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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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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于家人的话,于子鸳就去找前头的田永耕说事情了。
倒是田永耕听了于子鸳的话有些意外,他原本的想法是,于家一户六个孩子给五两银子,可没有想到于家人却以为是每个孩子给五两银子,田永耕心里高兴,这一趟就挣了三十五两银子,可比他一年的俸禄都要多了。心里高兴了,田永耕尽管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但言语间的态度自然是好了几分的。他道:“这样吧,先让他们坐几天马车,过几天身体好些了再让他们走,等身体又病了,再让他们上来。”这话也就是说着个意思,做给外人看的,身体好不好的,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于子鸳做出感激的样子:“谢谢田大人。”
田永耕嗯了声:“等到了下个县城,我叫人去城里买纸笔墨,到时候你们先把家书写了。”
于子鸳自然不会拒绝:“听大人安排。”
田永耕停下马车:“把孩子们都带上来吧。”
“是。”
于子鸳回到于家那边,把田永耕的意思传达给了于家人,于家人自然没有意见,田永耕能捎孩子们上马车他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同时,田永耕也在跟下属们交代:“这些孩子身体差,走得慢,会拖累大家的行程,为了以防他们生病出意外,我们没法跟上面的交代,所以我决定让孩子们上马车,但是大人步行的时间加长半个时辰。”他方便了孩子,却又在大人身上处罚回去,如此以来,谁还能说什么?
“田哥说的是。”
“对对对,田哥处事最公平了。”
“一切听田哥的。”
笑话,就是田永耕不在大人身上处罚回去,他们都不敢说什么。即便田永耕的七品小旗再不起眼,那也是七品,有品阶的武将官职,跟他们这些小卒也是天囊之别。
田永耕自然知道他们不敢说什么,但是他做事情仔细,不想落人口舌。
等于家的六个孩子也上了马车之后,于家人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没有孩子拖累,他们真的轻松了很多。
接下来的一路倒是安静了很多。到了卯时四刻(晚上六点),马车停了下来,田永耕命令大家就地休息,到明日再启程赶路。
马车一停下来,于家人和于子鸳把孩子们领了回来,接着大家找了地儿坐下,这里是野外,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在这里过一晚上。
坐下之后,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原本是晚饭时间,但是大家都没有粮食了。袁家的粮食在上午就没了,而于家人在中间看见于子鸳吃花瓣的时候,也把仅存的粮食吃了,因为他们担心于夫人把粮食给于子鸳。于是现在,所有人都没有粮食了。
肚子在咕噜噜的叫,一群人捂着肚子,羞愧的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于子鸳也饿,这具身体从上午进食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了,怎么可能不饿?她直接摘了映山红的花瓣吃了起来,不仅自己吃,要招呼袁家的孩子们:“吃花瓣填填肚子,到明天早上就有粮食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她有银子,可以向田永耕买粮食。
但是,于子鸳觉得不妥当。做人不能得寸进尺。虽然孩子坐马车是公平交易,但确实也是他们占了好处的。
“娘,我肚子饿。”袁无闽跟着娘吃了几片花瓣,肚子的咕咕叫声并没有停下来。他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娘。
于子鸳很想回一句我也饿,但对着袁无闽这么一个三岁的小孩儿,她也回不出来。说起来,她家里条件就算困难,但也没有饿肚子。农村里有地,所以小的时候她妈妈种田种地,也饿不到她。家里穷并不是没有吃的,而是没有钱。
初中是在乡政府读的,整个乡就一个中学,她从家里骑自行车去学校要四十分钟,为了省住宿费,她得每天骑上八十分钟的自行车住家里。夏天和秋天还好,但是春天和冬天的时候特别冷,有时候手脚都冻僵了。
等上了高中是在县城读的,距离家里更远了。于是她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每天起早摸晚的开始摆摊子,卖小吃的。县城里小吃的便宜,摆摊子的也不少,能挣一些钱,但是挣的不多。
到了大学,她不忍心妈妈继续受苦,所以申请了助学贷。再加上业余做家教,不仅生活费够了,还能腾出一些钱给妈妈。
想到做家教的事情,于子鸳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三郎,你过来。”
袁三郎疑惑的来到于子鸳面前:“二嫂?”
于子鸳凑到袁三郎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一些话:“……你可敢去试试?”
袁三郎不是个胆小的人,相反,作为袁家唯一的“大人”,他很有担当,所以他仅仅是考虑了一会儿,便道:“我敢的,谢谢二嫂为我出谋划策。”接着,袁三郎起身,朝着那一群官差走去。
官差们以田永耕为中心,都围在一起吃晚饭,他们吃的自然比流放犯好些,虽然不是顿顿白米大鱼大肉,但是隔三差五的也能塞牙缝。不过,官差们都是大老爷们,为方便,也是吃干粮的时间多。
“这小子过来干嘛?”王六剥了芋艿头的皮,往装着酱油的碗里蘸了些,然后一口咬了半个。还别说,蒸熟的芋艿头蘸酱油,味道很不错。
随着王六的话,一群官差都看向了袁三郎。
袁三郎才八岁,因为是世家庶子,加上启蒙的早,所以性格才早熟些。但是,他心里是紧张的。从二嫂说了那个计划之后,他就绷紧了心。其实他可以拒绝的,但是看着肚子咕咕叫的侄子侄女,他不能拒绝。
等袁三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近了官差们,又见他们都看向了自己,他一颗心马上提了起来,感觉就像在悬梁上挂着一样。
事实上,不仅官差们看着袁三郎,而是全场所有的人都看着袁三郎,甚至于家人都十分好奇,袁三郎这是要干什么?
“二婶……”袁玉烟有些紧张的拉住了于子鸳的手,她也不知道小叔去干什么,可是她担心。
于子鸳拍拍她的手:“别怕,他不会有事的。”但是会不会成功呢?她也好奇。
袁三郎因为紧张,所以忍不住回头看向于子鸳,见于子鸳看着他,侄子侄女也看着他,他握紧了双手,再次鼓起勇气向前走。
袁三郎走到官差们面前,他弯腰朝着几位官差作揖:“小子袁家三郎,见过几位官爷。”声音有些颤抖,但是颤抖中又带着坚决。
王六首先好奇的问:“你小子过来干什么?”
袁三郎抿了抿嘴,脑海里把于子鸳的话过了一边,然后舔了舔干燥的唇道:“小子……小的侄子侄女饿了,但小的已无粮食,所以想……想和几位官爷做个买卖。”
噗嗤……袁三郎话一落下,几位官差哈哈大笑了起来。王六起哄道:“听听听听,兄弟们听听,我也不是头一次押犯人了,可还是头一次听到犯人要和我们官差做交易的。我说小子,你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啊。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能和我们交易的啊?”
“可不是,有胆子啊。”
“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确实如此。犯人见了官差,只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沉默的,一种是耗子见了猫的。但是像袁三郎这般的,且还是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却能这样走过来和他们说做买卖,这可是说破天了的头一回,实在有趣。
倒是田永耕听到袁三郎的话,朝着于子鸳看了一眼。因为头一次见犯人和官差做买卖的,可不就是于子鸳吗?他隐隐觉得这小子敢过来,肯定是于子鸳教的。
“小子五岁启蒙,念了三年书,虽然所学有限,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已了然于心,能背诵如流了。小子不才,几位……几位官爷中如果有识字有限的,又或者有不识字的,但又想多识得几个字的,小子在此去流放地的路上,可以……可以利用中午和晚上休息的时间,和几位官爷交流一下,小子……小子只要每人每天一个芋艿头的报酬。”
每人每天一个芋艿头的报酬,对几位官差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官差是不缺吃的,所以每人每天少一个芋艿头,他们实在不会在意。
但是,官差能被派来押送流放犯的,无疑都是没背景,家里条件在最底层。像这种条件的,几乎都没有念书识字的机会,这也就说明了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上进的人会想要识字,另一种情况是不上进的人不在乎识字不识字。可对想要识字的人来说,一天一个芋艿头的报酬,是稳赚不亏的。
而且,通过田永耕的事情,于子鸳对他是有些了解的,连这种五两银子的报酬都愿意赚,这种流放犯家属的关系网都愿意走一走的人,说明了两点,一点,田永耕家里没背景,另一点,田永耕想要往上爬。对想要爬的官迷来说,能多认识一些字,是有利而无一害的。
其实这件事于子鸳之所以让袁三郎去做,一是通过和田永耕的交易,她能确认田永耕的人品,不是像王六那种逮着机会想欺负人的人,只要不犯到他,他不会欺负流放犯。二是有他们和田永耕的交易在,田永耕也不会允许下面的官差欺负了袁三郎。三是她是女子,如果她出面要教官差这等大老爷们识字,在这种男尊女卑的古代,会让他们自卑没脸。
所以综合之下,袁三郎是最合适的。而且,她也和袁三郎强调了,不能说教他们识字,而是用了交流。既顾着官差们的面子,也因为袁三郎曾经是世家公子,是男子,不会下他们的脸。
袁三郎这话一出,原本还喧闹着看戏的官差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看着袁三郎,一时之间,他们的脑子都仿佛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