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野火》七月在予

3、chapter3

　　次日，谷微一还在睡梦中沉迷游戏时，就被一阵洗漱声吵醒，他极其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到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大约凌晨五六点钟的光景，不过，虽然是五六点钟，但纬度较低，白天来得快，夜晚很短。

　　他穿着一条裤衩，肩上搭了一条白色毛巾走出房间，在洗漱台看到叶凛，后者穿着得体，整齐干净，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大会议似的，上半的衬衫妥帖合身，下半身的黑色长裤笔直，没有多余的褶皱。

　　“科学家，早啊！你是要去哪儿？”

　　“准备进山。”

　　谷微一瞥了一眼，随后低头在水|龙|头边接水漱口：“进山不用穿那么好。”

　　“……”叶凛没有理他。他今天主要还是在山的外围观测，不打算这么快进山考察，他将领子整理好，抬起右手理顺袖子，站直了双手理顺下摆。

　　“村长呢？”

　　“我爷爷在一楼。”谷微一咕噜咕噜地吐了一口水，将泡沫冲干净。

　　叶凛走下楼，一楼只有一扇小窗，如果不开灯的话就会显得很暗，他在里面看看，没有人，随后走出大门，左拐，这里还有一栋房子是他们的。准确来说，他爷爷跟谷微一一家是分开住的，只不过现在由于谷微一的父母不再这里，他爷爷过来跟谷微一一起住。

　　穿过祠堂，他看到了谷微一爷爷正在灶台后烧火，一根根柴火塞进灶里，满屋子的烟。

　　“村长。”

　　“哦，你来了。等一下就做好饭了，等一下啊。”

　　“向导怎么样了？”

　　“找好了，昨天就找好了，他经常进山，对地形熟得很，你放心。”

　　“好，多谢。”

　　“不用客气，你是来搞研究的，我们一定会尽力支持你。有什么或是缺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我老头子能帮的会尽量帮。”老人剧烈咳嗽了几声。

　　“要不你出来吧。”

　　“没事没事，你坐！你坐！烧火煮饭的事我都做了一辈子了，没问题的。阿一呢？”

　　“阿一？谷微一？”

　　“对，那小兔崽子是不是又赖床？！”

　　叶凛刚想说真实情况，一个清亮的少年音传来：“爷爷！你又在外人面前说我坏话了！”

　　“我说的是实话，既然来了，赶紧过来帮爷爷烧火！”

　　“爷爷，这不是还有个大活人吗？你干嘛不叫他？”

　　“你是客人还是他是客人？”谷微一一脸不情愿地跑过去。

　　叶凛站在门口，环视四周，鸟鸣阵阵，环境清幽，虽然条件艰苦一点，但起码可以让你心灵得到暂时的宁静，他想想，自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宁静了。

　　除了这一座小屋烟囱冒着烟外，村子中还有几个人家的烟囱也在飘起依依的烟，飘出来的烟没有立即飞走，而是留恋地在瓦片上萦绕，最后或作空气融入头顶的这片天空。

　　远处稻田里绿幽幽的禾苗正在生长，清亮的水洼反射着天光，天空中似有若无的几片云也倒映在水洼中。在谷家屋后有一条小河流过，叶凛走到河边，透过清澈的水，看到里面游动的小鱼和停在石砾堆中的螺，一个个都在享受着夏天的早晨的宁静与清凉。

　　“科学家，你在看什么呢？”

　　“鱼。”

　　“这有什么好看的？”

　　“没见过所以觉得好看。”

　　“看鱼不如吃鱼，改天要是河里的水少了，我去给你捞几条？”谷微一说道。

　　叶凛低头看向他：“不必了，你不要下水。”

　　“你看不起我？我告诉你，这片地方就属我水性最好，我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叶凛看了他一眼：“……”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谷微一看对方不相信，干脆咬着牙，转身想走，差点忘记了自己来找他的事情，“饭做好了，爷爷叫你去吃。”

　　“嗯。”叶凛跟在谷微一后面走，“以后不用叫我科学家，叫我叶凛。”

　　“我爱怎么叫怎么叫。”谷微一有些恼他，干脆也不想改口。

　　回到屋里，谷微一直接拿起桌面的饭碗就打算扒饭，爷爷瞪了他一眼：“一一，客人还没坐下呢，你怎么就吃起来了？”

　　“爷爷，咱们家没这么多规矩。还有你，科学家，你只是在我家住两个月，随意就好。”谷微一

　　“一一，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有客人在要礼貌一点。啊，那个……科学家，这孩子比较顽劣，你别介意。”

　　“村长，没事儿，我不介意的，你们不用喊我科学家，叫我叶凛就好了。”

　　“哦，好好好，叶凛好，叶凛这个名字好啊！”

　　“您孙子的名字也很好，像一颗星星的名字8。”叶凛端起了饭碗，看了一眼谷微一，后者正埋头吃饭呢！随后他又补了一句，“今后必成大器。”

　　老人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脸上的褶皱一下子多了起来：“哈哈哈，哪里哪里，你高看我们一一了。科哦不是……叶凛啊，我这孩子可跟不上你，他很顽劣，也不块读书的料，从去年开始就已经不读书了。”

　　叶凛夹了一片炒竹笋片放进嘴里，随后看着谷微一：“为什么不读书？”

　　“不想读就不读了呗！你一外人管这么多干嘛。”谷微一大口大口地吃饭。

　　“他呀，成绩太差，对读书也没什么兴趣，所以就让他回来了。”老人说道，语气和脸上都透着深深的无奈。

　　“他父母呢？”

　　“他……”

　　“啪——”谷微一将碗重重地放在桌面上，打断了老人的讲话，“你还有完没完啊？我说了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们管！”

　　“没事没事……”老人赶紧打圆场，“科学家……哦不，叶凛啊，你看我这老头子嘴有些笨，就不说这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下去就行了，咱们先吃饭啊先吃饭。”

　　叶凛也没打算再管下去，他这一次来是做科考的，不是来支教的，更不是来家访的，况且两个月后他就离开，对他们的生活也不会造成多大的改变。

　　其实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这片地区的情况，大多是留守儿童，基本上孩子都是隔代抚养，父母因为赚钱缺少对孩子的陪伴，出于心里愧疚他们会寄很多钱回家，老人不懂怎么带小孩，基本上要什么给什么，所以养成了任性自私的性格，大手大脚地花父母寄回来的钱。

　　至于他们本人，基本上也不太爱读书，唯一的出路就是走父母的老路，成年之后去打工，他们的孩子也会重复他们的老路，一代一代陷入恶性循环，总之，没有外力干预，这种情况基本上不会改变。

　　偶尔有几个爱读书的其实也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师资不行，设备不行，生源不行……有能力有想法的人基本上都选择离开。叶凛以前只是听来支教的同事说起过这边的情况，没想到自己亲自来了之后才体会到这种差距。

　　他在东州去一个高档点酒店基本上一餐就是一万多块钱，而在这里，他两个月只需要花一千多元。还有他导师的孩子开着辆定制的兰博基尼去飙车，眼都不眨一下就报废了。

　　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所以，他选择冷眼静观。

　　“爷爷，我吃完了，先走了。”

　　“一一，你还没有跟客人打招呼呢？”

　　谷微一带着点仇视的目光，咬牙切齿地说道：“科学家，我吃饱了，您慢吃，不要噎着，我们小村子赔不起你。”

　　叶凛头也没抬：“嗯。”他犯不着跟一个还没到十六岁的孩子计较，他比他大十岁。

　　吃完饭，他放下碗筷，想帮老人拿去洗，老人连忙拦住他：“叶凛，你不用忙，这种事我做就好了，毕竟我老了，没用了，只能洗洗碗，煮煮饭。你们年轻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先去吧。”

　　“向导怎么样了？”

　　“他没去找你？”

　　“没有。”

　　“咝，那我一会儿去问问看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就要进山了吗？要不要换件衣裳？山里危险，路不好走，你穿这身，怕糟蹋了。”

　　“没有，暂时还不打算进山，我今天在外围观测。”

　　“哦哦哦，好，我一会儿就替你去催催王辉。”

　　叶凛离开谷家，向着荼藜山脚走去，这座山位于云州、黔州和桂州三省的交界地带，是横断山脉的一部分，但主体部分还是在云州境内。

　　并且位于云州的南坡比较平缓，容易上去，荼藜山植被茂盛，生物资源丰富，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样本。不过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进去过。

　　一来是进山容易出山难，进去之后空手回来都难，更别说采集植物样本背出来；二来是做这些研究的人大多不是本地人，对这里的地形不熟，危险系数很高，除非是为了理想和学术敢于牺牲生命的人，不然很少有人会选择来这儿。

　　大多数人研究者喜欢在城市周边做研究，或是去华山、嵩山、秦岭之类的开发程度比较高，危险系数比较低的山区做科研。

　　他拿着测绘仪准备先测量一下山的海拔高度和坡度，回去再分析一下哪里比较适合采集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