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春梦无痕 ...
-
沈离凌轻轻摇头，“陛下费心了，臣不冷。”
赫炎握着毛笔，看着他笑笑，“那边还有几个不同厚度的披风，爱卿若是觉得凉意，还可用上。”
“谢陛下。” 沈离凌恭敬地回视谢礼，一对上那双黑漆漆的闪亮眸子，就觉得莫名心跳加速，只能快速收回了视线。
重新将胳膊撑在软塌的几案上捧着那字卷细读，脑子却渐渐昏沉起来。
两人现在身处的是宫中花园偏安一隅的雅致独殿，是赫炎特意选作讲经学道的书房。
高墙耸立，巨槐遮蔽，郁树环绕，临近还有一汪清池，幽静隐秘，凉爽的清风时不时从茂密的林间混杂着水汽从雕花木窗吹进，清凉宜人，好不舒适。
室内书案笔墨休椅软塌应有尽有，的确是个避暑宁神安心修学的好地方。
沈离凌初入时也觉得满心舒畅，他一贯体寒，即使夏日也少有炎热之感，反而对寒凉十分敏感，而这室内的温度却是清爽宜人的刚刚好。
赫炎一向体强易热，平日都是拿进贡的寒冰降暑，沈离凌想着他在书房应该也会那么做，便多披了件丝缎披风。到了才发现室内并没用冰，赫炎穿着一件轻薄的便服，想必也是觉得这阴凉适宜。
原本是和陆飞一起来给赫炎讲经论道，可是兵部那边突然出了些状况，陆飞一时赶不过来，于是两人决定等等他。
侍从都被赫炎以静心勿扰为由给屏退了，幽静沉寂的空间又只剩下二人。
一旦和赫炎独自相处，沈离凌就开始不自在起来，还好，对方将提前写好的论君王道的字卷拿出来让他先评读，自己则站在书案前认真恭谨地抄起沈离凌之前为他选的圣贤书章。
两人很快“各司其职”起来，赫炎的文笔内涵都颇为精彩，比起上次的偏激言论尚存仁道，沈离凌也看的心喜，室内安静的倒也和谐自然。
虽然已是申时，但夏日的阳光依然充足炎热，久坐之下沈离凌纵然一贯的心静体凉，也多少能感受到夏日的闷热，便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赫炎。
抄写书法看着简单枯燥，却也是费神好力之事，赫炎也写的认真用心，甚至能看到他额前沁出的一层细汗，在倾泄进来的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那默默忍受夏季燥热的样子让沈离凌有点不忍，他又抬起头，轻声道，“陛下是不是太热了，可以让人拿些寒冰进来消暑，这屋里是有些热的。。。”
说着证明似的，沈离凌解开了自己的披风轻轻放在一边，不知为何他此刻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身上也有些发热，看来这夏季日光还是压过了林中阴凉。
赫炎蓦然抬头看着他，俊美帅气的脸上有些春色盎然的生机，被那含笑发亮的双眸直直锁住时，沈离凌立刻心惊垂下了眼，呼吸莫名不畅。
“本王觉得此时。。。刚刚好。” 赫炎的声音愉悦欢快，似乎很享受。
沈离凌也不再说什么，端起案上的茶杯一口饮尽，又将心思重新回到字卷上。
大概因为这室内近树，蚊虫也多，点的香似乎带着强烈的驱蚊药物，并不刺鼻但是香味甚浓，闻久了人也迷迷糊糊昏沉犯困起来。
本就因一天下来的朝堂公务忙的疲倦，此刻在这惬意安静的环境下，沈离凌只感觉眼皮打架，意识涣散，即使是君王在侧这种危机感也抵抗不了困意。
他放下手臂，将书卷摊在几案上，再以手撑头，咬着嘴唇逼迫自己打起精神。
不过赫炎正抄的认真应该也不会注意到他，如果只是小小地。。。偷偷地。。。闭上一小会眼睛休息一下。。。应该也没事吧。。。
这样想着，眼睛先于意识地慢慢靠拢。。。然后。。。便遁入黑暗。
幽暗诡异的黑暗中是浮云般软棉舒适的慵懒感觉。类似衣料摩擦的悉嗦声音，柔腻丝绸般质感滑过肌肤的触感，还有微凉的清风徐过清爽通透的畅快，在迷乱昏沉的梦境里跳跃闪现。很快他又似坠入火海。灼热的痛苦却是短暂的，而后是一种无比痛快舒畅的淋漓快感。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在意识迷茫中升起疑惑而努力地睁开双眼，似乎有个模糊熟悉的黑影在眼前晃悠，真切的压迫感居高临下地笼罩着他，但实在困乏的不行，什么也想不明白，又陷入混沌的黑暗中。
朦胧中舒服地有什么轻轻触摸自己的凉意，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耳边传来压抑而湿热地低笑。
脑中的昏迷感渐渐抽离，困惑地抬起眼皮，一双黑眸蓦然闯入他的意识。
深邃幽暗又吃人般狂热的。。。
这熟悉的感觉是。。
迷茫间耳边是一声沙哑迷离地低叹，“离凌。。。也是想要我的吧。。。”
眼眸和声音似乎都来自一个人。。。
赫炎？！
沈离凌心中猛然一惊，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瞬间清醒的大脑看到的是满眼苍劲峻逸的字体，他微微迷茫地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俯身趴在几案上睡着了。
不安地小心扫视周围，赫炎依然在书案上写着字，看那纸张似乎都要写满了，看来自己睡了一段时间了。
所以刚才是。。。梦？
还是。。。春梦。。。？
？？？！！！
沈离凌身子一抖，差点没一震惊挥手把案上的字卷给打飞出去，还好他下意识地咬住嘴唇，控制住身体的同时也遏制了把心中的惊骇给喊出来的冲动。
“爱卿醒了？” 赫炎低沉有力满是愉悦的声音幽幽飘来。
“臣该死！” 沈离凌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起身请罪，“臣一时大意竟睡了过去。。。”
赫炎殷勤地走过来扶他起来，盯着他笑道，“沈爱卿公务繁忙，又总是竭心尽力，自然容易困乏。”
沈离凌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脸上兀自发着烫，还有些梦与现实难以区分的恍惚。
“沈爱卿是不是着凉发烧了？”赫炎满口关切，伸手就抚上了他的脸颊，“好烫！爱卿身子不适？”
那微凉的触感甚是舒服，沈离凌的身体比大脑还迅速地贴近微蹭。下一刻却被自己的动作弄的羞窘不堪。
不等赫炎再做反应，他后退作揖，故作淡定地说道，“臣的确突感不适，既然陆飞兄赶不过来，不如改期下次，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破天荒地不等君王恩允，便转身去了。
赫炎默默站在原地，深深呼吸，转身看着他仓皇失措的背影，舔着嘴唇勾起一个促狭餍足的笑容。
*
“话说小墨夕啊，我发现你身手不错啊，杀人时比我还帅，怎么样，要不要跟大爷我拜个把子？”
自从墨夕醒来，贺云就一直坐在他的塌前滔滔不绝起来，只是听的人似乎毫无兴趣，一直闭目不语，贺云有些失望，“别不搭理我啊，我可是好心一直守着你呢！”
“不是为了混吃混喝吗？” 墨夕知道自己一直沉默下去只会让贺云话更多，只好睁开眼睛，微微偏头没什么表情的说出了事实。
“咳。。。那个顺便啦，你看夜老大对你多好，你这间的吃穿住用明显比我的好啊，还有你这几天没醒，也按时按量的给你供着各种美食，还每天都换最新鲜的，你不吃不是浪费吗？”说着将手中的桃子还剩一口的桃子放进嘴里，吭哧一口香甜的汁水在口中满溢，“诶你真的不吃吗？躺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吧？”
“不饿。” 墨夕淡淡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贺云却丝毫没有在意，又喋喋不休起来，“不想拜把子那么俗套也行啊，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的了，我比你大点，你以后直接叫我一声哥吧，放心，以后出去了我罩你！诶说这么久了，你是不是口渴了？”
墨夕微微抿嘴，总算听见一句有用的。
刚睁开眼，贺云已经将茶杯递到了跟前，他勉强撑起身子，接过杯子，说了句谢谢。
贺云看着他蹙眉忍痛，一口一口喝水的样子很有些可爱，殷勤地跑了好几躺，直到用水把他喂饱。
墨夕运了下气，感觉自己主要都是皮外伤，伤口也都被细致地上了药，应该再过几天就能恢复了，也放下心来，复又躺下。
贺云知道他那些剑伤有深有浅，只能干躺养着，心里替自己这新兄弟觉得苦闷，便自觉有责应陪他解闷，虽然他不爱说话，但是他贺云爱说啊。
“真的什么也不想吃吗？或者需要什么？”
墨夕睁开清澈水亮的眼眸，平静地看看他又看看门。
“放心，兄弟有伤做大哥的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你安心躺着，需要什么和我说！” 贺云用还能活动的另一只手拍拍胸脯，露出个温柔帅气的笑容。
墨夕看他一脸认真，抽动了下嘴角，只好继续闭目养神。
“话说难得夜老大也有算错的时候，咱们本来差点就趁乱把人拉走了，没想到那帮人会突然冒出来！幸好莫将军那边一直顶着，要是十二煞都杀过来，就算咱俩武艺再高，也都得见阎王了。”
贺云也算老江湖了，刀光剑影都是家常便饭，但说起这次也是心有余悸。对方虽然不算江湖人士，但是也都武艺高强，而且似乎领了死命令，一定要带那人回去，各个杀起来不要命。
墨夕年纪轻轻，身手却不在他之下，被几个人围攻时，那种不顾一切的求胜之心，毫无躲避对方杀路的狠戾决绝，让明明看上去瘦弱稚嫩的少年爆发出一种猛兽般的凌厉英勇之气，瞬间惊艳了他。
忍不住就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多了些兴趣。
墨夕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动，贺云看在眼里，又笑着说道，“不过咱们也算是英雄救美侠气冲天了，被咱们救回来那人，长的。。。啧啧男人能美成那样，真是少见！若是为他一死倒也值了哈哈。”
贺云豪迈地笑着，又细细品味般地摸着下巴，“还有那位四殿下。。。果然人如传闻，艳色绝伦。。。啧总算理解咱们的国君为何喜欢男色了。。。”
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墨夕，看对方隐忍着皱眉的不悦神色愈发觉得有趣，“怪不得夜老大总喜欢留在宫里，这宫里，果然美人多啊。。。”
贺云喜滋滋地说的开心，却突然感觉一个暗器袭击，轻松一躲，原来是墨夕随手把摆在榻上的空茶杯扔了过来。
微微起身脸色苍白的少年神情冰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嘴！”
“唉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贺云挠挠头，勾着嘴角看着这个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炸毛了的倔强少年，心想这人生气的样子比冷漠的时候倒更有趣。
看墨夕复又闭上眼睛不搭理他，贺云厚脸皮地再次凑上去，笑眯眯地盯着他，“这宫里这么无聊，不如我和夜老大说说，让你以后跟着我混，外面的江湖才是真逍遥，你这性格可不适合留在宫里啊。”
墨夕面无表情，闭着眼只是蹦了个不字算是回答。
“小墨夕这么不喜欢跟着云哥嘛。。。”贺云准备使用怀柔政策。
“好吵。。。”墨夕眨眨眼睛看着天花板，无辜的喃喃自语。
贺云笑了起来，“好好，我闭嘴。”
怪不得能被风流挑剔的夜老大一直留在身边，论姿色论身手论性格。。。都很招人啊。
“其实说起来。。。”沉默中贺云心里有些微痒，又俯身凑近，“你长得。。。也不错啊。。。” 说着，伸出手摸向那看上去就手感很好的细腻皮肤。
墨夕蓦然睁眼瞪向他，正要出手，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熟悉声音。
“贺云，你是那只手也不想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