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黑篮]娇养》迟佳酿

7、Chapter6 Chlorprothixene

　　午餐是中华料理。

　　一番梳洗整理来到餐厅，换好衣服的大小姐看着餐桌旁片烤鸭的厨师再一次惊讶。

　　上一次是日式传统料理，本以为今天会是精致好看合衬他气质的法国菜，却没想到会是一桌地道的中国菜，并且难得未经日本化改良，完全原汁原味。

　　“月岛家与中国渊源颇深，悉闻月岛梨奈前辈最爱中国菜，想来大小姐耳濡目染，品味非同一般。我对中华料理了解不多，只选了几道具有代表性的菜色，权当抛砖引玉，请大小姐品鉴。”

　　北京烤鸭、西湖醋鱼、东坡肉、宫保鸡丁、糖醋里脊、腰果虾仁、清扒鱼翅、蟹黄小笼、冰糖燕窝……中规中矩的菜色，难为他一次性找来这么多厨师用心配菜。

　　不过……抛砖引玉？说的这般直白，她再不能假装听不懂。

　　几次见面都是他在展示喜好，同时还不忘迁就她。而自己仿佛一个被动的局外人，安静的聆听，偶尔借着感兴趣的话题说一些看法，从不主动展露自己的喜好。

　　大小姐对于家人和外人向来分得清界限，能让她毫无防备表现真实自我的人屈指可数，就连在叔叔婶婶面前都一以贯之带好面具。

　　就算没有两人之间这层尴尬关系，需要定期见面培养感情，她本也想做东请客好好谢他一回。

　　大小姐微微一笑，优雅落座：“因为姑姑喜欢，家里一直有中餐大厨，不过吃的最多的中国菜还是素素的手艺。”

　　赤瞳微顿，“二小姐擅厨倒是没有听说过。”

　　“那丫头是个异类，厨艺好的根本不像月岛家的姑娘。”看一眼少年的反应，继续道：“据说当年姑姑第一次进厨房，洋葱刚洗好放到砧板上，切第一下就滚了刀，食指拉了个口子，从此便再也没有进过厨房，所以自那以后姑父便苦心钻营厨艺。我旁的及不上姑姑，唯独不善厨艺这一点倒是像了个十成。”

　　这是个极其考验情商的话题，若是一般人恐怕会局限于“高贵如大小姐怎可进厨房”这种庸俗的套路跳不出来，可赤司少爷毕竟不是凡夫俗子，轻巧避开深坑，重点捉的精准，“早已听闻传奇球星和国宝歌姬的神仙爱情，仙道彰前辈是我敬重的榜样，无论篮球还是其他，我都会以他为目标而努力。”

　　目光炽热坦诚，他从不掩饰对她的企图，也有耐心一点点挖开冻土冰层，种满一片春暖花开。

　　烤鸭片好第一盘，绅士自然要让女士优先。

　　月岛缨络揭开一张薄饼，夹起肉片，慢条斯理道：“一半皮一半肉，肥瘦均匀口感最好。甜葱和甜酱比例恰当才会解腻爽口。” 话音落下，一个漂亮的肉卷递到赤司少爷面前。

　　少年显然愣了一下，道一声谢，伸手准备接过，月岛缨络却躲了躲，而后又重新送到他面前。

　　他不是嫌她不够主动嘛？那么这样亲昵的喂食他接还是不接？

　　大小姐恶趣味的抛开礼节，想走进她的真实世界就得做好幻灭准备。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强人所难的爱好，亦或是骨子里浑然天成的反骨。

　　既然注定要做夫妻，与其带着面具假惺惺一辈子，不如一开始就适当亮出一点自我，他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至少她往后不必时时事事伪装，乐得轻松自在。

　　十六年的礼仪教育提醒赤司少爷不该顺从，可是内心的另一个声音却在疯狂庆幸，庆幸今日没有用主餐厅的长桌而是选了拉近距离的小方桌。

　　目光沾在捏着烤鸭卷的玉指上无法自拔，饱满的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油渍渗透饼皮覆盖了高雅的裸色美甲，似一颗晶莹光亮的小贝壳。

　　长这么大第一次就着女孩子的手吃东西，这情景已足够暧昧，何况对方还是以仪态得体著称的月岛大小姐。

　　收回手，月岛缨络微微垂眸，睫毛掩去眼底得逞笑意，然后将那裹了油渍的食指指尖放进嘴中，粉嫩舌尖一卷，回味无穷。

　　如果不是她很快恢复面无表情，一脸纯净地介绍其他菜的最佳口感，又冷淡似平常模样，赤司征十郎简直要怀疑她被神话里专门狩猎男人的妖精俯身，刚才的一番举动是在赤、裸、裸的勾引。

　　“赤司君？”唤回少年神游的理智，月岛千纯夹一颗小笼包到碟中。

　　意识到自己失态走神，赤司征十郎甩掉那个荒唐的想法。

　　她是月岛大小姐，勾引？怎么可能。

　　贝齿轻轻咬破面皮，晶莹红唇吮吸蟹粉汤汁，而后沾进醋，继续如法炮制，最后才连皮带肉咬下一小口。

　　赤司征十郎觉得自己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她不过是吃个小笼包，为何自己竟觉如此撩人？

　　大小姐身形纤细，却没有一丝肌肉，可见平时并不喜爱运动，身材保持全靠小鸟胃口，瞧这张脸自然会认为她口味清淡，可是眼睁睁看着她吃下两大块带皮红烧肉，赤司征十郎有点意外。

　　“我喜欢浓油赤酱的上海菜，也喜欢辛香四溢的麻辣锅。”大小姐颇为兴奋的诉说着她的重口味喜好，甚至期待能从少年眼中看到一点破碎。

　　世家千金的寡淡口味着实太普遍，可她仗着胃口小吃不胖特别喜欢一些油腻重口的东西，曾几何时她甚至希望能找到一个陪她吃大肠和脑花的人共度一生。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那个人面前吃这些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穗穗，不必连口味都要模仿你姑姑。”她记得很清楚牧绅一当时的表情，他以为她在勉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些。

　　“我让他们记下，下次便按照大小姐的喜好来。”他无半分为难，甚至有些欣喜，因她终于主动袒露喜好，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月岛缨络默然，失落的像是恶作剧没有得逞的熊孩子，微微垂眸，心中却透出些期待的兴趣：“既然按照我的喜好，下一次我来准备。”但愿他看到那些大部分人眼中可怕的菜色还能像现在这般轻松，趁着少年太年轻还可以给他上一课。

　　这是她第一次邀请他，自然得乐应下。

　　对于今日的月岛大小姐而言，赤司征十郎是个可以相敬如宾共度婚姻生活的人。

　　而在赤司征十郎眼中，月岛大小姐肯把最真实的口味喜好告诉他，虽然仍未将他当成自己人，但至少不会像之前拒人千里。

　　今天是个好日子，雨后云开，暖风和煦，月岛大小姐和赤司少爷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步。

　　一切似乎都按照计划循序渐入佳境，如果没有遇见月岛宅前停着的那辆车的话。

　　家中有事，午餐后，管家秀叔打来电话，听了个大概后大小姐就开始头痛。

　　“抱歉赤司君，我……”原本和他说好去花园散步，顺便看看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以及他同赤司夫人的温暖回忆。

　　但现在，全泡了汤。

　　“这些事随时都可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急。”说这话的赤司少爷又是那个成熟稳重的老成少年，却给人一种陌生的恐惧感。

　　少年说到“一辈子的时间”时，月岛缨络心中一颤。

　　一辈子好长，长到她现在的年纪一眼望不到尽头，可是一辈子又好短，短到她父母眨眼就走完了人生。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全部都行色匆匆，因而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就算结婚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孤独余生。

　　赤司征十郎将她表情的变化收进眼底，孤独与悲凉近在咫尺，却隔着玻璃围墙触碰不得。

　　他知道她有心结，月岛大小姐的可怜身世大族们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若非她太优秀，优秀到以如此年纪便撑起月岛财团的社交脸面，月岛家主又这般器重她，赤司家的高层长老也不会极力促成这门联姻，放弃第一顺位继承权的二小姐而选择了月岛缨络。

　　他欣赏她的优秀，更感谢她的优秀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来。

　　车内一路无话，大小姐太疲惫，撑着头睡不着，满脑都是复杂心事。

　　到了月岛宅门口，刚刚打开车门落地站定，转头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豪车，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刚好从老宅走出，目光与她撞了个正着。

　　尴尬错愕，进退维谷。

　　五月，月岛大小姐站在老宅围墙外的紫藤花海下，与拒绝自己告白的男人偶遇，单薄身影无所遁形，身心煎熬喘不过气。

　　正窒息难受，头顶落下来一片阴影，少年身形遮住她的视线，将她心里那道伤疤隔绝在他身后。

　　抬手，轻轻拂去黑发间的紫色花瓣，抚了抚她柔顺的发别到耳后。

　　月岛缨络抬眼望进赤色眼眸，里面盛满温柔的安抚，用目光告诉她不要怕。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追究。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愧疚。

　　月岛缨络缓缓闭上眼，双手环上少年腰身，隔着脱了外套的西装马甲环抱他，侧脸轻轻贴上他的前襟。不是幼稚的赌气，而是想尽可能的保护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尽管已经于事无补。

　　大约因为无限包容的赤司少爷在身边，月岛大小姐才有机会做一次鸵鸟，逃避眼前的不想面对。

　　赤司征十郎皱了眉头，而后配合地拥住她的肩膀，微不可查叹一口气。

　　看着不远处相拥的年轻身影，牧绅一脚尖旋了个方向，转身上车。

　　直到那辆车消失许久，月岛大小姐才挣脱舒适安全的怀抱，低垂着眼抿紧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耷拉脑袋。

　　“走吧，我送你进去。”说着，手臂一曲伸到她面前。

　　张了张嘴，没能说出道歉的话，挽上那只胳膊，才意识到腿有些抖。

　　赤司征十郎将她交给管家，正要转身，听得她语气略有急切的叫住他。

　　“赤司君。”少女的明媚之色落于午后暖阳中，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开口。

　　心口的沉闷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瞬间消散，月岛缨络这杯慢性毒药他已饮下第一口，温吞上瘾戒不掉，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明白。” 她想说的他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