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161、北烈之争

　　可惜，沈离凌的决心并未坚持太久。

　　阅兵正典结束，演武场内开始了热火朝天的竞技操演，骑射、摔跤、角斗、战车器械个赛团赛轮番上阵，众人观看赏评，一时气氛轻松不少。

　　随着一场场的切磋，场内气氛愈发变得如火如荼。虽然比赛时不分阵营归属，但烈焰军和北军却是明显在针锋相对、暗中较劲。好在两军都想在外使前替国争光，那股子争强好胜主要都用在奋力表现的正向竞争之上，让整个场内一片生机勃勃、高手如林的强盛之态。

　　眼看最后一场角斗赛是北军猛将庞烈胜出，烈焰军主将卫勇躬身跨前，请求对战。

　　他作为烈焰军的最高将领，却因军级规制，只能担任大典何深的副首，一起统帅于祭台之上。而台上让烈焰军频频吃瘪的勇将正是何深的副将之一庞烈。此人虎背熊腰，力大如牛，武艺精湛，数局之下，竟是未逢对手。

　　赫炎心里并不想让北军占据上风，也知道卫勇和自己一样，早就被一堆森严保守的礼仪规制给憋坏了，看他面似平静目中已有了几分嗜血的兴奋，便也十分愉悦地挥手允了。

　　卫勇一上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素来是个冷人，有一张粗旷刚毅的俊脸，神情冷凛木然，一双漆黑透寒的鹰眼深邃地让人难辨情绪。

　　论高大英武他比起何深似稍逊一筹，气质也没何深那般高贵倨傲，但他身上有种常年实战铢寸累积出的冷峻寒气，让人见之莫名有种异样的压迫感。而他作为追随赫炎多年的心腹功将，从不显威耀功，也不喜应酬交友，导致那些曾想攀他这高枝的人都只能望而却步。

　　作为传闻中边塞之军中最勇猛的后起之将，他入城受封后除了那次随王出征就鲜有机会单独展现实力。而庞烈则是出了名的北军猛将，平素也只有何深压制的了。

　　于是不少人将这看作烈焰军和北军的一场正式对决，翘首以盼一场精彩的对抗。

　　面对威猛健壮的强敌，卫勇神色淡然，缓缓上台，站定后却是有条不紊严谨认真地行了一套完整而传统的擂台之礼。待礼毕，才不紧不慢地负手挺立，冷眼迎战，看起来十分肃穆庄重、颇有高士之风。

　　庞烈斜睨着他仰头大笑，似在嘲笑出身低卑之人的过分拘礼，随后目光一凛，猛然出击。

　　一场惊险难测的角斗正式开始，两人均是勇猛迅疾、招式稳狠之人，几个回合下来已让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大呼精彩。

　　只可惜这份精彩却没能持续太久，随着卫勇几个回旋闪身又猛地手脚并击，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庞烈便轰然倒地，痛苦地在地上急喘抽搐起来。

　　守候的军卫立刻上台将人抬下，众人这才看清庞烈痛捂被攻之处都是身骨要害，看似无碍却是疼痛难忍的内伤。再看卫勇，于台上漠然而立，冷眼旁观，一副岿然??不动、气定神闲的无谓之态。

　　原本嫉恨小瞧卫勇的人这才感觉到他内敛低调之下隐埋的狠戾，皆是暗自心惊。

　　这边庞烈输的如此狼狈，北军武将顿觉受辱，纷纷请战。没想到，却都是几招之内就被卫勇诱出破绽，猛攻要害，轻松制服。

　　围观的烈焰军阵阵欢呼，北军则士气受挫，纷纷将期盼的目光投向他们心中最为强的将军。

　　感受到手下将士的热烈目光，何深眼色沉寂，不为所动，始终维持着烈日高台上的威肃姿态。

　　不少人便猜测他身为大将军要坐阵大典，故不想下场竞技失了威仪。

　　只是状不经意间，何深还是将目光扫向了卫勇。而卫勇也刚好望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似有火花进射，一触即燃，却又都在下一刻各自闪了去。

　　两人心里似乎都十分清楚，他们身为王前重将，是同僚，也是对手。只是他们更知道何时该竞争，何时该以大局为重韬光养晦。

　　于是两人默契十足地一个对着擂台下众卒神色淡淡冷冷垂视，一个望向远处神似不屑一身高冷。

　　一场烈焰军和北军明争暗斗的较量便也因此平和地落下了帷幕。赢得是烈焰军，王上面上更觉有光。而北军主将并未出战，倒也给比拼结果留下了许多假设空间，既不会让北军真丢了颜面，也不至于让烈焰军因胜扬威。

　　就在一切即将归寂，一直在旁观看的严崇突然离席觐礼。他一脸的艳羡敬佩，对着赫炎一阵恭谨的夸赞赫鸾军力，随后话锋一转，却是想要比试比试。

　　“当年琴谷一战，本使对贵国勇猛相战的将军们印象深刻，可惜没能一一比试斗个高低，如今他们都已不在，委实可惜。只怪那场大战我军过于速战速决，我军勇将太多，本使也只得畅战一时。那时未得见赫鸾真章，此时再看，若和眼前之军再战，恐怕会是胜负难定咯。既然现在赫王手下人才济济，各个英武，不如让本使先与赫王重将切磋一下，以弥琴谷之憾！”

　　严崇说时诚恳含笑，一派武将难有的斯文风度，却一改之前一味推崇的恭敬，字里行间暗含对赫鸾琴谷战败的讽刺挑衅。只是面上恭谦得体，让人不好发作。

　　说起琴谷一战，将士们皆是面色冷峻，眼有怒意。尤其是当年被何守私欲牵制未能酣斗前线的北军，眸光更是隐着屈辱之意。

　　赫炎眸色阴沉，但也依然沉着风度，默有一刻，脸上便带出一个不怒自威的霸气笑容，只有眼睛冷冰冰扫着他，"当年一战本王还在边塞抗击北戎，错过一战的确可惜。先王生前好武广阔疆土，赫鸾自然需要休养生息稳民固土，黑曜挑那时切磋两国实力，就算不是胜之不武，也难免让人觉得外强中干，怪不得严使会觉得勇将太多自己没能酣战。也正如严使所说，如今赫鸾人多粮足，若能再战，本王必能让黑曜尽兴！”

　　严崇纵是身经百战，也受不住此刻赫炎目光中的森冷寒意，只好垂头转眼，不敢直视，额上隐汗。

　　场内众人皆因赫炎之话倍觉傲然解气，对着黑曜使团的敌意更加冷凝，就连一旁乖乖看戏的飞云也不禁屏息敛气，谨小慎微起来。

　　赫炎却也不再难为他，只是看向擂台上恭立的卫勇，笑道，“严使既想与我赫鸾之将一较高下，那么。。。”

　　严崇却急忙恭敬揖礼，主动道，“本使想与赫王手下的第一重将。。。何深何将军比试比试。”

　　此话一出，众人或是满脸期待地看向何深，或是眸光不定地看向炎王，还有人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擂台上本该轮到按礼受赏的卫勇。

　　只有沈离凌不动声色地看向严崇，盯着他诚恳坦荡的神色，若有所思。

　　卫勇明明也是炎王重将，严崇却故意忽略他，而擅自将何深推崇为赫鸾第一重将。显然是想让赫炎为难，更是想让两位将军之间心存芥蒂，为二者原本难免争宠的关系埋下隐祸。

　　这人看似温文儒雅，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沈离凌微微蹙眉，眼波微转，又将目光投向卫勇。见其神色木然负手静立，只用一双鹰眼满是忠诚恭顺地望着炎王，似并不在意。

　　沈离凌不禁心中一笑，释然无虑。

　　对于赫炎那群誓死追随的战场兄弟。。。这一般的挑拨伎俩，又怎会有用。

　　果然，赫炎对着严崇豪迈应允后只是轻轻一个眼光，卫勇便一脸坦然地躬身下场，轻松从容的姿态中毫无不甘或受屈之色。

　　严崇看着他下场的背影，眸光轻闪，却也欣然谢恩，正欲解衣卸袍，又听赫炎开口。

　　“严使身经百战，普通的角斗岂能尽兴，今日时地相利，场地开阔，不如二位大将各自挑选几人，来个战车对决赛如何？”

　　说罢不等严崇反应便挥手嘱咐道，“来人，带严使下去准备，让其挑选手下并为他们准备铠甲战车武器。”

　　严崇微微一顿，却也很快恢复神色，恭顺笑道，“谢炎王美意，本使这就下去准备。”

　　赫炎又转头对何深温言器重道，“何将军也下去准备吧。此战关乎赫乱声威，更关乎何将军一族几世威名，何将军可不要让本王及诸臣众士失望啊，当然也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危。”

　　何深神色凛然，坚定而恭敬地回道，“末将一定不辱陛下使命！”

　　言毕，也躬身下台进行准备。

　　此时众人面色各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连沈离凌也忍不住微微侧目，用略带狐疑的目光望向赫炎。

　　原本可毫发不伤的肉搏角力，变成真刀真剑伤亡难究的战车对决，实在有些危险冒进吧。。。

　　赫炎却似浑然不觉，只是露出一贯柔和迷人的笑容，对他暗送秋波。

　　沈离凌只好收回目光，垂眼自忖。

　　论体格气势，何深看似强于严崇。但若说实战经验、对敌城府，何深可能就会逊色一些。何况刀剑无眼，对方心思难测。。。

　　沈离凌心中升起一丝担忧，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了何深。

　　何深有了炎王一席激励，深沉倨傲的脸上已难掩跃跃欲试的光芒，审向严崇的眼神冰冷锋利，带着几分蠢蠢欲动的急切。

　　和名将切磋的机会自然难得，也难怪他会心动。沈离凌试图收敛起自己的杞人忧天，眼波回转间却发现赫炎的目光不知何时一直凝在他身上。

　　随着心间陡然一颤，他觉得一阵莫名寒栗。可那感觉也不过一闪而逝，很快便消融在赫炎那看出他心事般宽慰安抚似的温柔眸光中。

　　他在心中暗笑自己的多疑自扰，又思及方才所定的决心，匆匆收回目光，避开赫炎灼热的视线，微微沉息，这才恢复一贯的淡然从容，面色清冷地望向演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