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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公子冲天 第五
      沈冲天打听着天狼亲人的近况,越听越落寞,本就心中酸楚,待听到四王爷噩耗,顿时心头一紧,紧张地俯身向前,手抓住桌角,身体轻颤,轻唤一声“四……哥……”泪珠随着滚下。
      驿丞见状忙劝:“殿下务要节哀,身体要紧啊。”

      四王爷,是诸兄弟中除去少枢以外对他最好的。因他年纪小,又自幼身弱,骑射功夫等活动皆慢,诸位兄弟都当淘气年纪,常常戏弄嘲讽他。四哥则一向十分照顾这个幼弟,从不跟着其他兄弟一起戏弄,若是发现其他兄弟戏弄嘲讽幼弟,还摆出兄长的样子训斥一番,十分维护。自离开天狼之后,沈冲天再未见过四哥,再一次听到消息却是阵亡。沈冲天抽噎落泪一时,强忍悲恸问道:“什么时候,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驿丞回答:“去岁秋末,据邸报说,是跟呼羯。呼羯趁我新主继位,根基不稳,侵犯边境。四王爷奉旨赴西南边境巡守,被探子得了情报,买通当地守备,佯装进攻。四王爷仓促迎战,受到内外夹击,陷落阵前,被叛国的守备斩首。那贼人携着四王爷首级到呼羯邀功,再没出现。王妃受不得刺激,抛下王爷唯一子嗣,年仅两岁的小世子自尽殉葬。依祖训,小世子未满七岁,被一直无嗣的九王爷接入王府抚养,转投九王爷一支。”
      沈冲天双拳紧攥,含泪咬牙问道:“可探出叛贼动向?”
      驿丞回答:“不知,左不过是西南那些小国。殿下也是知道的,他们虽独立成邦,但是教义信仰、文字都无大的差别,相互之间多有串通。”
      沈冲天点头叹息:“七哥即位,几年之内当以稳妥为上。西南那些城邦,蕞尔小国,蝇营之辈,暂且留他们几年寿命,与我天狼作对,总有他欲哭无泪之时。四哥之仇,定叫他加倍偿还。”
      沈冲天在驿馆滞留三日,与驿丞详谈三日,心中只添惆怅。区区几年时光,一切都变了,天狼楼台依旧,草木依旧,只是人不复旧。他离开时仍换回寻常衣服,以沈公子的名号说着汉话,重又回到人群中。

      第二个必须要去的地方是周家。周老爷和周夫人既是沈冲天的义父母,周家于他也算媒人,成就一段佳缘。沈冲天自然更要备足厚礼,隆重登门。周老爷头一次见到沈冲天,毫不关心他的学识浅深,先问他两国间游走可便利,与天狼家中羁绊可深,那边从君到民以何物为珍稀,可能贩运。直问得沈冲天措手不及,满心谨慎选言择语应对。得知他与方家已结亲,周老爷更是得意连连,透出些许欣慰满足,剩下的,便是不住口叮嘱,要沈冲天务必以血脉传承为要,早留后嗣,预备两家互亲之类的话。沈冲天不好驳,只得低头乖顺听着。
      周良守在他父母的身边,远没有在望陵时逍遥自在,凡事都有拘束。眼下他逐渐从父亲手中接过生意,正在熟悉梳理。周家在京城的声势远超望陵,店铺生意铺开广泛。同沈冲天一样,周良也趁着开春对生意进行筹谋,纵使他有心,也再没时间出来,更不能同往日一样肆意玩闹。方馨儿戏谑的“三谢”,一个都未实现。
      好在周良也传出一个好消息,他兴冲冲挽留道:“还有两个月便是我成亲礼成,你无论如何不许走。我吃过你的喜酒,你也要吃我的喜酒,才显得咱俩是兄弟呢。”
      沈冲天不免又惊又喜,开怀道:“这倒没听说。怎么我去看望祖母,她老人家也没透露,什么时候接老人进京?”
      周良道:“已经安排下,等天气回暖再说,免得祖母一路北上辛苦。从此后,我家都搬来京城,望陵怕是再难回。我自过来十分想念你们,也想念你的颖园,满树芬芳。唉,京城偏北,较望陵寒冷许多,花木也少,光秃秃的。”
      沈冲天寻思道:“我倒有个好主意,去年从夏至秋,我腌了好些鲜花、梅子,只怕祖母那里还有些存货,我家中也有许多。等派人接祖母的时候,让他们去我家全部取出来,带来北方,多少也是个念想。这还是当年你说栀子花能吃,我想着鲜花如何留存,就像梅子一样腌成蜜糖,各节气的什么栀子、玫瑰、金桂、菊花、茉莉、玉簪各色都有。”
      周良终于略开怀,点头笑笑:“这个好,我就不客气,全卷包带来,等你回去再做新鲜的吧。哎,凑近来,我问你,父亲叮嘱你的,可做到了?”
      沈冲天疑惑不解:“义父叮嘱的哪件事?”
      周良照旧坏笑着挤挤眼睛:“父亲最看重什么?”
      沈冲天红了脸,埋怨道:“来了京城还是一点长进没有,几句话就原形毕露了。子嗣之事是我说了算的?”
      周良一手托腮,假装叹息道:“看你一妻一妾,左拥右抱的,还指望你传授一番,谁知本事平平。算了,我还是找个高手请教吧。”
      沈冲天又好羞又好笑,指着周良说不出话来。

      沈冲天拜访的第三处便是他的岳父,方老爷的坟茔。沈冲天备上祭奠,带着下人,去拜见岳父,在他坟前恭敬奠扫一番,扭头对下人吩咐:“你们先到外面等我,我有些话想跟老爷单独聊聊。”下人应声退出去。
      沈冲天扭头看看,不见下人身影,才又斟满三杯酒,依次摆开,先捧起左边一杯洒于坟前。他低声慢慢道:“方老爷,久别无恙。四年前,那个因你之死被下了大狱的天狼小子又回来了。当年我连您的面都未见到,就莫名成了凶手。如今还是我,做了您家的三姑爷。方老爷,岳父大人,您一定没想到,因您离世,发生多少事情,成就多少缘分。若您还活着,又会如何看我,如何待我呢……也对,您要是在世,这一切又怎会发生。”
      沈冲天心中苦笑一番,又捧起中间一杯酒,低头洒于坟前,继续道:“所有人都说,我娶了方家三小姐,占尽方家便宜。是啊,方家家产雄厚,可我呢,就是个穷小子。小殿下是个唬人的虚名,赖住在外祖家的花园,所有家当、下人都是姨母赐给我的,本来属于天狼,守着小小田庄,一年打不下几斤余粮,功名没有,本事没有,修为也没有,凭借一张巧舌混迹纨绔之中,实则一无所长。岳父大人,您嫌弃我吗?我想说我一定对馨儿好,不令她受委屈,与她并肩白首,可我旧伤在身,寿数有限。我想说一定对夫人向亲生母亲一样孝敬,可我与亲生母亲一直生疏。我想说一定好好料理生意,不使衰败,可我自身却两相流离,前途不保。这些话,连我自己都难信,更难哄骗世人,哄骗您老。您在天之灵,定会时时开眼看着我吧。”
      沈冲天最后捧起右边酒杯,洒下第三杯酒:“岳父大人,您历经世事浮沉,您告诉我,我该何去何从。我父亲身世隐秘,不知所踪,我母亲出身仙家,我是一个生长于凡间的仙家之后,只因我是‘灾星’,就偏离了原该有的世界。一墙之隔,那边是仙家,这边是凡间,我究竟属于哪一边。我是天狼人眼中的中原人,中原人眼中的是天狼人,我究竟属于天狼还是中原。我是文家的结义兄弟,又是方家的女婿,我该如何面对两家人,如何面对之前恩怨,如何跟馨儿解释这一切。所有这些,又向何处寻解?”
      坟茔前终是无人应答,沈冲天默默待了半日,起身施礼离开。

      沈冲天料理完京城的事,又忙着喝了周良大婚的喜酒,拖拖延延足有四个来月,才又见到颖园灯火。发觉家中一切安好,诸事妥当,沈冲天的心这才落定。
      仍旧是方馨儿置酒替沈冲天接风。晚饭后,沈冲天对方馨儿道:“忽然想起几句话,去跟帐房商量盘算一下,你等我。”
      馨儿不免笑道:“去之前是这番托辞,去了趟京城也该见些世面回来,怎的还是这几句?”
      沈冲天笑捏馨儿的腮:“这次是真的,很快就过来,千万等我啊!”
      一时沈冲天回转,看到房门虚掩,笑笑推门而入。
      馨儿刚拆了发髻,披散着头发笑嘻嘻亲迎出来,开心道:“出趟门还是有些长进,诚不欺我。”
      沈冲天端详妻子,轻揽轻拥扶住双肩,歪头向一侧耳垂,将金坠子的钩轻轻叼住一点点退出来,又换另一侧,一时吐出两只金坠,托在手心,朝馨儿笑道:“这可算是长进?若夫人点头,今后替夫人拆卸簪钏、解衣褪褂的事就交于我,如何。”馨儿早被撩拨动情,满面绯红,双目含光,似笑非笑,低头不语。
      沈冲天轻捧馨儿脸颊,问道:“你猜这次进京见到义父义母,他们叮嘱我什么了?”
      馨儿笑靥不能收,娇声怨道:“偏挑这个时候说,定没好话。”
      沈冲天拼命点头:“嘱我早抱儿子呢。”
      馨儿羞涩低声道:“分明是你自己心急。”
      沈冲天急促道:“那你可愿意?也罢,今日我既归家,愿不愿意也由不得你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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