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赵小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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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长途汽车，磕磕绊绊地在地铁站买好票，赵甜梦拖着行李箱过了安检，坐地铁到了向往已久的大学。
大学。
*嚯，多美好的一个名词！
赵甜梦人比较单纯，像是天生少了对未知恐惧的那根弦。
*对大部分学生需要面对的那些——独自离家生活，与新的人建立新的关系，获得专业知识走向下一个起点……这些都不是她需要担心的。
她心里只有数不尽的期待，全无忧虑。
*很快就会开启一段新的旅程，而她会是最优秀的那个，也是活得最肆意自由的那个。
作为普通人的，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作为终点的大学生活。
她从地铁站下车，身周人群熙攘；学生们有着年青光彩的面庞，健康的身躯，拖着行李箱，有的身边还带着家人。年龄相似的是同学，差距较大的则是老师或来附近商厦逛街的居民。这一站就在学校的大门口，附近是商业街，也有些办公楼。现在正是上午十点，这个时间去报道正好。
循着指引，赵甜梦找到了报到处，在学姐的引领下领军训服装、宿舍钥匙、办理学费和住宿费减免手续。
哦，还有校园卡、学生证和学生手册之类的杂物——赵甜梦刚转身想走，就被学姐又喊了回来。
“别急啊，还没说完呐。”学姐声音里略带调侃，赵甜梦腼腆地笑笑，接过了被打包装好放在印着学院logo的帆布袋里的新生礼包。
“谢谢学姐，您辛苦啦。”赵甜梦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哒哒哒，硬鞋跟踩在路面发出脆响。
背着满书包的零食，拖着装满漂亮新衣服的行李箱。
嘴里哼着歌，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
婉拒一路上学长学姐们的各类杂物的推销，赵甜梦看了看没装电梯的老旧的宿舍楼，无奈地、艰难地拎起箱子往顶楼走。
“哎，小姑娘，我帮你吧。”刚到二楼，有谁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行李箱拎走，“你也是文法学院的吧？六楼？”
“不用……”赵甜梦对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感到惊讶。
“没事！我听说文法的今年都在六楼，你们不都发的这个包吗，我姑娘也是文法学院的，没准你俩还一个班呢。我刚去楼下给她买了点东西拎上去，都是走，你自己拎个箱子也不容易，那啥，举手之劳嘛！”
“那……谢谢您！”赵甜梦跟着男子往楼上走。中年男人长得精瘦，普通话说得很标准，身上透着清新的香皂味，面相很亲切。
“哎，小姑娘你家哪儿的啊。”
“唔……”赵甜梦顿了顿，“就在河北这边。”
“那你家离这儿不远啊。家里人没来送送吗？”
赵甜梦跟在他身后，“嗐，这刚几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忙，就不麻烦了。”
“那你还挺独立的。我家姑娘就不行啦……这么大了，没离开过家里人，洗衣叠被样样不行。其实也不一定干不了，有手有脚，脑子也没毛病，就是以前在家人人都不愿意让她动手……”
男人唠唠叨叨的，脸上朴实而幸福地笑着。
赵甜梦挺想回他几句什么，但她无话可说。
“到啦，姑娘你是哪个屋的？他们这儿门牌号排得有点乱，我给你指一下？”
赵甜梦应了一声，看了看钥匙说：“637。”
“嘿！就在我姑娘隔壁！正好我再送你一轱辘。”男人推着箱子，“这边儿。”
哦，东北人。难怪这么不把她当外人。
走廊的末端有个拐角，转过去之后就是16栋宿舍楼的3区。1-3区是女寝，而被两端封闭的长廊隔开的4-6区是宿管中心和公共设施：澡堂、理发店、超市、打印店、还有一家奶茶店和猫咖。虽然在2-4楼有长廊连通，并且4楼的通道会偶尔开启，但更多的情况下是将两端视为两个独立的建筑。
3区是文法学院这一届的所有同学，寝室号63X、66X、69X的，一共三十间宿舍，一百二十人。赵甜梦的宿舍本来不在这些人之间，但有些同学已经提前说了选择复读或出国，空出来的宿舍也就添了一个赵甜梦进去。
工大经历多次改建重组早已成为综合性学校。文法学院招收的人数算是比较少的，而这些人最后还是有很大一部分要转去其他学院其他专业，比如经管、材料……校内设置的转专业屏障很低，只要你想转就可以旁听专业课程，在和那些正常录取的考生同步考试时拿到总榜前50%的成绩排名，而本专业成绩无挂科，就可以申请转专业或双学位。
至于赵甜梦……她想了想自己的专业，汉语言文学，还算可以吧。她不需要考虑太久之后的事，大学可以过得轻松许多。
“璐璐！来，老爹碰见一个住你隔壁的！你俩认识一下！”
中年男人的呼唤声让赵甜梦从沉思中惊醒。她已经到了一扇门前，门里女孩踢着拖鞋跑了出来，看见她，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伸出手来，声音清脆悦耳：“你好！我叫卢璐！卢沟桥的卢，王加一个道路的路。”
“你好。我是赵甜梦，香甜的美梦，就是睡得很好的那个意思。”赵甜梦笑着握住她的手。
“你先去放行李吧，之后有空来找我玩啊，要是我有什么事也要麻烦你多帮帮我。”
赵甜梦颔首，“嗯。”
推开隔壁637的门，房间里已经有一个人在收拾行李了。似乎是听见门口的动静，正跪在床上铺床的那人转过身来，“不买……哦！你是室友吗？”
赵甜梦拖着箱子在一边坐下，“对，我是赵甜梦，3号床的。”
“我是艾一苇。不好意思啊，刚才把你认成推销的了。”艾一苇歉意地笑着挠挠头，“今天我可不能再花钱了。”
闻言，她看了看她书桌上摆着的那一大堆明显刚从楼下跳蚤市场买来的旧货，有些同情。很久之前，赵甜梦也是这样不擅长拒绝别人，心一软就听了别人的鬼话，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给家人。
其实她的家人们根本用不着，只是碍于“这可是大姐送的东西啊！”，所以一直收在房间里落灰。后来赵甜梦就去定制了统一材质的护身摆饰，还拜托一位前辈开了光。
“我也是差点就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赵甜梦看她很好说话的样子，也笑嘻嘻地和她交谈。
“那你怎么没买呢？”艾一苇捋平床单的褶皱下了床，抱起被子举了举，准备边套被边聊，“不介意吧？”
“不介意。没买主要是因为我体质太差了。”在艾一苇狐疑的目光中，她双手一摊，然后指了指20寸的小皮箱，“你看我箱子，你拎一拎，可轻了，但是我就不怎么能拎得动。”
顺着话题一路攀谈，赵甜梦知道，宿舍另外两人有一个是本地人夏雨欣，已经来放好了行李，到开学那天才来住；而另一个家离得很远，还没下火车。
到食堂吃饭，赵甜梦的饭卡也有补助，每个月校园卡有总计一千块的补助，足够她在校内三餐吃得很奢侈，连带着零食也可以买很多高级品。
午餐吃了煎肉排和卤鸡腿，不喜欢的蔬菜就随便吃两口。进口的纯黑巧克力，她惦记很久了，只是过去苦于身份特殊不能食用对情绪影响明显的食物。现在大学生活开始了，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到了晚上，赵甜梦看见了寝室里的昆省室友，一路火车坐来这边，风尘仆仆，眼里却有光。
寝室四个人在社交软件拉起了小群。
“今天开始，请多指教！”
直到深夜十二点，赵甜梦依然激动得有些睡不着。
大脑内阵阵刺痛。但赵甜梦还是很开心。
没人可能知道她是谁，更遑论她的过去。她可以安心获得正常人的人生。
月影从窗口斜照进来，在还没加床帐的墙上投下躺卧的她扭曲狰狞的瘦影。
她不是怪物。
“十八岁”的夏末，“赵甜梦”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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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日子到了，军训紧锣密鼓地开始。
赵甜梦上网搜罗了一大堆的信息，要准备防晒，要注意内务，还有各种小技巧……
然后和大家交流。
大部分年轻人对于赵甜梦而言都是难以理解的、由奇思妙想构成的另一种生物。多多接触，之后也好伪装。
最好的融入其实是让自己存在感降低，观察，再模仿。但是赵甜梦不想为这些浪费时间精力，她想放纵一点。
大学宿舍一间四个人，上床下桌，没有独立卫浴。洗漱时间在水房和卫生间能遇见不少人，她们都比较羞于开口，自顾自地洗漱。
“嗨！大家早啊！”赵甜梦早六点半起床，带着洗漱品，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早！”几天下来，倒也有人会普通地回应她一声了。
“第一天七点半集合，你们都起好早啊。”她眼尖，看见有不少人已经快收拾完准备去换衣服吃早餐了。
“这不是军训要见到教官了，兴奋嘛。”有女生含着牙刷笑嘻嘻地答。是住在水房正对门的其他学院的同学。
赵甜梦：嗯……？
原来正常人是会因为要开始接受严格训练而兴奋的吗？因为见到教官而兴奋，是因为军人看起来了不起吗？
“我也觉得！”赵甜梦眨眨眼睛，激动道，“昨天都没怎么睡好呢，感觉一晚上都迷迷糊糊没睡着似的。超——激动的！”
用力过度，尾音隐约都有点撕裂的迹象。
同学：“……”倒也不必这么激动。
还好没谁在意这个，赵甜梦洗漱完回到寝室，和室友出去吃饭。家住本地的室友夏雨欣，她担心昆省室友邱中礼不习惯北方的饮食，这两天和她走得比较近；而艾一苇和赵甜梦也就跟着一起，去了校外逛街，也大致了解了学校。
早上的饭菜样式不多，赵甜梦要了三个肉包子，然后跟着人流到操场排队。文法本届招了一百六十人，四分之一的男生，比往届都要好。
列队，赵甜梦和身边的同学聊天。
“璐璐，你刚才说你看见教官了？”赵甜梦神秘兮兮地和人打听——昨晚夏雨欣就是这么和室友犯花痴的。
“对！教官们都在一块儿吃饭，长得可帅了！而且还有一对特别帅的教官好像是亲兄弟！呜呜呜兵哥哥我太可了……”卢璐悄悄说着，眼里直冒红心。
不是刚喝完水吗？太渴还有什么别的什么意思？赵甜梦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哔——”
一声哨响拯救了赵甜梦的知识盲区，学生们在辅导员号令下归队站直，保持肃静。
场地边缘跑来两名穿浅灰迷彩作训服的教官，跑步入场，在导员身侧立定，正对着列阵的学生。
赵甜梦注意力原本放在身边“同龄人”身上，往前面一瞥，眼珠子差点飞出来。
“好帅啊……”她听见有女生小声赞叹道。
确实很帅，台上的两人剑眉星目，玉树临风，长得也很像——是双胞胎。路平沙和路挽弓。
他们是她的手下，现在自然认识“赵甜梦”。
故意的吧！故意来使唤她的吧！！！赵甜梦腹诽。
然而她这会儿做不了什么。军训开始。
按计划，要站两小时军姿，学习内务整理，然后吃午饭。下午继续军姿，然后晚上是学校新生讲座。
今天太阳很足。
开头站五分钟军姿。很轻松就过去了。紧接着十五分钟，也还可以。
太阳越来越高，赵甜梦开始腿肚发颤。
“好，现在大家可以活动一下关节……活动结束，立正！”路平沙非常不要脸地把活动时间放得稍短。
赵甜梦站直了身体，恍惚间似乎听见膝盖嘎嘣一声。
“接下来是半个小时军姿，大家加油，这次练完咱们就开始练齐步走。现在站一站，之后活动起来就好走了！你们教官我，当初我第一次训练，教官要求军姿三小时起步……”
路平沙什么都好，就是唠叨。路挽弓就不这样，三天蹦不出一个字。
但是重点不是唠叨，是内容！
路平沙的第一次训练，项目中并没有站军姿这一项。当初他站了仨小时军姿，主要是因为他不服指挥，偷懒耍滑，训练结束后被教官罚的。
路平沙当初的教官就是赵甜梦！
她觉得这不太行。
赵甜梦对风吹日晒的日子并不陌生，刀口舔血的生活也过了很久，但现在的她不比从前。
有女生贫血，打报告出列去一边缓着了。
赵甜梦看了一眼，是她不熟悉的一个学法的女孩，693寝的。脚上有伤，心脏也不太好，今天又恰好生理期。
她呢？赵甜梦也想出列，她可以任性的。曾经的战友特意来看她，虽然有几分揶揄的意味，但也是不想她勉强，来这里能打个照应。
……白天过去了，赵甜梦走完了当天的所有训练。
路家兄弟没特意和她交流，反倒是室友同学们觉得她状态不太好，关心她很多遍。
赵甜梦像个被勺子碾碎糟蹋了的芒果天鹅酥一样，趴在床上碎成了一摊沫沫。生无可恋地拿出手机，哦，新生讲座快开始了。
起来营业。
再躺到床上已经是晚上九点的事了。
查完寝，洗漱完毕。赵甜梦很快就迷迷糊糊要睡着。
很累。就好像很久之前一样……身体疲惫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弹，没有时间去过多地思考，哪怕大脑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念头。
她奔跑，燃烧着生命。
梦里的她战斗着，战斗着。她知道自己的苦痛换来的是无数人的幸福安宁，她甘于奉献——但也为此而失落。
给予他人希望的她，给自己留下的只剩下绝望。
第二天醒来时，赵甜梦意外地心情不好。
她摆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走到镜子前使劲揉了揉脸，扯起嘴角。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蠢样子由心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赵小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