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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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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登基两年有余,后宫依旧空无一人,朝堂上按捺不住的渐渐多了起来。
女帝未婚夫死于两军阵前,还是为女帝亲手所杀,这在当时几乎成了燕朝人尽皆知的禁忌。
登基之初,女帝追封已故的未婚夫为皇夫,也曾为其素衣服丧,哀痛不已。是故无人敢再提女帝大婚之事,但如今两年过去,众人的想法渐渐从缅怀先皇夫大义变成了担忧国家后继无人。
而看女帝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老臣们商量好,为了燕朝国祚,怎么也得逼一逼她。
于是,这几天递到姜俞案前的折子,有一半都是在劝她选秀。
姜俞随手将最后一封奏折也甩了出去,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哭笑不得。
选秀?
看来这些老头子已经接受现实了,想想,要这些半辈子都在念叨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的老顽固们上这一道折子,也挺不容易的…
她是本朝第一个女皇帝。
上有三个兄长,本来怎么说都是轮不到她头上的。可惜她祖父不会当皇帝,好好一个国家被他败得民怨四起,战乱不休。轮到她父皇,倒是有心想当个中兴之主,奈何道行不够,也只是个守成之君的料。在她三岁那年,燕朝甚至被逼到迁都的境地。
迁都之后她父皇的身子骨就开始一落千丈,他像是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平庸,将希望寄托于儿子身上。
三个皇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派上了战场,甚至扬言以军功定太子。
她的嫡亲兄长是父皇的大儿子,母后总对父皇说他是个天生的将帅之才,可惜最后还是折损在了战场上。
兄长死后,母后大受打击,坚持是那两个皇子嫉妒她儿子才联手将他害死了。她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抱着她痛哭咒骂,糊涂时直接将她当成了兄长小时候。
拖了两年,母后也跟着去了,最后一程是父皇陪着她。他们关着门待了一会,父皇出来后红着眼摸了摸她的头,屋里哭声渐起,她知道,她没有娘亲了。
再之后,热孝未过,她就被送去了兄长之前待过的军营。
那一年,她十三岁。
登基时,她十九岁。
作为先帝仅存的女儿,歼灭叛党的最大功臣,带着朝廷回到了燕京,坐上了这个皇位。
……
叶清妩进太极殿书房时,就见着姜俞一手支着额头靠坐在御案后,闭着眼,眉间微蹙,带着几分疲惫。
几年了,她始终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容貌倾城、纤细瘦弱的大美人与传言中叫叛军闻风丧胆的燕林军统帅混为一谈。
姜俞半睁开眼。
“你怎么来了?”
叶清妩只觉得心都被击中了,她最爱自家表姐这副懒洋洋的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淡。
她腾腾腾小跑到桌案后面,两手扒拉在扶手上蹲在姜俞身旁,眨巴着眼,“表姐好生无情,这么久没见到妹妹我,居然这样冷淡,亏得我还专程进宫就为了见表姐一面。”
一脸伤心欲泣的做作样。
姜俞抬起指尖轻飘飘的往她额头上一推,把人推得一个后仰,“说人话。”
“……哦。”
叶清妩慢吞吞的站起来,看到一旁地上堆叠着的奏折,随手拾了一本半展开的,“陛下怎么把折子乱丢,”然后很“不经意”的看见里头的几个字,“啊,是劝您选秀的啊,我看这折子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
姜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叶清妩脸上的诚恳越来越僵,最后认命的垂下头,“表姐我知道错了…”
“说吧,谁叫你来的?”
“还不是我娘逼我的…”叶清妩一脸沮丧。
姜俞皱眉,“姨母什么时候也管起这种闲事了?”
“这哪是闲事!”叶清妩义正言辞,然而看到姜俞的表情,她声音又一点点低下去,“前几日去我家串门的夫人们老是对着我娘叽叽歪歪,搞得我娘也神经兮兮的,但她知道表姐的脾气,怕贸然来劝您会不高兴,这才叫我先来探探口风…”
“那你回去告诉你娘,这事朕自有分寸。”
“嗐,”叶清妩又磨蹭过来扯了扯姜俞的衣摆,“表姐,选秀不是挺好的嘛,就算你暂时不想成婚,挑几个人来陪陪你也好啊,你一个人天天这么操劳国事还没个知冷暖的在一旁陪着…”
姜俞不耐烦的打断,“就像你一样?”
叶清妩立马闭上了嘴。
自姜俞在朝堂军中崭露头角,尤其是她登基这两年,女子的地位有了明显的提高。但像叶清妩这么出格的,整个燕京也找不出第二个。
叶清妩只比姜俞小一岁,又是她唯一的表妹,她登基后就给她封了个郡主封号,然后过了三个月,她就和自己刚刚成婚半年的郡马爷闹了和离。夫妻不合分了的也不独他们两,只这个倒没什么人在意。一年前她又自个儿看上了个穷书生,硬是来磨得姜俞给她赐了婚,这回还不到三个月,又分了。那时她一副凄风苦雨的模样进宫来,只说自己姻缘不顺,以后都不要成亲了。姜俞看她可怜也顾不上苛责,安慰了两下就把人劝回去了。
然后不到两个月,清宁郡主养面首的事就开始传的沸沸扬扬。
她娘甚至进宫来对着姜俞好生哭过一场,直说自己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闺女,她是管不了了,希望姜俞能管管她。
姜俞对这个嫡亲姨母还是有几分敬重的,就把人宣进了宫,那时这丫头是怎么说来着。
“表姐我也没办法,我看见好看的小郎君就想把他们留在身边日日看着,可是···”叶清妩哭的直打嗝,“可是,我看着看着就看腻了,我能怎么办啊,反正···前朝的公主也不是没有养面首的,我如今也是郡主了,有自己的府邸,为什么不让我养···”
姜俞对着这个表妹无言以对。
她们幼时也曾整日窝在一起玩耍,对这表妹看脸下菜的本事算是有所见识,没成想长大以后会更加变本加厉。
不过既然她如今没有婚约束缚,又没做出强抢民男的事,倒也碍不着旁人。既然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就由着她去了。
只听说姨母在家里又哭晕了一场。
这事本来就这么了了,不想有好事者觉得从中看出了女帝的态度,从这之后,选秀的事就开始被人断断续续的提起了。
直到这回的声势浩大。
叶清妩也知道这事是自己给表姐添了麻烦,被她这么一说,不免有些讪讪。
见她识趣,姜俞也不多说什么,只道,“没什么事就回去多陪陪你娘,对了,下次姨母进宫要是再提此事,朕会告诉她,选秀的时候顺便给你挑个夫君,想必她会很乐意。”
叶清妩:“……”
这可真是往她死穴上踩,这下她不仅不能劝她,还得回去替她摆平自己母亲。
叶清妩一脸恹恹,顾不上欣赏自家表姐的盛世美颜,灰头土脸的出宫了。
叶清妩走后,姜俞百无聊赖的倚在御椅上。不是正式场合她一贯不着龙袍,此时一袭白裙,上头用金线绣着龙纹,头上也只是简单绾了个发髻,配以莹白玉簪,倒像是春日犯困的闺中小姐。
只是下一刻,她的目光落到了叶清妩先前捡起来的那封奏折上,眉梢轻挑,眼神一利,帝王威严顿显。
姜俞伸手取过那封折子,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遭,面上神色莫名。
也不知叶清妩是凑巧还是故意,随手拿了一本就能拿着当朝国丈的奏折,难怪她说写的有道理,比旁人写的,倒确实要更情真意切些。
只道感念陛下对皇夫的深情,奈何人死不能复生,皇夫若泉下有知,也必不忍陛下再为其伤怀…
眼下敢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提起先皇夫的也只剩季家的人了。
她登基以来对季家大肆恩封,可谓是风光无两,但要是往她身边塞了别人,季家可不一定还有今日之荣,是以国丈会上这道折子是她没想到的。
姜俞沉吟着再一低头,目光落在一行字上,指尖不由得顿了顿,随后冷笑一声将折子重新扔远了。
“…臣之幼子也已长成,尚未婚配,其容貌甚似皇夫,臣每每见之犹皇夫仍在膝下,不甚唏嘘……”
姜俞闭上眼按着自己的额角,想到幼时宫人和她讲的故事,有了后娘就有后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