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一诺》狗吐

23、第 23 章

　　仅仅几天的时间，中都就变了模样，被人捏造出来等我虚假的繁华，仿佛一场镜花水月，轻轻一碰便碎了，连浮华的余影都没留下。

　　大街上一片混乱。

　　米行里，人们争相抢夺一两银子一斤的大米。混乱的尖叫吼闹声里也参杂着无可奈何的叹息甚至哭泣。

　　谁也不知道明天米价会比今天高几倍。也许到明天整个市面上京都城的粮食就会被被抢购一空。

　　不少米行因为没有存粮已经关门歇业。

　　三鼠和衿诺站在街角，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这里……也会变成像外面那样吗？”

　　“外面就是这个样子吗？”

　　衿诺问道，她面容沉静，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早有预料。

　　“外面比这里糟糕多了。到处都有流匪、难民和瘟疫，跟小时候爷爷给我讲的鬼故事里面的地狱一模一样。”想到外面，少年眉头紧皱，愁容难展，“殿下没见过外面的模样真是极幸运的事。”

　　是这样吗？衿诺看着远处那又高又远辉煌万丈皇城，试图想象三鼠口中所说的地狱，伸出手抚上他的后脑勺。

　　“这里是京都，不仅是启国经济文化的中心，更是最高权力所在，国君会不惜代价维护他的体面与尊严。近一个月来码头运送粮食的货船比之前少了许多，仅是京都附近的农田生产并不足以供应整个京都的粮食需求，粮价上涨是迟早的事。但是从外面一直都有粮食运往京都，所以粮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短缺。”

　　“所以殿下一早就知道了？好厉害啊！早知道咱们那时就多买一点米屯着，倒不白便宜了这群乱抬价的东西!”

　　衿诺摇摇头，“之前不过是心里有这样的猜测罢了。”

　　从船工们的只言片语和来往货物数量中便有这么准确准确的猜测。三鼠不禁对柔弱的衿诺另眼相看。

　　那个走一步被人坑一步，战战兢兢度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呆萌冤大头正在以让人惊讶的速度适应着周围的生存环境。

　　如果姐姐看见这样的殿下大概也会很欣慰吧。

　　将近两个月的相处，三鼠已然把衿诺当成自己人或者说从一开始因为知道路星过去就把衿诺划分到自己人的行列。

　　少年心思单纯，对她的信任和保护衿诺看在眼里，可离开京城她势在必行。

　　“三鼠你想救路星出来吗？”

　　“当然想了！”

　　“那我们交换吧。”

　　三鼠神色迟疑，“交换……什么？”

　　“我可以救她，不过条件是你放我离开京城，她离开大牢。”衿诺道，“周言河不会轻易放过她，姚掌柜他们已经离开京都，路星已经没有后顾之忧，没有人为她走动关系，她在牢狱里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

　　衿诺不知道路星在计划什么，如果入狱在她的计划之中，那因为自己她才得罪的周言河应该是计划中的变数。

　　她并不确定此时出手会不会破坏路星的计划，比起这个她跟担心路星的安全，万一路星是无法脱身呢？把自己长久置身敌人的股掌中这么做实在太冒险。

　　三鼠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看着衿诺，两个月的相处，姐姐为她几次陷入危险，他以为殿下对姐姐是有感情的。

　　“姐姐是因为殿下才得罪那个公子哥的，殿下怎么能……”

　　衿诺错开他的目光，神色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慌，衣服中的手紧紧捏着袖口，心虚又愧疚，威胁一个半大少年的她很卑鄙吧。

　　“所以你同意与我交换吗？”

　　三鼠失望的低下头，沉默半晌才开口低声说。

　　“我不知道。让你离开，姐姐知道会生气的。”
　　说完，他转身，纵身跃上就近的房屋屋顶，消失在衿诺的视线中。

　　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周言河三番五次前来刁难，路星吃了些皮肉苦，所幸事先给狱中小卒塞过钱，小卒用行时留了力，不然几次酷刑下来她非得残了不可。

　　京都的粮食危机愈演愈烈，周言河的爹周武臻作为户部尚书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眼看着要大祸临头，周武臻也就顾不上找路星的茬。

　　外面的情况，路星从狱卒口中多少知道些。心中为周言河惋惜，这笨蛋不趁着现在弄死我，以后可没机会了。

　　狱卒打开牢门，“路小姐，恭喜啊！你可以出去了。”

　　路星走出来，看了一眼关押着病秧子的地方，如今那里已经没关人了。天前的一个夜晚病秧子死了。那时路星正被绑在刑架上，病秧子一整晚都在咳嗽，声音越来越虚弱，一直到外面的天蒙蒙亮，一声极轻的喘息之后，他再没有过任何声响。

　　最后他的尸体被人当把烂茅草一样拖了出去。

　　她极轻的沉吟了一下，病秧子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她曾经旁敲侧击问过几次，结果都被敷衍了过去，如今人死万事空，好像他是什么人都不重要了。

　　再次直面青空晴阳，路星有些睁不开眼，抬手遮了遮，目光穿过指缝，她看见三鼠在前方一脸激动的看着她，臭小子这段时间怕是担心坏了看那样子快要哭鼻子了。

　　而在他旁边站着一个路星意想不到的人——工部的陈除。

　　他穿着一身浅墨色的长衫，三十出头刚好是青年褪去意气风发开始走向成熟稳重的年纪，更何况他长得不差，挺拔的站在那儿，看着温文儒雅。

　　是他把我从大牢里捞起来的？路星提起防备，脸上笑着上前恭敬行礼，原谅她在牢里收了不少罪，心情实在不太爽利，一开口就阴阳怪气。

　　“拜见陈大人，民女感念大人恩德。只是民女心中有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除与她平时素无交情，凭什么平白无故救她脱身，人们在专注天上掉下的馅饼的同时往往容易忽略脚下的陷阱。

　　陈除打量着路星，不苟言笑，“路姑娘但说无妨。”

　　路星凑近陈除，挑衅道，“小女子就是想知道，这京都府衙到底是户部的还是工部的，又或者说工部也是户部的？前两天周公子唱完红脸今天来唱白脸，恩威并施地要逼迫小女子臣服？”

　　陈除闻言一下就蹙起了眉，跟听了什么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似的，愠怒着别开目光看向别处。

　　“姑娘多虑了，在下不过是受人所托。”

　　“哦？”路星挺直腰，自嘲笑道，“我路星何德何能能认识请得动前御史大夫现任工部员外郎的高人。”

　　启国东郭先生——陈除，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面前皮笑肉不笑言语不善的狼，把目光转向一边从刚才他们说话开始就在一边犹犹豫豫不知怎么开口的三鼠。

　　“姐姐。”三鼠扯了扯路星的衣角，支支吾吾小声道，“……是殿下。”

　　三鼠把事情的始末对路星说了一遍，路星手指捻着血迹脏污的衣袖，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盯着陈除，只是思索了片刻便吩咐三鼠道，“三鼠集结人手，把人找回来。”

　　“好！”

　　三鼠点头应道，转身就要去找人。陈除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姑娘还是不要插手了，我想殿下也是这么想的。我安排有人手随时保护殿下安全，所以就不劳费心了。”

　　路星没工夫跟他废话，带着三鼠就要走。

　　陈除转过身，看着路星的背影，“路姑娘对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上心了？!”

　　见路星执拗往前脚下不停，陈除跟上前，“在下再问姑娘有什么资格左右一个毫无相关的人的选择，以怎样的身份劝说与你回来。”

　　路星回头瞪了陈除一眼，冷冷道，“与你何干？”

　　“这是那位要我向你带的话!”

　　终于，路星停住脚。

　　“她说我若拦不住你，便将这话带给你。她说你与她之间对彼此来说都是累赘，既然如此不如前尘断尽，恩怨两清。”

　　衿诺是公主，陈除绝不会假传她没说过的话。

　　没有资格，恩怨两清？陈除的话字字诛心。路星突然觉得心里堵的慌，五味杂陈的情绪里，不知道更多的是生气还是难过。

　　她是个斤斤计较的商人，付出一厘，恨不得数十倍讨回，除了亲人以外，唯对衿诺不求回报，现在看来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倒像是跳梁小丑在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