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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第 225 章 ...

  •   杀伐无终 第五
      无毒的军队如洪水自天降,其势不可阻挡。芨儿欲两边拦阻,谁知战场之上无一个听她的,哪里阻拦得住,倒激起豻部统领一片不轨心思。
      豻部统领直至此时才悔不当初,不该将芨儿留着,否则也是个绝佳的战功。他看芨儿虽被捆着,心思却在前方战场上,无暇顾及身后,身边人也被双方冲散,分不清敌我,遍地找不到,因此悄悄接近芨儿,伺机祭出兵器。他的本意是利用芨儿的疏忽,孰料自己也疏忽脚下,尚在芨儿五十步开外,就被金毛貂察觉出不轨心思,一口咬在脚腕上。
      金毛貂细长矮小,擅长遁地,咬人之后三扭两转霎时不见。统领气急败坏,顾不上伤口,又欲施术法,谁知金毛貂忽地从地底钻出,就势蹦到统领手上,两只前爪抓牢统领手臂、胸口,照着颜面就朝下啃,被统领使劲一掼,甩在地上。落地时,金毛貂惨痛哀嚎一嗓,立时又滚进泥土中,再不见。统领还惦记芨儿,却已来不及了,无毒率大军已冲破层层兵阵、法阵,降至眼前。无毒一眼先瞥见统领举刀在手,看他前方不远就是芨儿背影,当即一挥宝剑,统领人头落地。
      两部天兵,再加上芨儿带来的一万兵士、数百家下侍从,几乎全无活口。刀起刀落、命去血溅,桩桩发生眼前,芨儿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急得早说不出话来,一片眼泪茫然无出无落。战场逐渐寂静下来,芨儿这才听到身后有动静,猛一转身,正撞上一个高壮身影,吓了一跳,细看却是她二叔,无毒。
      无毒关切问道:“可曾受伤?”
      芨儿瞪着二叔,仿佛冒然出现的陌生人,一句话说不出。
      无毒看芨儿面上惶恐,气色却还稳,这才放下心来,绕过芨儿,面对整片战场,手上一挥,脚尖轻轻一点地,脚下凭空出现七盏紫黑灯,将他包围其中。无毒立于灯阵中,运功掐诀、脚踏罡步,适时将袍袖一挥,所有魂魄自战场上飘荡而起,顺风全被收纳进袖笼里。无毒心满意足收功,脚下的灯也霎时不见,倒是金毛貂从地底跳出来,抱住无毒的脚,哼唧撒娇不止。无毒低头看看,笑道:“倒难为你还识得旧主,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他一手抄揽起金毛貂抱于怀中,另一手一把抓住芨儿的胳膊,扯着她转身就走:“既然没事,跟我回去。”

      回到主帅营帐,无毒独坐上面,歪头一手支颐,蹙眉看着底下,几名丫鬟围着芨儿或是奉茶献食,或是捧着洁净衣物,预备换下她沾惹上烟尘的脏衣,“小姐、小姐”地不断呼唤。芨儿初始许久不应,忽然一下起身,手臂拂开丫鬟,茶饭衣服首饰散落一地,芨儿从他二叔准备的这些心意上径直踏了过去,食指指着她二叔,指责道:“你为何要杀天兵!”
      无毒一拍座椅扶手:“放肆,我是你二叔!今日我保你救你是因着你我血脉,否则你就是外面那些个一样下场。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闲逛,差点坏我大事。”
      芨儿仍旧语气强硬道:“你这样行事就是不对。”
      无毒质问道:“谁让你来的?”
      芨儿得意道:“是我自己的主意。‘小叔叔’沈冲天本来劝我不要听外面的话,不要管里面的事,可你是我的二叔,我唯一的亲人,我若不管你,放任你被妖邪围在里面,音信不通,生死难料,该有何面目面对父亲、姑母。今日我劝你,是因着你我血脉,否则你就是那些反贼一样下场。”
      无毒立时追问:“你见着沈冲天了?文惜宝怎么跟你说他这位义父的?”
      芨儿疑惑,照实回答道:“宝儿还能怎么说。不过这一次宝儿因着外面好些事,许久都没归家,他还不知他的义父被妖邪重伤,‘小叔叔’也不许我告诉宝儿,怕扰了他的正经事。二叔想必还不知,‘小叔叔’沈冲天来到东海外查访妖邪,却被妖邪挖去双眼,拼着残命才逃出去,却不辨方向,想要回南海,不期去了我那府里。”
      “沈冲天这么告诉你的?”
      “嗯?”

      无毒起身,从后面行李中掏出一只匣子,回到芨儿身边递给她:“打开看看。”
      芨儿好奇打开,不提防惊吓过度,当即失手。眼看匣子跌落在地,里面装载的物件就要滚出来,无毒忙一伸手接住,稳稳关牢匣子。芨儿今日一连遭受数遭惊吓,话语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
      无毒道:“这就是你那‘小叔叔’沈冲天的眼睛。他的眼睛不是被妖邪所害,恰恰就是他的义子,你的好丈夫文惜宝所为。天帝因着我的事迁怒沈冲天,文惜宝卖父求荣,带人亲剜了义父的眼睛,还送与我,说是要交换我的诚意。”
      芨儿的气势早就被那双圆睁睁的眼睛吓回肚子里去,声音也低了许多,半晌才道:“宝儿忠义,性情实厚,不会是他。对,定是别人冒他的名,坑害他。”
      无毒拉芨儿在身边坐好,缓缓道:“你那丈夫,属实是个‘忠义’的。当年我见他时,他跟着冲弟,乖巧机灵,他义父说得出,他便做得到,确实十分的忠义。后来冲弟离开,白鹿老神带领他姐弟,他对白鹿老神仍旧忠义,否则也不会学来那些本事到手。回到天庭后,冲弟却被囚禁北海,死生不知,他便又对我与大哥忠义。自冲弟以白鹿子身份回归仙界,他立马就去表忠义。这一次,我与冲弟俱不中他的用,他对天帝依旧忠义。你说他忠义,我信你,只是觉得这般忠义属实可怖。”
      芨儿听出无毒话中深意,回想沈冲天模样,不觉心中似刀割。
      无毒凝视芨儿,深情道:“当初大哥弃东方大地于不顾,将东方大地尽付与妖邪,我就向大哥保证过,你一直在天尊府中,一旦天帝追究,我必能保你无恙,护你一生,留存大哥最后一丝血脉。可惜今日二叔要食言了,今后我再护不得你。”
      芨儿苦劝:“二叔,回头要趁早。”

      良久无声,无毒也是太久未向人倾吐,心事沉重压胸,令他长叹息道:“正如断送你祖母前程的不是沁风,害你祖母与姑母不能回归仙界的也不是沈冲天,其后种种,更非沈冲天与冷月影所能为。他们固然可恶,却不是背后主使真凶。我缈云真仙一脉,来源于魔界中,代代弟子不能摆脱,徒为仙界忌惮。”
      “至于冲弟,本就是天帝与府君一手造就,为断绝他的羁绊,天帝窥探冷月影的机密,将沈冲天白鹿本相之事密告魔界,害他女儿。不论八百年、八千年、八万年,沈惜墨永远都别想回来。甚至于小南经略神与岑吕夫人,都说被妖邪所害,反正冷氏也商量着要警告沈冲天,反正冷氏有妖邪舆图,谁在乎个中真假。”
      “要说最无辜的,当属百里诺,本来与沈大姑娘许情许身,最后却得了一个石头山的妻子。若能长长久久相守,也就罢了,却因自己的身世被天庭利用,妻子没了,还落得诱惑文惜宝的罪名,莫名成了主使。”
      “我们三个其实都是胸无大志的,只想着自己的小小岁月,便是这份心事,天庭中的那位陛下也不能容。既不能容,便不用他来容,既看我等像个会谋反的样子,便谋反一个给他看明白。”
      “其实文惜宝对你还算好,他不说,你也不须质问,趁着尚未搅和进来,趁着天黑,及时抽身,如你说我的,晚则悔矣。芨儿,回凡间你的来处去吧,你有道场,不愁香火供奉,纵使没有,做个自在地仙,游走三界间,开开心心,不要再来问这里的事。若是你的二叔还有命存下来,待诸事安定,自会寻你,就看苍黄与不与我叔侄这缘分了。”

      芨儿越听,心中越是凄凉,也知再回不去从前,却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她试探问道:“弟弟尚小,何况恩怨至此一世,对错都在一身,不论二叔结局荣与辱,他都不该受牵连。南海那边的惜渊弟弟更小,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不如由我一并带走。当初‘小叔叔’沈冲天带着我们三个在凡间,我亦可学他的样子,我这位姐姐,总还有些用处。”
      无毒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归处,他们虽小,也自有宿命寰回。”
      芨儿即使再不舍,也知情势紧迫,不与她多思多牵扯,况且她弄丢了这么多人,一旦回去,纵使文惜宝不怪罪,天帝也未必饶过,不如离开。无毒送她至帐外,眼瞧着天虽黑,风不甚凉,可脚底寒意却越来越重,寒意侵骨,使人遍生恐惧。无毒当即明了,是沈冲天不知在什么地方开始有所行动,为保万一,他须立时回应。
      无毒当即于掌心攒出一团小小青紫火球,送与芨儿,叮嘱道:“这是由你方才所见收敛的那些魂魄所制,你将身躯全部至于它的光华之下,妖邪认你做同类,必不伤你,一路可保你安然无恙。”
      芨儿接过小火球,见它还算亮堂,却不灼手,在掌心跳跃舞蹈,随心意照亮,十分的伶俐可爱。至此,芨儿终露一丝笑意。
      趁着芨儿专注小火球,无毒将侄女从头到脚扫视一眼,暗自点头。临行时,他送与芨儿最后一句话:“记住方才你的话,是非对错只在自身,恩怨纠葛至此一回,绝不留与后世后嗣,务必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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