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锦》柳子希

5、点翠

　　点翠
　　总有那么一天，誓言会褪去颜色。
　　女子的首饰中，有一种工艺，叫做点翠，是用翠鸟的羽毛贴出各式花样。从此后，纵使金水擦去，宝石蒙尘，明珠黯淡，那幽蓝的底色仍然夜空般明艳。
　　那里头永远住着当年的魂灵。

　　每年七月十五的时候，那个男人都会出现在湖边，或者喝一壶酒，或者弹一曲琴，或者什么也不干，只在湖边的树下发呆。
　　他第十三次到湖边的时候，李乔忍不住上前搭话。
　　男子倒是认得这个常来山中湖边捕鱼的青年，友好地微笑回礼。
　　于是他得知，男子是在纪念离去的恋人。
　　那人宝贝得要死地揣着一只银钗，终于经不住李乔缠，喝了二两自酿的劣质烧酒后，眼泪汪汪地把银钗拿出来把玩。
　　“离离，离离，”男子呜呜咽咽地冲着李乔哭诉，“你怎么舍得。。。。。。”
　　李乔敷衍地回答：“舍不得啊舍不得。”一边拿了银钗翻来覆去地看。
　　那只发钗端得精细，碧玉和石榴石镶嵌花朵，暗红一挂海珠颤巍巍摇动，如繁花簇锦，晨露凝香，花间一只蝴蝶，翠羽靛蓝幻动，蝶翼上大半残红，如同落花。
　　那便是血色，被翠翎吸饱，经年不褪。
　　男人大哭。
　　平日再端方有礼斯文，二两劣酒下肚，立时退化为三岁孩童。
　　李乔挣他不开，只得由他抱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自己新做衣裳上擦。
　　故事其实滥俗，无非是二八年华，墙头马上，山盟海誓，私定终身。而后金銮殿上高中，御花园里赐婚，结发情终做了分飞燕，下堂妻那比得俏金枝。
　　剧情到此，倒与村里每年请的社戏差相仿佛。李乔叹人生如戏，再叹新衣成了灶台布，三叹悠悠止息，不知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