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他不对劲》七序

3、第三章

　　来不及深想，理智让季越戈立刻拉住女孩往上游。

　　可还没等他游多远，那女孩竟自己睁开了双眼，她神态迷茫，一双眼眸却澄澈如初雪，好看得不似真人，更像摆在橱窗中最漂亮乖巧的娃娃。

　　大概是因为活动过于激烈，此时的季越戈明显感受到了心跳加快带来的眩晕。

　　而刚刚苏醒的夏瑜还有些迷茫，她真的在秘境中化形了吗？怎么感觉好不真实？
　　——等等，这熟悉又陌生气味……是她的父神！

　　夏瑜瞬间双眼亮起，一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整整一天未见的海神！
　　她忽略海神明显变短的头发，以及他身上那看起来怪异无比的白色衬衣，激动地攀上了他的脖颈，整个人都紧紧抱了上去，并用她惯常的发音腔调说道：“父神你终于肯回来了！”

　　季越戈猛地被勒住脖子，被夏瑜缠得直往下沉！

　　她柔软的身躯还紧贴着他，让人依稀可觉女孩的玲珑美好。

　　“！”
　　“咕噜咕噜咕噜——”
　　季越戈呼吸都乱了，他拼命去解怀中女孩的手臂，却遭到了对方更为激烈的相拥。

　　压根没察觉到眼前人异样神情的夏瑜欢快地抱着海神想往下游，想要和他一起像他们以前那样游逛海底，甚至还开心地吹了个五六个小泡泡。

　　而浑身被她缠住的季越戈此时此刻根本就划不动水了！季越戈都快疯了，这女孩难不成是想拉他垫背吗？！

　　两人僵持不下。
　　他们一个想往海面上游，一个想往海底去。

　　季越戈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觉得下水救人要量力而行，再这样下去，他今天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海水中阻力颇大，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很难凭他单方面的努力而分开。
　　眼前的女孩似乎比他更激动，她双臂紧缠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纤细双腿夹在他腰上怎么都不肯丢，愣他泳技再好也不可能身上挂着个人就游上去。

　　淡蓝的海水中，迟钝的夏瑜逐渐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海神……似乎在使劲推开她。

　　夏瑜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季越戈的表情，瞬间僵住。
　　眼前的男生眸中夹杂怒火与焦躁，而更多的则是不似作伪的陌生。
　　夏瑜下意识松开了手臂，而后瞬间就被她自小最为依赖的海神大人拉开了一线距离。

　　夏瑜如坠冰窟，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季越戈，眼眶霎时通红：“父神……”

　　季越戈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更搞不懂为何这陌生女孩为何会突然露出受伤的姿态。
　　还未等他反应，就见女孩嘴唇微动似乎又说了句什么随后就凑了上来。

　　“！”
　　季越戈动作快于大脑地出手，直接了断地用手刀砍上夏瑜的后脖子，把这个妄图拉他垫背的陌生女孩给打晕，随后拽着她的衣服把人拖上了海面。

　　救命的空气久违般涌来，几名姗姗来迟的救生员撑着摩艇，对季越戈喊：“快把手给我！”

　　海面波荡不定，同时有救生员跳下水靠近，向季越戈伸出了手。

　　季越戈喘着粗气，下意识地先将夏瑜托上了船，然后在救生员的协助下登船。

　　救生员将手指放至夏瑜鼻下，几秒后才长松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没气了！”
　　“可能吓晕了吧。”
　　“这姑娘长这么漂亮，还年纪轻轻，怎么就想不开呢！”

　　“应该不是。”
　　季越戈拧干衣服上的海水，指了下不远处海面上的破游泳圈，镇定分析道：“看着更像是意外。”

　　救生员用长杆够到游泳圈，将之一起带回岸边。
　　摩艇内壁光滑坚硬，救生员着急送医开得奇快，以至于夏瑜脑袋直接撞向了内壁。

　　季越戈眼皮一跳，神经反射地出手护住了夏瑜脑袋。

　　熟悉的气息令夏瑜感到心安，她无比自然地轻轻蹭了下季越戈掌心，眉间丘壑稍平，唇畔甚至溢出类似撒娇的细微哼声。

　　男生僵住动作，湿润睫毛下的双眼都忘了眨，心尖像被轻羽扫过般微荡。
　　紧张刺激的生死险境过后，季越戈并未产生劫后余生的喜悦，心底反而缓缓升起一种无法用言语表明的酥痒，像忽然失而复得了一件他弄丢很久的珍宝。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受。
　　季越戈自认脾气暴躁，而他这会儿却对这个险些“带走”自己的罪魁祸首毫无脾气，以致对方得寸进尺地攀上他的膝盖，还无比熟练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温柔的海风中，他低头看着脸蛋白里透红的陌生女孩，心想如果忽略被海水浸湿的衣服头发，她看起来更像是睡着了。
　　尤其是她那一头粉得张扬的头发，看起来实在太像童话故事里的睡公主了。

　　季越戈莫名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夏瑜的脸蛋，手感细腻温热，居然软得不可思议。

　　“咳咳！”
　　旁边的救生员实在看不下去了，猛地咳嗽两声表示存在感。

　　季越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恢复冷酷外表。
　　湿漉漉的发丝掩盖了他的眸中神情，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两名救生员对了个眼神：挺帅一小伙，怎么跟变态似的摸人小姑娘脸……

　　海天一色，碧波如洗，岸上人声鼎沸，嘈杂不堪。
　　有工作人员在确认情况，以便采取最佳方案，围观游客被安保拦在外围，举着手机伸长脖子凑热闹。

　　医护人员确认伤员后，就急哄哄地把昏迷不醒的夏瑜拉上了救护车。

　　“小伙子你怎么样？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季越戈摆手拒绝，第一时间躲进人群，并对焦急万分的爷爷奶奶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诶——”
　　还未等两位老人关切询问，季越戈已经大步跑向洗手间。

　　季越戈冲进隔间，利落上锁。
　　地板返潮，湿漉漉地汇聚成水滩，隐约可见上方男生脱了衬衣。

　　季越戈拧了下水，浑身湿透的他面部皮肤光滑白皙，毫无异样。
　　但没人知道，在他脖子以下，肩颈线和胳膊外侧全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浅蓝色鱼鳞，就连没长鱼鳞的其他地方也隐约泛着透明的蓝。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能在海水中呆太长时间的原因。

　　因为他是个怪物。

　　季越戈侧身，垂眸看着自己身上那层薄而韧的鳞片，思绪被拉回到很久以前——
　　“你是个怪物！怪物没有资格和我们一起玩！”
　　孩童时期的排挤最为伤人，更何况那还是自己拼了命从海里救上来的人。
　　小小的季越戈还没学会压抑自己的怒火，他用拳头揍破了那个小孩的额头，在大人赶来之后率先躲进了厕所。

　　往事重演。
　　不过今天他救上来的，是个粉嫩可爱的睡公主。

　　或许是刚在海水中泡过的缘故，此刻的季越戈完全感觉不到那种令人头疼的狂躁感，他盯着那些蓝色鱼鳞看了许久。

　　直到季奶奶在外面焦急地喊他——
　　“越戈！怎么还不出来？是哪里不舒服吗？”

　　“好了。”
　　季越戈换好管家送来的衣服，搓把脸，又对着镜子照了半晌，觉得问题不大后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季爷爷季奶奶担心得不行，尤其季奶奶，她拉着季越戈的手左看右看，生怕他缺胳膊少腿，还自责道：“都怪我，非要今天来这儿，差点让我乖孙出事！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哎呀真是吓死我了！”

　　季奶奶蹦豆子似的自责令季越戈好笑不已，他笑道：“奶奶，我是去救人的。”

　　如春风般和煦的笑意令众人短暂愣住，他们还从未见过季越戈笑。

　　“哎呀那么深的海，你真是要吓死奶奶了！”
　　季奶奶反应过来，作势去打他，然后拉着季越戈就往外奔，“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个风水极差的地方好！”

　　季越戈回头看向季爷爷。

　　季爷爷无奈地笑着摆手，他向来听老伴的话：“走吧走吧，早点回家。”

　　只是，等季越戈坐上车，透过窗户看见大海时，忽然想起在海水中，那陌生女孩仿佛向他索取拥抱的模样，动作熟稔地仿佛她对他做过无数遍……

　　L市医院。

　　病房外，疾步匆匆的医生护士路过走廊，家属病人纷纷让路，一边猜测：“发生什么了？”
　　“难道又有哪里发生连环车祸了？”
　　“不对啊，这一下午也没听见啥动静啊！”
　　“他们去的好像是那个溺水女孩的病房……”

　　被转到单人病房夏瑜仍在沉睡，围在她身边的医生护士相互讨论着什么，表情神态极为严肃。

　　“……这女孩真的溺水了！景区那么多人看着我还能说谎骗你们吗？”
　　景区负责人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动作激烈地掏出手机怼到其他人面前，说：“实在不信我给你看视频！我刚让同事传给我的！”

　　“您别激动！别激动！”
　　护士小姐姐安慰他道，“虽然检查初步得出这女孩没有出现溺水迹象，但可能她体质特殊有什么异常也能说得过去，我们医院还会给她做进一步体检的。”

　　在场的医护人员心思各异，并不像护士小姐姐所说那般轻松，因为在刚刚的体检过程中，除了和正常人几乎无异的心率和体温，他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明这女孩是普通人类的证据。

　　血检结果中各项指标不对，脑部CT显示异常，各项片子化验结果源源不断地送入他们手中，惊动的主任医师越来越多，有的医生吓得险些报警！
　　因为这些数据绝不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

　　还是院长深思熟虑之后，才拿定主意道：“先观察观察，实在不行再报警也不迟。”

　　但实则，院长已经悄无声息地报备了国安处。
　　近年华国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类能人异士，但他们都被国家隐藏得很好，并不会轻易出现在世人面前，只要这女孩不会对现有人类产生危害，国家就不会主动出手。

　　“——她她她醒了！”
　　景区负责人突然惊叫道。

　　话题主角夏瑜缓缓睁开眼睛，瞬间招致一堆眼球的爱抚。

　　七八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齐齐盯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们眼神灼热，似乎看到了什么医学界的奇迹。

　　这急声的询问与混乱繁杂的水底片段一并涌入夏瑜的脑海。
　　夏瑜头疼欲裂，异界大海的所有过往将眼前的白色病房完全割裂，让她一时间分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这里不是什么秘境，如此稀薄却广阔的灵力，绝不是她的世界。

　　“父神在哪……”
　　夏瑜抱紧脑袋，不断用异界音调呢喃出声。

　　护士小姐姐把耳朵凑近她：“你要什么？”

　　其他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他们都听不懂夏瑜这怪异的腔调，甚至有人怀疑道：“这女孩儿是不是哑巴？”
　　不怪乎他刻薄，实在是夏瑜刚才那咿咿呀呀的腔调听起来就不像是正常人能发出来的 。

　　而夏瑜却能听懂眼前这些人类的语言。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她敏锐捕捉到了“哑巴”这两个字 。

　　夏瑜渐渐平静下来。
　　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这些人类的不同之处。
　　一个小时前，她还是一只来自异界的粉色海豚，而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人类少女。

　　病床桌边放着一个小镜子，夏瑜天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下意识地拿起来对准了自己，却见镜中的粉发女孩明眸皓齿，樱唇迷茫地微张着。

　　夏瑜：！！！
　　她吓得立刻扔掉了手中的镜子！

　　镜子里的她，竟然与那名被她在海中救下、又被漩涡卷入异界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夏瑜，我们找到了你的行李，但是没找到你的手机，你是不是带在身上掉进海里了？你现在能联系上你父母吗？”
　　景区工作人员将“夏瑜”的身份证放在她眼前，白色卡片上女孩面带浅笑，眉眼弯弯，正是被她在海里救过、阴差阳错掉进漩涡的人类女孩！

　　所以现在这情况，是他们把她当做了那个人类女孩“夏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