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梗飘零》江水鱼龙舞

3、第三章

　　田鹤家没有床。他从小没有睡在床上的习惯，睡相也一直不好。叶萍水过来住也只能“入乡随俗”，睡在地上，只裹一层薄薄的毯子。
　　第二天早上，田鹤醒来睡眼惺忪时，叶萍水没有在他身边闭着眼打呼噜，房间外飘来豆浆的香甜气味，连小毯子都叠得方正。
　　“你也起得太晚了。”田鹤爬起来，随便把毯子踢到犄角旮旯里，走进客厅时，叶萍水正倚着窗边压腿。他一边喘气一边说。
　　“你给我买的？”田鹤脑子还没太清醒，顺嘴回了一句废话。
　　叶萍水没理他，田鹤拉开椅子拿起油条。
　　咀嚼，吞咽，和喘气，心跳。盛夏清晨的小城角落里未免太安静了，屋里的少年互相背对，也能从声音里感知到对方。
　　“你昨天睡得不好吧。”田鹤吃完油条，握住豆浆的塑料杯子走到叶萍水身边说着。其实他是不用豆浆泡油条的那一派。
　　“还好，今天不是有正事吗？我就早点起来准备。”叶萍水把腿放下来，“帮我把腿夹住。”
　　田鹤被使唤惯，已经轻车熟路。他把杯子摆在一边，盘腿坐下，把叶萍水脚踝握住，“差不多得了，我握住就行。”
　　“过几年你就握不住了。”叶萍水一边嘴贫一边把手放到耳侧。
　　“过几年我也握得住，你这个动作靠腰，又不是像我每次都是靠晃腿。”
　　“我是说我腿会变粗啊。”
　　“那我的手也会长大啊。”
　　“我长得比你快！”
　　“……你赢了。”田鹤被憋得没了脾气，干脆转移话题，“啥时候去跟你爸妈商量啊？放弃学业去读体校。”
　　“今天吧，长痛不如短痛。或者你有什么高见啊？”
　　“我？没啥想法。直说呗。”田鹤俯下身子吸几口吸管。
　　“我都说你直接坐我脚上就行，你这喝得多麻烦。”叶萍水也只是说说，田鹤从来不是听劝的人。
　　“你咋打算的啊？给哥讲讲呗。”
　　“我打算到时候给二佬加油呢。”
　　田鹤空出一只手来啪地一声给叶萍水大腿来上一巴掌，“放屁，我才不去。”
　　“二佬我求你了！”叶萍水猛地起身，两手顺势抱住田鹤的腰，头抵在田鹤肩上晃得像四级风里的树叶————他压箱底的撒娇方式，从小时候就收获颇丰。
　　叶萍水的头发是薄荷味道的，接下来钻进田鹤鼻腔的是他身上淡淡氨水气味————汗水略微挥发，再过段时间在就会发酵出狗都嫌弃的酸臭。田鹤却没有推开“污染源”，可能是他偏爱氨水和薄荷的配比导致大脑暂时会忘记自己的洁癖。
　　但也不能总惯着孩子，他反手扣住叶萍水胁下，把他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看老叶的。死心吧。”
　　叶萍水也很给面子，既然被提起来了，就不像小时候那样在滚到地上耍赖，“你就去看看他吧，他很想你这位爱徒啊。”
　　“别，我受不起，我不是他带的里面唯一一个没拿到奖的吗？”
　　“区区奥数，你看我不也没得奖吗？”叶萍水从田鹤身上下来，“不抱了，我一身臭汗，你该嫌弃我了。”
　　田鹤张张嘴，还是选择接比较好接的那句话：“估计你爸就觉得是我带坏你，本来你该得奖的。”
　　“才不呢，你是没听他念叨，他老觉得是我带着你玩，说我造孽哦，还带着你去河里游泳，带你去网吧，带你到街上捡酒瓶。”叶萍水撩起衣服下摆摸了把脸，“明明都是你带我的。焉儿坏的玩意儿。”
　　“我这不是给以前做的错事赎罪吗？不然我天天听你使唤干啥。”田鹤转身去给叶萍水倒了杯茶。
　　“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不是俗话说无事献殷勤，没安好心……”
　　“我要是看上你了那不是又对不起老叶吗？我发誓肯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还不动你一根汗毛。可以吧？”田鹤没好气地把杯子推过去，“可惜我水平不够，不然肯定把你培养成奥数冠军，那就彻底和老叶两清了。”
　　“是啊……”叶萍水端着水杯吹气，盯着水里的小漩涡发呆，没有接着往下说话。
　　田鹤也只能木然地站着。从小他和叶萍水交流时的那种无力感又涌出来把屋子填满了，他猜不到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少年在想什么，好像所有的话题都在被对方推着走。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这个少年面前把自我都遗失了，变成王子的玩具……或者说士兵更贴切些。士兵只能倾听，只能守护。难道这也是朋友的某种相处模式吗？田鹤当然知道这种友谊未免有点奇怪，当然，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叶萍水性格恶劣古怪，在自己面前和在外面判若两人，学校里也没有什么朋友，田鹤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做拯救好友的大事业，也就不钻牛角尖了，管他奇不奇怪呢，是朋友就行了，更何况还是关系比较好的那种。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虽然很不愿意，但是朋友的忙还是要帮的，田鹤走到桌旁，试探着问到。
　　叶萍水在那边快要把水吹干了，终于等到田鹤这句话，弓起的身子也舒展不少。
　　可是演戏要演全套，叶萍水想到这里，又恢复原来的样子，低下眉头皱起眼角，轻声答了句：“好……”
　　纸皮士兵果然单纯。

　　第二章要多久才审完……要不直接给我过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