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尘》阿鹂

106、生死诀别

　　长风在耳边呼啸，悲痛激起足下厚重的尘烟。

　　背上的父亲早已没有了温度，然而上官羽歆只是跑，摆脱无数兵丁的围困，径自朝母亲墓地的方向拼命跑着。

　　“你们别再跑了！”上官钰离在后方急喊，尽量不让山风吹到怀中婴孩，紧咬牙关加快脚步，但任她再快，还是远远落后于前方三人。

　　许久，四人隐约可见碧秀山庄。

　　羽歆脚步渐感沉滞，负着上官蘅从侯府到半山，他已经跑了半个时辰。

　　终于，一方幽静的世界出现，先后抵达的四人俱是凄喘难耐。

　　见羽歆退到墓后的崖边，秦紫婴忙道：“我们不逼你了，你没必要执意寻死！”

　　羽歆却落寞笑道：“你不会明白一个膜拜了二十多年的信仰突然消失是何等滋味。从我懂事至今，爹一直是主宰。现在他不在了，不会再有人再指引我今后的路……”说着又向后移动了几步。没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他将成为一具躯壳。

　　“别做傻事羽歆！云逸年幼，不能没有你！”司徒蓝萱急道，美目凄柔，在战场上就知他已失生念。

　　上官羽歆惨笑两声，“生死由天，能否健康成长就看他的造化……我累了，不想再担责任。况且他有你庇佑，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连父亲她都能不计前嫌，更别说是无辜的云逸。

　　“我虽怜他幼小无辜，可你一样珍贵啊。”蓝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若非为你，我何需护他。”

　　羽歆心间一颤，怔滞道：“是吗？我还以为你的承诺是在消解我后顾之忧。”

　　“不，不是的。”蓝萱耐心规劝着，“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为敌，你的关怀、你的付出我全部铭记在心。过来好吗？我保证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还没洒脱到把你当成朋友，那将比心痛的感觉更辛苦。”羽歆苦笑摇着头，“与其生时爱得如此辛累，倒不如选择死亡痛快解脱。”

　　见怀中的婴儿不安地挣扭，上官钰离焦道：“不要啊哥！下边山石嶙峋，你不忍看爹身首异处，难道就希望粉身碎骨吗？！”

　　“我知道。”羽歆却淡淡一笑道，“可迟了二十几年，我们一家人却终于可以团聚了不是么……”碎石踩响，他背过身，没注意到蓝萱和紫婴快速对视一眼。

　　山风轻吹，他闭上双目，向外倾去。

　　然而左肩一重，他却被一只手及时拉了回来。

　　“秦紫婴！”上官羽歆大喝回身挥剑逼开对方。

　　紧接着，“朱光”从后方扫来，未免父亲尸身遭击，他被迫向崖内错退了两步。

　　不远处，上官钰离发出一声喜呼。醉翁之意不在酒。蓝萱这一剑，无疑将羽歆逼离了悬崖。

　　“朱光”去势不止，目的已达到，蓝萱手腕一动，就要收剑。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柄剑。

　　确切的说是一条银色的软剑被丢到了地上。

　　光芒耀起，蓝萱双目不由一眨。

　　就在这眨眼的瞬间，羽歆的右手握上了“朱光”。

　　蓝萱惊惶，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竟将她整个人向前一带。

　　剑身红艳，一寸、两寸、三寸、四寸……没入男子的肋下。

　　蓝萱震愕，看着羽歆伤处，脑袋一片空白。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旋向，又被拖到了崖边。

　　握住剑把的素手不敢松开，她怕再一动，对方要嘛被剑身贯穿要嘛失衡坠崖。

　　“羽歆，你这是何苦？！”蓝萱痛呼落泪。

　　上官羽歆目光温柔，咧嘴一笑，道：“谢谢你蓝萱，可以死在心爱之人剑下，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幸福。”眷恋深深，女子风华，永生难忘。

　　终于，“来生再见。”他一把推开对方，蓝萱跌入崖内，“朱光”顺势被抽出，而他背着父亲，就此向崖外倒去。

　　仰面坠落时，他看到妹妹伏在崖边撕心地叫喊，听到儿子响亮的哭嚎，最后是深爱的女子，却见她将脸埋进另一个男子胸膛，低泣着，再不看自己。

　　阳光倦暖，洒在下落的身上。

　　“心留她处，何以转世。这一生，爱比不爱更可悲。”

　　淡淡苦涩溢出心间，上官羽歆轻轻闭上双目，耳边只余山风呼幽……

　　东征纪：鸿兴五年四月五日，东夷城主上官蘅畏罪自刎，其子上官羽歆携父尸身纵崖，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