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一诺》狗吐

57、第 57 章

　　众人缓缓退到房外。

　　大约过了半柱香胥衿诺和胥华阳先后从房间里走出来。

　　“都退下吧。”胥华阳一挥衣袖，箭弩拔张的侍卫便都收回了手里的剑。

　　“我们走吧。”胥衿诺拉着路星堂而皇之的走出酒楼。

　　秦正汝欲再劝阻：“殿下……”

　　胥华阳道：“回去再说。”

　　马车上，胥衿诺坐在路星对面，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殿下，你们说了什么？他威胁你了吗？”

　　“没有，他应该暂时不会来找你麻烦了。”胥衿诺闭眼摇摇头，看上去很受烦扰。

　　看她这样子，路星更着急了，生怕胥衿诺为了救她答应了胥华阳什么不该答应的事，抓着她的手急切问道：“衿诺，你别瞒我，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不然他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我？”

　　胥衿诺看着路星抓着的自己的手，又将目光转到路星脸上，目中寒光微微融化，如一汪清泉，映出路星担心的模样。

　　“好险，要是再来迟一点，姐姐就成胥华阳那厮的侧妃了。”

　　路星弯起眼角，才知原来是醋坛子打翻了，于是笑道：“我不会答应他的了。”

　　“那也不成。”胥衿诺煞有介事道：“他会杀了你的，任何时候都要先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姐姐总是这样，太在乎身边的人，容易失了分寸，变得冲动。”

　　“我没有吧。”路星嘴硬的挠了挠脖子，转而摆手道：“别想扯开话题，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胥衿诺眨眨眼，神秘兮兮地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能说哦，说了你会有危险的。”

　　“那你呢？”

　　“我自然不会有事的，以前他不动我，现在就更动不了我了。”

　　“你……”路星语言又止，最后只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担心她，但有些事，就算她问出口，她也不会说。

　　“要出城？”看胥衿诺没有穿宫装，马车里还有几个装着衣服的包裹，路星便顺口问一句。

　　“听说东襄王病重，父皇派我代他去看看。”

　　路星想了想，说道：“东襄王以仁著称，东襄相比其他三境稍微太平些，不过因为临海所有时有海匪上岸抢劫，近几年东襄王病重，海匪出没逐渐频繁，你们多加小心。”

　　“嗯，北境苦寒，姐姐此去也要好好保重。”

　　马车在路星的小院前停下，马车内两人相视，却是谁也没动，就连路过的风都好奇，想要撩开帘子看看，她们在磨蹭什么。

　　半晌，路星将目光移到脚下的木板上，手抓着衣角扭捏着还没开口，脸就已经从脖子根红到耳尖，“殿下送我的红绳我日夜佩戴，现在殿下出了宫，那我送殿下的荷包，殿下可以佩戴上吗？我知道我绣的不好看，但我想让人看到……”

　　“嗯。”胥衿诺点头，从怀中取出那绣的一个塌糊涂的荷包，佩戴在腰上，随后邀功似的朝路星笑了笑。

　　路星看着她腰间的荷包，抿唇起身，在下车前，伸出抓住衣角的手，扣住胥衿诺的后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又匆匆分开。

　　状况之外的胥衿诺，还没来得及细尝唇齿间的温柔，便听耳边传来一声似吟似叹的“路上平安”，再回过神时，人已经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
　　在胥衿诺离开之后，路星也跟着朝廷的人马一路北上进入北兴，经商议，互市的地点最终定在北琥城以北五十里一个一个荒废的小镇上。

　　贺聿班师以后，留下白久平驻守北琥城，督建集市这样力气活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

　　白久平这人，路星从第一次见他就看出来这人说话做事是个一根筋，应付从中都来的那群贪淫享乐的老油头来简直不要太解气。

　　第一天的接风宴上，有官员提议找几个美人来跳舞助兴，白久平一脸老实道：“城里好像是有家乐坊，连年战乱，稍微长得好看点的歌姬都跟那些有钱有势的跑了，剩下的又贵又不好看，只有新来的冤大头才去那儿，我劝各位大人也别去了。”

　　面对行贿的暗示，他听懂了却又没完全听懂，掏出自己腰包里仅剩的二钱银子，大方道：“大人要钱？我这里只有这些了，不够的话等我发了军奉再给你，再多我就没有了。”

　　仅仅几句话，气得在座官员青一阵红一阵的，看的路星好不解气，心想，这位白将军可真是位妙人啊！

　　早在刚出中都之时就陆续有官员找到路星，与她合谋如何在这趟差事里面捞到油水。

　　工部的人负责市集格局设计，便企图从工人材料里面捞。礼部的人便从使臣以及同行想要从官的商贾身上掏，户部的人就更直接了，所有的钱与货物都从他们手里过，最后出多少进多少全由他们说了算，而路星则负责为他们做假账遮羞，从中分得一成好处。

　　路星何尝不知，这群人不过是想找个冤大头做替罪羊罢了，而她既然已经来了北兴，天高皇帝远的，答不答应都由不得她，到时候那些人众口一词，她满身是嘴也无处可辨。

　　不过她倒也不慌，一口气全给答应了下来，甚至帮忙出谋划策。而这也让她在同来的官员里混得如鱼得水。

　　而她见到颜司影已经是到北兴半个多月以后了。

　　那日她跟几位大人刚和一个部落谈好马匹供应生意，回驿馆路上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而来，停在了她面前。

　　马车上美人掀开帘子，对她婉婉一笑，如湖光秋波，叫人心荡神驰。

　　路星怔愣一瞬，下意识地把手放信口的位置，那里正在剧烈的跳动着，因为刚刚那双眼睛探过来时，它好像跳漏了一下。

　　美人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鲜红的唇角微扬更添几分媚色，眼底泛着几分笑意，眉间神色慵懒，像逗弄小猫一般，道：“真是有缘无处不相逢，星友，别来无恙啊。”

　　路星迅速平复好心绪，道：“无恙无恙，香车美人，大管事今天也格外动人呢，我该称呼您司言兄呢，还是思影小姐呢？”

　　颜司影道：“随你喜欢，如何都好。”

　　路星笑道：“你这模样我还真不习惯，好歹算是他乡遇故知，一起去喝一杯？”

　　颜司影微微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神情，道：“今日有事，下次吧。”

　　说完，她便放下车帘。马夫扬起马鞭，发出一声脆响，扬长而去。

　　路星站在原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在车轮扬起的烟尘中，嗅到一种似有若无的香味，余韵悠长，又似曾相识。

　　直到一个旖旎的场景从脑海中闪过，她这才恍然大悟，“这是情难却啊！吓死我了，还以为真对她动心了呢。”

　　情难却是勾栏院里广为流传用以助情的香料，相比其他的助情香让人意乱情迷，血脉喷张不同，它效果温和，吸入后只对第一眼见到的人产生短暂的心动的假象，产生爱上对方的错觉，叫人久久难以释怀那份情动，故名情难却。

　　而她当时离那么远都受到了影响，可见颜司影用的远远超出正常剂量，那情难却的效用就不只是助情这么简单了。

　　深夜，一轮明亮的孤月高悬夜空，清凉的月光透过纱窗落到屋中人肩头，为本就明艳的人度上一层皎洁的月华。

　　一只手自光影朦胧的暗处伸出，抚上那白皙的肩膀，“大管事这就要走了？还真是薄情啊。”

　　颜司影侧头微眯着笑眼，将衣裳拉上肩头，理了理披散的头发，语气绻缱，“殿下哪里的话，待助王爷成就大业，您与妾来日方长呢。”

　　阴影中男人发出一声轻笑，收回挑弄她发丝的手，道：“那是自然。”

　　拖着一身疲倦，颜司影神色木然回到越翎山庄在北琥城的庄园。

　　大堂上，内外侍卫森然而立，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低头翻着账本。

　　颜司影走到大堂中央，款款行礼，“参见王爷，东胡摄政王已答应出兵相助。”

　　胥引祀抬起头，“嗯，辛苦了，做的很好。”

　　颜司影默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胥引祀一页页翻过账本，看着上面那些惊人的数字，道：“短短两月便能获得如此巨大的收益，路家路星果然名不虚传。”

　　颜司影道：“路星确实是个经商奇才，她提出的货币兑换的方法收效也非常客观，不过直到现在她也只是表面归顺我们罢了。”

　　“当年沂南王宁死不反，贺知叙也是，送出自己两个孩子之后便束手就擒了，都以为皇上会给他们申辩的机会，不想直接被押上刑场枭首。”

　　胥引祀很也清楚，贺家兄妹的愿望是找出真凶为沂南王平冤，一旦归顺他们沂南王谋反一事便是做实了，“贺聿在北境人心所归，路星聚海量钱粮，至少目前不能让他们投身他出，至于沂南王，他不需要平冤。”

　　听到那最后的一句话，颜司影心中深感诧异，“难道当年沂南王真的有异心？”

　　胥引祀道：“也只是本王的猜测而已，沂南王死后，部下四处溃散，沂南也陷入混乱，倒是多亏了这桩稀里糊涂的案子，才给了我们掌控沂南的契机。”

　　颜司影道：“如此说来，属下倒是想到有一计，若成贺家兄妹便彻底为我们所用，若败贺聿路星身死我们可趁机夺取北兴。”

　　胥引祀：“说说看。”

　　“如果贺聿站在当年沂南王的处境里，他会如何抉择呢？”颜司影道：“此前胥华阳知道路星跟我们有来往，便对她起了杀心，只不过被胥衿诺阻止了，而且贺聿拒婚胥华裳也一直被皇后怀恨在心，只要给他们一个契机，就不需要我们多做什么了。”

　　听完她的计划，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大笑而去。

　　此次凌王胥引祀暗中来北琥城，一为筹措钱粮，二为会东胡这个盟友，两事既已安排稳妥，便连夜前往了沂南。

　　众人离去，只留颜司影独自立在大堂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东胡摄政王的嘴脸在她脑海浮现，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爬满全身内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柱子干呕好久，连隔天吃的饭都吐了。

　　院里的值守的丫鬟原想上前搀扶，却被她嫌恶地一把推开，“备水，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