　随着那几个人渐渐走远，他们聊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人群中。

　　手冢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眉间微微隆起成一个小山峰，嘴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浑身散发着比以往“生人勿近”更可怕的“生物勿近”的气息。

　　“前辈！原来你在这啊？”巧了，她结城雪樱还真就不是个正常的生物……

　　手冢回过神来，就看到一个脸上戴着宽大的口罩，鼻梁上架着黑色墨镜，头上还压着一顶粉色鸭舌帽的女孩冲他打招呼。

　　幸好最近下了几场雨，气温没那么高，她才不至于大汗淋漓。

　　“你这装扮……”真难为她不怕热着了。

　　手冢的一言难尽里有着零点三分的困惑、零点二分的惊吓，以及零点五分的麻木。

　　是的，对她古灵精怪行事风格的见怪不怪了。

　　她随意胡诌了个解释：“哦！我呀，这是为了低调行事嘛。”

　　手冢：“……”
　　明显是更引人注目了。

　　接连几天熬夜看资料，雪樱白天总是忍不住犯困，但在手冢面前却极力掩饰着。

　　可这雨过天晴，万物回温的天气，她实在是抵不住重重困意，一个没注意就在他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立刻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泪花。

　　“很困？”手冢问道。

　　往日她还会在路上和他减轻今天的作业量，最近倒是一句话都不说，他还觉得奇怪……

　　雪樱怔了一下，强装无事地揉着眼睛，回答道：“有一点点啦，昨晚做前辈给的卷子所以睡得迟了。”

　　一句话，就把锅给甩到手冢身上。
　　这样应该就不会多问了吧，她放心了下来。

　　手冢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哑口无言，在看到她眼角那块红色之后，注意力又立刻被转移了。

　　“眼睛怎么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样装扮的用意，“这边没什么人，可以把墨镜和口罩摘掉了。”

　　“啊不行不行！”

　　雪樱心里慌了，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磕巴道：“我这…这就是昨晚不小心，我……我过敏了！”

　　“嗯？”显然是在撒谎，“那嘴巴也是过敏了？”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结城雪樱。”

　　“啊？”

　　手冢忽然放低了语气，听得她汗毛直接举手投降了。

　　被他这样严肃地盯着，所有的小点子统统都飞出了脑子，她眨了眨眼，弱弱地叹了口气，抬手摘下墨镜。

　　印象里那双明亮有神的杏眼，忽然就变成了又红又肿的桃子眼，连双眼皮都找不着了。

　　手冢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呆愣了好久没有说话，紧紧抿着的嘴巴因讶异而微张。

　　“哎，好烦。”她喃喃了一句，别开手冢炙热的视线，脸上不知怎么生出怪异的红晕。

　　被这样盯着，那颗紧张的少女心生出了一丝躁意，“看完我就戴上了啊！”

　　手冢还没反应过来，那副墨镜就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视线里。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冒昧，手冢朝她俯了俯身：“抱歉，我只是担心……所以，能告诉我眼睛是怎么了吗？”

　　午后日光洒在他的眸子里，微蹙起的眉头下，浅棕色的眸光闪动着，那份不安和担忧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雪樱别扭地纠结了一会，还是败了，换了个比较切合实际的说法，“昨晚熬夜看电影哭得太过头，然后就这样了。”

　　“好啦你就别想了，我没什么事真的！我们快去明大吧！”她语气轻松地推了推手冢。

　　但后者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对于这个说法还不满意，“没有精神怎么学习？最后只会是事倍功半。”

　　她一愣，接着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么说，前辈你是要让我不学习？”

　　手冢：“？”
　　他话是这么说的了？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先去玩了哦？”说罢，她脑海里就闪过一个去琴房的念头，作势就要往回折。

　　“等等。”手冢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我的意思是，让你回去睡觉。等养足了精神，再学习也不迟。”

　　躲在墨镜后的眼睛眨了眨，“可是我回家睡觉的话，肯定要被妈妈赶出来读书的啊……”

　　再说了，她妈要是知道她“熬夜看电影”的说辞，这不得把她房间里的电子设备给搬空了？

　　“没关系，我撑得住！”比起前面那种情况，她宁愿读书了。

　　这副样子落在手冢眼里，完全就是拼命忍住身体不适，仍然要坚持学习，连教导主任见了都双眼发光称赞的“好学生”。

　　手冢叹了口气，想了想办法，然后问道：“那，我带你去开房？”

　　“！！！！！！”

　　“你说什么？前，前辈？你在说什么？！我，我没听错吗？你是说……”

　　他一本正经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带你去酒店开房。”

　　突然，雪樱整个人都绷直了，一动不动地站着，跟个木乃伊似的。脑中泛白，耳边“嗡嗡”的只剩下手冢的那句话。

　　她感觉自己的左心室在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收缩循环着，滚烫的热度传递到全身各处。

　　不只是眼睛，耳朵和脖颈“唰”地一下就变得通红，像雨后鲜嫩的水蜜桃。

　　看到她这么大的反应，手冢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没说清楚，又解释道：“你现在还未成年，一个人去酒店恐怕不行，所以我带你去。”

　　“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手冢绝不是对她有什么那方面的想法，但作为未成年少女，突然被一个成年男子问说去开房，还是很紧张的诶。

　　况且，她还喜欢他。

　　就算他不对她做点什么吧，她也不知道自己睡迷糊了会不会对他做点什么。

　　“我我我我……前辈，你听我说，我相信你是个正人君子，但是我觉得吧，我觉得……”

　　雪樱当场就想喊“救命”，关键对方还一副十分正经的神情，看起来完全就是她一个人在瞎想。

　　两人沉默了一会，手冢轻咳一声，出声问道：“要不，去我宿舍？”怕她误会，又补充了一句，“结城拓现在也在。”

　　应该在吧……
　　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去宿舍啊——手冢的床是真的很舒服，房间也很干净，真要是去的话，就不舍得走了。

　　她低头装作纠结的模样，思考了一会，才勉强地回答：“嗯，那走吧。”

　　*

　　“结城学长，好像不在诶？”

　　雪樱再次呼唤了一声结城拓，还是没得到回应，转过身来悠哉地质问着某位正人君子。

　　“……”

　　手冢一时语塞，难得也开始胡诌了一个借口，“抱歉，他可能临时出去训练了。”

　　这不擅长撒谎的样子，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他何必说假话来骗她去宿舍呢？

　　仔细想想……等等！难道他想要两个人独处？！

　　可为什么要他俩单独——啊，一个大胆的猜测窜上了她的脑瓜子，该不会手冢喜欢她吧？

　　那，那来宿舍好像就真的有点危险了，不只是担心她会对手冢做什么，她也开始担心手冢会对她做什么了……

　　趁她思想风暴的时候，手冢和结城拓通了个电话，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得到他同意之后，才问雪樱：“你想睡哪个房间？结城拓说，他的房间你也可以用。”

　　现在两间都空着，尊重女生的意见，手冢让她自己选。

　　“诶？学长也太好了吧！”

　　“……”
　　他不也腾出房间来给她？怎么就没见夸了。

　　在短暂地评估了风险之后，雪樱决定好了，“那我还是——”

　　“睡我房间。”

　　“啊？”

　　手冢别开她呆滞的视线，掩饰地清了清嗓子道：“他的房间还没收拾，还是睡我房间好了。”

　　说罢，也不管雪樱答“好”还是“不好”，就先一步走到结城拓的房间门口。

　　“有事就到隔壁敲门，我去他房间看会书。”

　　“啊…啊好。”

　　雪樱迟缓地点了点头，眼看着手冢就要进房间关门了，又疑惑地问：“那你不用回房间拿书吗前辈？”

　　正在合上的门猛地刹住了车，手冢怔了下，答道：“没事，这里也有。”

　　从门缝里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快速别开，道了声“午安”后，才将门关上。

　　真是太奇怪了啊前辈，真的。走进手冢的房间后，她想了想，又转身把门给反锁上了。

　　这才稍微放松下来，开始二次打量手冢的房间。所有的摆设都和之前差不多，没什么变化。

　　干净整齐，简约大方，是手冢会喜欢的风格了。

　　相比之下，异常有些乱的书桌，在这房间里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她走近扫了一眼桌面上的那些纸，惊讶地连眼都忘记了眨。

　　造成这“格格不入”的，居然是她的卷子，以及对于她错题和目前学习成绩的分析表。

　　她记得手冢今天早上是有课的，肯定不是早上看的，那就只能是……晚上？

　　可按照手冢的性格，没理由会忘记收拾自己的书桌啊，除非是他没时间收拾？

　　破案了。这应该是手冢熬夜看的，然后又因为今天有早课，所以就没有时间收拾。

　　雪樱真是第一次佩服自己的智商，只要不在做数学，她的智商还是挺在线的嘛！

　　看到他工整清秀的字迹，满满地写了好几页纸，有成绩分析、错题归纳，还有下一步的提高计划……详细而严谨，足以见得下笔人的用心。

　　眼睛忽然就有点酸，也不知道是太困了还是怎么的，可是怎么连心里也觉得酸酸的。

　　在感动之余，她又觉得疑惑。

　　根据她熬了几天把手冢有关的资料基本都看了一遍之后，她知道手冢有着严格的作息时间，熬夜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她越细想，越觉得不对劲。拿出手机，就给雨梨发消息求助。

　　雪樱：【SOS！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喜欢我？】

　　正在班级里吃便当的雨梨，看到这句话，差点就不想回了：【拜托仙女，有人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事？】

　　尽管雪樱的调皮捣蛋是众所周知的，但面对美女，谁不喜欢欣赏啊？根据校园八卦论坛的统计，每年情人节，她收到的巧克力数量在排行榜上都是一骑绝尘。

　　不过当事人倒是对这件事不怎么关心，对于雨梨说的“正常”迷惑地皱起眉头。

　　雪樱：【那你觉得如果这个人是手冢前辈，还正常吗？】

　　这下雨梨吃不下饭了，兴奋地反问她：【你说真的吗？！是叫做手冢国光的那位手冢前辈吗？】

　　【当然啦。】不然她还会认识哪个啊？【我就是觉得不确定所以才来问你。】

　　接下来，雪樱就把和手冢认识以来，所有她感觉不太对劲还有点小心动的细节都和雨梨简单说了一遍。

　　可想到中午那些人说的话，她又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太多了。

　　那时候，其实她也听到了。

　　从前她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其实都是一只耳朵还没进，就立刻反弹着出去了。

　　今天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意外的很难受，要不是因为手冢在场，她很可能就直接上前怼回去了。

　　又不能否认，其实她们说的也有道理，雪樱泄气了：【他可能不喜欢我。】

　　雨梨搞不懂了：【你刚才不还说他喜欢你吗？所以这位仙女，你到底是想问我什么呢？】

　　【我就是想问，】

　　她打了一半，烦躁地想抓头发，却将头上那顶帽子给拽了下来。看到那鲜嫩的粉红色，她顿了下，又深深叹了口气。

　　目光又停留在桌面的那些纸上，烦恼地喃喃道：“想问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啊……”

　　毕竟他那么好。

　　*

　　关上门之后，手冢没有去看书，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看书。隔壁还睡着个小姑娘，叫他怎么看得进去？

　　犹豫了一会，手冢还是转身躺上了结城拓的床。

　　宿舍区是独立的，距离教学区有一定距离，所以四周没有什么杂音，十分安静。

　　静到他能够感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时，胸口的起伏，还有随之跳动的心。

　　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才冷静下来。

　　躺在结城拓的床上，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属于他的气息。

　　忽然，他就想到了如果是小姑娘躺在这里的场景……躺在其他男孩的床上休息。

　　手冢蓦然坐起身。

　　别说是雪樱了，连他都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反常。完全超出了理智可以思考的范围，一切好像都是跟着本能做出反应。

　　他转头看了眼和自己房间相连的那堵墙，过了一会，才放心地回过头，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幸好，是在他的房间休息。

　　手冢这才安心地再次躺下，准备小憩一会，但后脑勺都还没沾上枕头，就又坐了起来。

　　双手抬起至眼前，缓慢地将眼镜给摘了下来。

　　……
　　睡觉忘记摘眼镜。

　　果然还是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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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雪樱：给你五十块，把我的小心思给我删了。
手冢：我出一百块，把我的事删了。
头铁沐沐不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