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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Chapter34 syru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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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原本至少要关上半月,好在无论是小公主的闺蜜通风报信还是大小姐去赤司家之前的交代后
手,总之,绝境之处有神仙来拯救。
月岛家最最离经叛道任谁对上脑袋都要痛一痛的那个女人犹如神兵天降,月岛梨奈几乎是算着时间回国,踏进月岛老宅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月岛琉夏从头到脚阴阳怪气一番,又亲自去祠堂将两个闯了大祸的丫头片子拎出来。可奈何话还没说上两句,赤司家便来了讨伐的人。
彼时赤司征十郎估计正忙于家族烂摊子并不知晓,月岛夫妇将人好好请进家门准备让那个给人家脑袋瓜子开了瓢的女儿当面致歉,谁料月岛梨奈直接将姐妹二人带至会客厅,摆出一副不打算善了的模样。
“你们是来道歉的?”目光自对方包成粽子的大脑袋落到几人空空如也的手上,撇嘴道,“空手来也是很有诚意嘛。”
月岛梨奈这种不讲理的先发制人直接说蒙了几人,月岛夫妇无语沉默,听她又道,“便是你说我们月岛家的大小姐身份不清白?琉夏,这几年不见的光景,月岛家的脸面什么时候能随便让人按在地上摩擦了?传出去恐怕其他分家也不会答应吧。横竖他们赤司家现在四处漏风,既然瞧不上我们家姑娘,婚约取消便是。”又转头拍拍月岛缨络的肩膀,“穗穗不怕,姑姑再替你寻更好的。”
家族经济本就处于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下,原本理直气壮的一家子被逼无奈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憋屈的道歉灰溜溜逃走。
听完大小姐的转述,赤司征十郎眉头深锁,“然后呢?”
“然后……”月岛缨络顿了顿,“他们道了歉找一个理由离开了,叔叔没有禁我的足,我就想……那天看到赤司君脸色惨白形容憔悴,我很担心。”
所以她出现在这里,坦白致此。
赤司征十郎一时未能适应她的直白,表情依旧维持原状,月岛缨络见赤司征十郎表情依然未显松懈,却是误会偏差,垂眸轻声,“其实哪有什么更好的。”
少年一怔,唇角不自觉上扬,忽而又想到什么,面色陡然凝重,“倘若我真的回不来……穗穗,那种谎话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换作寻常人家可能随口说一句子嗣无妨,可是对于月岛大小姐来说,那就是斩断后路的决绝。倘若赤司征十郎真的交代在外回不来,那么往后的月岛缨络都会处于一种尴尬境地,进入赤司家名不正言不顺,其他家族也不可能接纳她。
“叔叔把一切计划都告诉我了,无论赤司君还是我生来就注定了无法走一条轻松坦途。我们背负着太多期待和枷锁,以前是,以后也一样,甚至会更艰难。可是……”
赤司征十郎永远不会忘记那双眼睛透出的坚定与期待,“能同赤司君一起走下去就不是煎熬,而是满心欢喜。所以无论余生多久,能走多远,我都愿意和你一起。”
这一次,真心实意,不加欺瞒与隐藏,不去费尽心思揣测,坦诚尽显。
“只是赤司君的身体……”所有事情她都能猜到,唯独不确定替自己度厄的赤司征十郎会受到多大影响,因为单看他的外伤并不止于憔悴到这个地步。
赤司征十郎摇了摇头,“我不会骗你,其实这次虽是家族人祸算计,却也是父亲与我顺水推舟的结果。父亲早就知道我做的事,却什么都没有说,替我挡去了部分劫数,所以才会伤情严重。”
那日,赤司征十郎才终于理解了父亲多年的良苦用心,真正同这个世界和解,同自己和解。若非自幼的残酷训练,他又怎么能在这个家族中好好活下去?
坍塌之下,他听着父亲语重心长的讲述家族利益集团千丝万缕的联系,讲述此番算计实施有多惊险,忽然意识到其实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也不过是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并非没有感情的机器。只是他的感情沉淀厚重,在家族重担的盔甲下无人能够窥见。
而如今,这幅沉重的冰冷的盔甲将要穿在他自己身上,他将披挂上阵,守护百年家族荣耀,和心底怀中的柔软温存。
多么不可思议,循环往复的世家故事里,他无疑足够幸运,有知心人携手相伴一生已无所谓生命长短,有彼此在身边的每一天都是最好的时日。
这次的运气明显偏心了善与正义,赤司当家经过一周的全面彻底的检查治疗,终于转危为安,获准出院休养。惴惴不安的分家人担心了一整晚,却得到了赤司征臣前往京都分宅静养的消息,而赤司家的大小事务皆由赤司少爷一人打理。
帝王之术中,新君即位,总要来一番改头换冒新颜色,可惜背后设计之人狡猾异常,将他人推出来挡枪,筹谋算计皆隐藏,想要在一局落败后全身而退。赤司征十郎怎么肯,两个月时光,将赤司征臣苦心孤诣多年的布局最终践行彻底。
其实两个月已经算是神速,他几乎不眠不休,每日累极之味了能尽早将事情解决,好早日将他的温室娇花搬到赤司家的大棚里,搬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急切、忧心、思念将少年铸成铜墙铁壁,雷霆手腕使赤司家成日享乐背后谋划的蠹虫人人自危。
与赤司家的阴郁氛围相比,月岛家的忙碌焦灼丝毫不少。大小姐的婚礼是顶大的事,遥想当初订婚的预礼有多繁琐,正式婚礼便是十倍也不止。奈何在这个关键节骨眼上,月岛当家的却生病住院,情况不容乐观,月岛夫人每日两头操持实在忙不过来,便紧急召回在外的小公主回来主持大局。月岛家的第一继承人,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月岛缨络在房间里看完今日份的账目清单,对座安静坐着核对嘉宾名单的小公主。不久之前她还在全家忙碌的档口无所事事,一转眼已成长为能够替长姐操持婚礼的第一继承人。这几年她们都有太多改变。
跟管家确认无误,小公主全神贯注准备进行下一项工作,却被大小姐一杯热茶端至面前打断。“这些东西本就烦琐,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完的。”
小公主神情严肃接过茶,头也不抬,“后面还有一大堆事,这些东西能尽快确认完他们也好尽快安排。你放心,就算只有我在也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大小姐错愕一瞬,她一心一意护着的妹妹已长大,多少有些唏嘘叹惋,可是终究轮到她来守护她。心中豁然亮堂起来,其实血浓于水的亲情她早已拥有。
“素素。”
“嗯?”小公主抬头,看到大小姐单薄面容落在夕阳中,微微一怔,恍然间意识到这大约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姐妹时光。眼前的大小姐似乎不是从前的大小姐,这是她从小跟随到大的身影,从步履蹒跚到亭亭玉立,竞争着、仰望着、比较着长大,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而这个人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古老城堡,从今往后她不再是月岛大小姐,而是赤司夫人。月岛千纯忽而意识到她将失去唯一的姐姐。再没人于半夜三更忍受她奇奇怪怪的吐槽,也不会再有人在她经受惨烈的家法后,一面毒舌挖苦她一面给她带来药品和食物。她们终于各自长大,雏鸟飞出阁楼,只是不知道她即将去往的地方会有什么等待着她。
“休息一会吧。”纤细皓腕上挂一只白玉手镯,是月岛夫人的陪嫁,一对成双,月岛千纯去医院看望父亲诗月岛夫人托她带给月岛缨络。她们出嫁姐妹各一只,只是不晓得小公主那只什么时候能带上。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要有预礼,若非八字命格那些提前算好,操办一场婚礼下来怕不是得削去半条命。这还只是新娘这边,哎对了,赤司家……”这才想起赤司家未有当家主母,这些繁琐事宜又由谁来处理?
“赤司君前两天去见了姑姑。”
“难怪姑姑这次回来我都没见过她几次,原来姑姑是为了你的婚事回来的。可是姑姑不是顶不喜欢这些的么?”
月岛缨络笑了笑,“赤司君以尊重未来当家主母的意愿为由,请姑姑监督赤司家有威望的几位分家女眷来落实操办。”
“额……那岂不是。”
“反正没人喜欢繁琐,有姑姑在想必婚礼当天可以喘几口气。”
月岛千纯心中赞同无比,有月岛梨奈在,那些人想要按照刻板礼制繁琐做事委实困难。
“姐夫真疼你。”不免感叹赤司征十郎确实担得起宠妻狂魔的称号,虽然自己在一板一眼的传统教育下长大,可是因为不希望未婚妻大婚当天累垮,搬出一尊最为难缠的大佛出来,也不怕被宗族的人诟病。
之前因着大小姐失心疯身体抱恙而错过了成礼,而赤司征十郎委实不想继续拖下去,可是流程还是要走,在月岛梨奈的任性拍板之下决定折中,于正式婚礼前一周的晚上,办一场西式酒会全当成礼。这么做的好处也可以让一些白天忙于工作的政商届大佬们得以有空到场。
西式的礼服是赤司征十郎亲自选的,洁白绸缎的抹胸礼服勾勒精致的身材,珍珠裹覆,优雅从容。
化妆间出来的那一刹那,少年红瞳迸发出的惊艳屏蔽了其他所有。只看的见那么纯净的白,美的不可方物。
终于,他们终于……
今次贴心的男主人挑选了一双中粗跟,软软的小羊皮,专为娇贵大小姐手工打磨,柔软贴肤,穿着一整天脚都不会感到疼痛。
“累么?”就会不过半小时,少年便细心询问。
月岛缨络想摇头,但见他眼底深深的疲惫困倦,又轻轻点了点头。他这些日子,应该累坏了吧,整个人都瘦的快要脱相。
赤司征十郎刚要带她去休息室坐坐,转身,与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期然打了个照面。
再次见到牧绅一,于二人都意外平静。
男人隔着人群朝他们举杯,赤司征十郎回敬,转头看向不发一言的月岛缨络。
仰头,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牧绅一转过身去同某议员聊天。
“阿征……”
“去吧。”
月岛缨络抬头,见他眼底满是澄澈温柔。
少年笑容平淡如水,声音如春风过耳一般温柔,“我等你。”
谁人笑到最后?过往的过往,难以言说的过往都成了不再回头的昨日,如今她的心意没人比他更清楚。
“牧叔叔。”上前,落落大方,敬一杯酒,和一个笑容。
牧绅一点点头,看一眼不远处从容不迫的红发少年,“真好啊,我早就来了,看了一会你们的互动。”
月岛缨络微微错愕,稍稍别过脸。
“虽然我知道不太可能,但……若是那小子以后对你不好,或者赤司家给你受委屈,我不会放过他的。缨络。”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月岛缨络下意识道:“不会的,赤司君他很好……很好。”
牧绅一微愣,眼前这个娇羞少女才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第一千金因何改变怕是无人不知晓。
心中略感酸涩,却又发自内心的欢愉,叹一口气,终究要做出断局:“穗穗这个名字,以后我不会再叫了。”她早已长大,他应当避嫌。他与她的往后,终究是拉开了能叫“穗穗”的距离。
“你……要走了么?”毕竟是被他一手带大的,月岛缨络隐隐有预感。
“嗯,英国那边压了很多事需要我去处理。不能参加你下周的婚礼。丫头,新婚快乐。”他眼角笑出深深的纹路,这些年五官未变分毫,冷硬,深邃。
转身之前,牧绅一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妥协一次,声音极其认真,“不管怎么说,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梨奈。”
月岛缨络释然一笑,“我知道。”
牧绅一勉强笑了笑,不去追究方才陡然失落的感觉因何而生,回收道一句保重,走出十几步,听得身后高跟鞋哒哒。
“牧叔叔——”
回身,时空流转生幻,分不清是那年雪夜表白的天真少女还是十六岁充满热情的月岛梨奈。他几乎要下意识的张开双臂去迎接,迎接这一生都在错过的场景更迭。
可惜幻境戛然而止,少女身影停在他三五步开外。许是跑的太快,晶莹小脸红扑扑,红唇上扬笑的真心,声音中夹带着幸福的感激,“谢谢你。”
谢他早年的照顾还是……那年雪夜没有接受她的告白?
他看着她,僵硬的维持脸上的淡笑,点了点头,看她小鸟一样脚步轻快的转身跑开,跑到红发少年身边,走进她往后的幸福人生。
真好,这样完满的结局。
怅然若失的心情不过因为嫁女儿一般,毕竟那是他亲手带大的小孩。他们站在一起,没有比这更加般配。
人声很快喧闹起来,酒店斑斓灯光下是他和她的世界,同样的年纪,同样的期待,同样的未来。一切都不能更好。
他笑了笑,表情却很难维持一个长辈的欢愉,背过身大步离开,只在心底默念两句未能出口的祝福:新婚快乐,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