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野火》七月在予

26、chapter26

　　谷微一在酒吧里调酒，当时酒吧里的人不多，其中一个女生尖叫起来，她拿着手机过来问：“老板，这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我看看。”谷微一看到照片，就知道自己和叶凛被人偷拍了，他看到了热搜，标题拟得极其恶心！什么道德沦丧，什么包养同性情人……热搜下的评论要多恶毒有多恶毒！清一色地骂他们恶心，骂叶凛衣冠禽兽，不要脸！枉为人师！

　　其实他们懂什么？！什么都不清楚，听风就是雨，真正的衣冠禽兽他们根本看不到！

　　“老板，这真的是你和我们学校的教授吗？”

　　“我跟他感情是真的，但绝对没有包养关系，他也没有挪用任何的经费，他自己根本就不缺钱。”谷微一尽力扼制自己内心的气愤，越是艰难的时刻他越是要冷静下来，只有脑子才能找出解决事情的办法。

　　“网上的评论都好恶毒啊！”

　　“对啊，现在学校都还没有发声明。”

　　“说明这事只是有人在网上爆料而已，还没有查清楚呢！”

　　酒吧里的客人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他们的声音当然也传入谷微一的耳中，但他的心都在叶凛身上，这会儿叶凛应该也看到热搜了，他得赶回去陪在他身边，重要的不是后面一条，而是前面一条莫须有的罪名，足以把叶凛积攒了三十六年的成就抹杀掉。他解下围裙立即出门去也不管自己的酒吧了。

　　他边走边打电话给叶凛：“叶哥，你在哪儿？”

　　“办公室。”

　　“我现在过去帮你，你在那儿等着，我马上过去。”

　　“不用。”

　　“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谷微一穿过马路，进入校园后，立即向生物楼跑去。上到办公室，叶凛在里面收拾东西。

　　“学校怎么说？”

　　“我报警了，现在正在调查。学校停了我的课和研究项目。”

　　“什么？你明明就是冤枉的，为什么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就停了你的课和研究项目？”

　　“迫于网络的压力。”叶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绝望的笑。

　　“艹！这个学校完了，一群教育高等人才的地方听一群网络喷子的话，我们的教育还有什么前途？！”

　　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学校不懂吗？懂的都懂，但确实是人言可畏。

　　谷微一蹲在叶凛的旁边帮他把地面的一沓资料和实验数据都放到纸箱了，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他们要想办法找出到底是谁污蔑陷害叶凛：“你跟人结仇了？”

　　“没有。”

　　“那是王钟斌？不对，王钟斌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你，要是你被暂停了研究项目，损失的也是他。那就是跟之前你被评上的奖有关？”谷微一分析道。

　　叶凛点点头，他不想说任何的话。

　　“这次跟你竞争这个奖项的人很多，应该就是里面没有评上的人，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的同门师兄们？”

　　“你为什么这么猜？”

　　“我们的关系只有同去参加王钟斌的两次宴会的人才知道，其他时间我们掩饰得很好，不会有人知道的。”

　　叶凛的眉头拧出了一个川字，他想起一起参与评奖的人确实有他师兄邓启明，不过平时这个师兄对他很好，看着也不太像是会背后捅刀子的人。

　　谷微一知道他不想说，可能真的是某个亲近的人，于是也不再追问下去，他想起宴会中的那些谦谦君子们，看上去亲切和蔼，没想到一个个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如果真是同门师兄捅刀子，其实也不奇怪。

　　打走廊走过的学生和老师都好奇地往办公室里看一眼，他们对事件并不清楚，只是当做一场戏来看，看戏的永远不嫌事大。

　　谷微一感受到那些人异样的目光，心里燃起一股怒气，他很想把那些人的眼睛挖出来，一群有眼无珠的人，留着眼睛也是白费，不如当个瞎子比较好。

　　一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别冲动，他们只是无知。”

　　“我知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两人整理好资料，一人抱着一个大箱子走下教学楼，打算回教工宿舍。楼梯口站着六个学生，三男三女，他们是叶凛带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一见到叶凛他们立即围上来：“老师！”

　　“老师，我们帮您拿吧？”

　　“老师，我们相信您！”

　　“对，老师我们都相信您，您不会挪用科研经费的。”

　　叶凛看着他们，脸色平静没有任何的紧张失落悲哀：“你们回去吧，好好学习，把我们之前的实验数据拿出来分析一下。他是我爱人，有他在我不会有事的。”

　　学生们看到谷微一手中搬着箱子，箱子里都是叶凛的研究资料，对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戒指，再看叶教授手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他们对谷微一鞠了个躬：“谢谢。”

　　“不用谢。”

　　“老师，我们走了，您自己一定要保重，我们相信学校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说道。

　　“嗯，你们回去吧。”叶凛和谷微一离开生物楼。

　　叶凛回到宿舍之后就关上门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谷微一么没有去打扰他，对方需要一些时间来面对自己的处境。

　　他一直以为当学校是比较干净的地方，开了酒吧，当了模特，跟学生聊天之后才知道这座外表华丽的象牙塔之下埋葬的都是一具具朽烂的尸骨。恶魔与禽兽披上外衣，肆意在践踏刚盛开的花朵，那些最有理想的人反而沦为献祭的尸骨。

　　隔着一扇门，他听到里面传来哽咽的声音，那个看起来表面从容不迫的人心里才是最痛苦的，面对外人和学生，他无法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和恐惧，再恶毒的话，再尖锐的讽刺，再残忍的诅咒……他都只能当做不听见。他披上一身冰霜，与地狱的恶犬抗争，却被地狱之外的瞎眼者诅咒，他所钟爱的事业就这样被一群小人葬送了。

　　谷微一站在窗口，看着教工宿舍下的大学校园，平静而美好，少男少女在球场打球，只有叶凛一个人在黑暗里哭泣。

　　窗台上的吊兰有些颓唐，主人没有给它浇水，经过一中午的暴晒，它的叶子边缘有些卷曲，叶尖儿有些焦黑。他走进浴室从水龙头接了一杯水，走出来，他小心地把水浇在吊兰的根上的土壤上，防止水流出来。

　　他下午还有美术学院的课要上，他不知道该不该推掉？

　　咔哒一声，叶凛开门从卧室里走出来。谷微一浇完水，回头看到对方，对方表现平静，除了眼角有点红，脸上有些泪痕以外，其他没有过多的异常。

　　“我下午还去美院当模特吗？”

　　“你想去吗？要是不想的话就不去了。”他蹲在两个大箱子前把里面的书和资料拿出来，摆到书架上。

　　谷微一放下杯子，走过去帮他：“去，我喜欢这个兼职。”他要是不去的话，不就更加坐实了叶凛的包养行为吗？而且他也跟美术学院签约了，起码这个学期他要完成二十个课时。

　　叶凛回过头伸手压在对方的头发上：“小心点，不要让他们偷拍你。”

　　“这群学生对我还挺尊敬的。这几天你不要看手机了，免得让自己心烦。”

　　“不看，我没时间，我打算再梳理一下这个实验的所有数据。”

　　*

　　下午两点，谷微一提前到了美院的画室，气氛异常怪异沉闷，所有学生都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他，就连教素描的女教授也有些鄙夷。

　　王文意坐在最后面，眼里有些嫉妒。

　　在开始上课之前，谷微一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各位老师同学，请听我说一句话，我没有被任何人包养，我的钱都是一分一块通过正当职业挣来的，我是真的爱叶教授……”谷微一看着所有人冷淡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他们都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而不愿意看到和自己认知相反的事实，他在众人的目光中感到了绝望，最后补了一句，“我追了他十年，他才答应跟我在一起的。”

　　铃声响了，上课时间到了，他平静呼吸，按照上课老师的要求脱了衣服当雕像，给这群学生画最后一次吧。他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现在却完全做不到。

　　课间休息，他穿上浴袍坐在教室的角落，闭上双眼，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可教室里他们的窃窃私语依旧会传进他的耳朵。

　　八卦他和叶凛的事，八卦叶凛的为人……

　　他忽然有种树倒猢狲散的沧桑感，这些学生之前可是来他酒吧捧场最热情的一群，现在他落难了，只因为网上捕风捉影的偷拍照片，就断定他有罪！

　　他压着心头的愤怒，咬着嘴唇，眼角忍不住溢出一滴泪，他抬手擦去眼珠，麻木地看着这个世界。他想，叶凛此时该有多难过！

　　“哥，你是真的……”

　　“爱是真的，包养不是真的。”谷微一斜靠在椅背上。

　　“我以为你爱的是女人。”王文意嘴角流出一个贱兮兮的笑，他想起了当时在他的画室，谷微一拒绝他的理由——你能生孩子吗？“哥，要不你跟我吧，跟着我不需要工作，我养你。”

　　“去你的小兔崽子，我的主业是调酒师，副业是模特。我不需要人包养。”

　　“哥，别生气，我想也是，要是真被人包养，谁会让自己的情人出来当全|裸模特。”王文意又补充了一句，“哥，你真不考虑？”

　　“不考虑，你才多大啊？老想这些不正经的事。”

　　“我二十，早成年了。”

　　“成年你找别人去，别来祸害我了，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

　　“哥，要不要我帮你？”王文意蹲在他旁边问。

　　“怎么帮？”

　　“我花钱帮你撤热搜和删评论。”

　　“你小子想打什么主意？”

　　“没有，就是想帮哥而已。”

　　“暂时不用，现在警察那边正在查，到时候总会还我们一个清白的。”

　　*

　　叶凛正在宿舍看资料，就接到了警方协助调查取证的通知，他把自己拿到的科研经费、自己的消费记录和财产公证都交给警察。

　　警察看到这些材料有点惊讶，叶凛名下有五套房子，中山花园的一套是最小的，存款上亿，名下还有一个控股公司，做港口贸易。东州靠着中国最大的海港，成为一座富庶的港口城市，叶家的公司自然也成为东州小有名气的进出口贸易公司。

　　不过以前公司都是由他父母打理，父母发生海难之后，他聘请了一个经理，是他曾经的同学，自己成为公司的控股人，一开始他还比较关注公司的财务状况，后来发现自己的同学能力不错，让公司一直都保持盈利，所以渐渐地就不参与公司的事务了。

　　警察拿走证据后，他打了个电话：“帮我找个精通计算机的人查查那天新闻的IP地址。”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游戏要开始了。”

　　西斜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无边框眼睛泛着金色的光，他的半张脸落在阴影中，眼神一洗往日的正经严肃，流露出罕见的狡黠与嗜血。

　　西方一角的天际，落日在一片浓稠的云中落下，阳光散射最后的一点光将这片浓云染红，像是一滩黏糊糊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