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一诺》狗吐

7、第 7 章

　　天气一连晴了好多天，芒种之后着就是夏至，天气一天天越来越热。京城之外，旱情已经初见端倪。

　　湎西土地肥沃，多年来路家名下米行的米和其他谷类都是有湎西路家的农庄直接供货，一连干旱了好几年，作物生长该是下雨的时候偏偏接连几个月不下雨的，地里的收成越来越少，朝廷的税越征越重。农户自己尚不能种够自己的口粮，市场上粮食更是供不应求了。
　　不少商人见势哄抬米价，囤积居奇。

　　前两年刚见旱情就有人向路家的大东家路章仟提议过把路家底下米行的米价都往上翻几番。那时路家凭借着在湎西的一千多亩地之前几年的收成都不错，粮仓充裕，即使人们短时间哄抢，也能保证供应。路章仟也不屑于发这种难财，只对底下米行的米价稍微做了调整。

　　可结果短短几个月，路家市面上的粮食就被哄抢一空，后续供应跟不上，其他米市的米价依旧居高不下，普通老百姓不得不买高价米。

　　在这件事上路章仟除了低估了天灾持续的时间还低估了贪官和粮商之间的“友好关系”。

　　往年有路家的牵制，米价还没高到离谱的程度，今年路家也自顾不暇了。

　　路星眼睛盯着账本，手下算盘子拨动铛铛响着。心下担忧起来，再不想想办法路家底下的米行怕是要全都关门大吉了。

　　能想到的光明正大的办法都是吃力不讨好，且要投入众多的钱财和人力，说不定最后本都赚不回来。至于其他的办法，最省事的就是从地方官手里买粮，然后再高价卖出去……

　　想到这个路星自己把自己给恶心了一把，皱眉把脑袋里那种想法甩掉，凝神继续算账。

　　窗户外传来些微动静，路星抬头看去，听声音像鸟扑棱翅膀的声音。

　　打开窗户，一只在树梢上盘旋的白鸽飞落到窗户上，脚上并没有绑信筒，咕咕地叫了两声就又转头飞走。

　　这是她和哥哥通信的鸽子。
　　路星站在窗边，脸上泛起笑意，那鸽子已经飞走好一会了，她像个二傻子一样越笑越开心，激动地原地转了两圈，转身指着摆满桌子的账本神气道：“本小姐要去见哥哥了，回见！”

　　出门前路星啪啪脸，醒了醒精神，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结果刚走到院子就看到衿诺终于撬开了窗子，此刻正在翻窗准备逃跑。

　　反正时间还早，先陪公主殿下玩一会再走。路星想着，背着手去往前厅，先是支会了阮娘，然后上楼进了衿诺所在的房间。

　　她到时衿诺房间的窗户开着，床上的床帘被扯了下来，撕成一块一块的布条系成绳子，一端拴在窗户边一个放花瓶的桌子脚，另一端延伸到窗外挂着正在试图逃跑的衿诺。

　　这里是四楼，衿诺没学过武功，瘦胳膊细腿的，不仅要克服对高度的恐惧还要把床帘抓牢了，不然一不小心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路星在窗边看着她全神贯注抓着床帘笨拙向下的样子，着实替她捏了把冷汗，同时路星一只手虚握着窗台上的床帘，要是衿诺在位置较高的时候摔下去，她也好及时救她。

　　顺着床帘攀爬了许久，衿诺眼看着离地面不到三丈的距离，头顶窗户上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碎了她胜利的喜悦。

　　“殿下好兴致啊！”

　　她仰头看见路星坐在窗台上笑容灿烂，夕阳的余晖落到她身上，晚风吹动她青色的衣衫袖口，露出她手里的剪刀。

　　衿诺大惊道：“你想干嘛？！”

　　“我想帮帮你。”说着路星剪断了床帘。

　　“啊……”衿诺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喊完就摔落在花圃里，紧接着是一声痛呼：“啊！”

　　阮娘从屋里出来，看都没看一眼摔疼的眼冒金星的衿诺，大喊着扑向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床帘，心疼道：“我的真丝床帘啊！”

　　真丝？开什么玩笑！衿诺从花圃里狼狈的爬出来，感觉全身疼得像摔散架似的，她怨愤的抬头看向窗户，路星已经不在了。

　　阮娘怜惜完了她的“真丝”床帘，抱起手臂，端起颐指气使的架子，向衿诺讨要一个说法：“您身份尊贵，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不住过您，当初绑你的，后来要关你的，都与我无关，甚至我还给您安排了一间上好的房，·还好菜好饭的伺候着，您这样可就过分了，您知道这床帘料子多贵吗？”

　　阮娘把床帘丢到衿诺面前，衿诺垂眼看了一眼，道：“这不过是普通料子罢了。”

　　衿诺在宫里长大，多名贵的料子她都见过，这种事怎么可能糊弄得了她？

　　阮娘冷笑一声，蛮横道：“我说是便是！您得赔，赔不起就想办法抵债，不去前厅卖艺就去后院干活，这儿可不必在您家里！”

　　阮娘说得唾沫横飞，当老鸨多年，训人可是一把好手。路星把衿诺交给阮娘就是要让她吃吃苦头，知道了普通人依旧生存不易，也就淡了她逃离京城的心思了。

　　路星出了满庭芳，天边夕阳渐沉，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心情不错的路星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不少，恨不得蹦着走。

　　迎面正巧碰见钱庄的小伙计，见了路星赶紧上前打招呼，正好是奉了掌柜的命去找路星的。

　　说是工部和户部几位大人晚上在仙来酒楼设下宴席请京中各大商铺的掌柜，商讨在湎西修渠引水抗旱募捐的事。钱庄掌柜差人过来就是想问问路星的想法。

　　“在湎西修水渠？”路星想了想，应道：“晚些的时候我去瞧瞧。若那几位大人真有心，我们自然义不容辞。”

　　小伙计道：“是，那我这就去回少东家的话。”

　　募捐赈灾这种事往年也有，不过是官员拿着赈灾的幌子，行中饱私囊的事实罢了。路章仟的意思是让各位掌柜看心情捐，心情好捐一点，心情不好就直接推说生意不好要铺子关门倒闭了。

　　这一次路星想去试试运气，万一这事能成呢？那不就能解决路家底下米行的困局了吗？哪怕还要熬几个月，起码今年的地里是有望见到收成了。

　　和哥哥约定的地方在一处偏僻的亭子里，自上次之后，路星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哥哥了，当年他把自己寄养在路家后就去从了军。

　　上次匆忙一见即使哥哥什么都多没说路星也知道，他是在战场上经过了无数次厮杀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远处华灯初上，路星在亭子下，内心忍不住激动。小径上有人披着暮色进了亭子，路星连忙上前，看清来人后她脸上的笑容凝滞了，这人不是她哥哥。

　　路星下意识提防起来，但看来人身材魁梧，眼神刚毅，连寻常地走路腰背都直挺紧绷着。

　　那人在路星面前站定，对她抱手躬身行礼道：“拜见路小姐，末将白久平是贺将军身边的副将。”

　　哥哥的副将不是叫启冬吗？虽然有这样的疑问，路星还是很快打消了疑虑，传信的鸽子是专门训练的，通传信息的方法也只有他和哥哥两个人知道。既然这人能用鸽子传信必然通过哥哥授意。

　　白久平叫她路小姐，定然还不知道她和哥哥的关系。路星回礼道：“白将军有礼，边境路途遥远将军一路辛苦了。”

　　“是。”看面相就知道白久平不是个爱绕弯子的人，也不跟路星多客套，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递到路星面前道：“这是我军军需物资账本，本来由监军林大人保管，半个月前林大人意外身死，将军让我交给路小姐，说您看了就知道该怎么做。”

　　“好。”路星接过账本，小心揣好。

　　白久平道：“另外北琥城一战我军大获全胜，北蛮退兵，皇上下旨命将军班师回朝。”

　　祁国祈盼已久的胜利，终是在哥哥的带领下迎来了。路星心中大喜过望，脸上憋着喜色，成稳地应道：“好。将军归来我一定把账本好好交还。”

　　“那末将告退。”

　　“将军请便。”

　　离去时白久平在路星身上打量了一遍，似有所虑，但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便走了。

　　路星明白，账本关系着祁北军的存亡，连监军为此“意外”身亡，从北境一路护送看得比命还重的东西，结果交给了她这么一个从头到脚找不到一点过人之处的黄毛丫头手里，也难怪他不放心。

　　到京城已经几个月了，路星想着不禁叹气，这几个月感觉像混日子一样，铺子没管好，出了郭老宝那档子事，找执令没找到，反而掳了公主把自己弄得进退两难。

　　哥哥回京在即，朝廷上势力盘根错节，哥哥兵权在握，难免惹来他人猜忌，她可得在哥哥回京之前把自己搞出来的麻烦清理了。

　　执令死活不出现，她也没办法，公主还是尽快送回去的好，至于以后会不会成为隐患那都是后话了。反正牵扯不到哥哥身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