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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谁人入梦解相思 ...


  •   雅致的寝室,柔和的月色透进卧榻的帷幔,隐约现出一个高大完美的身影。

      沈离凌微微转醒,只觉得胸闷气短,身体在一种奇异的压迫下渐渐发热。

      他缓缓睁开双眼,在浓郁的夜色中渐渐看清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是。。。赫炎!

      沈离凌兀自心惊,正欲起身,却是浑身沉重无法动弹。细看之下,才惊觉赫炎不知何时退去了衣物正紧紧地压在他身上,对他笑的一脸暧昧。

      心脏顿时突突乱跳,慌乱的气息却也很快被他一贯的冷静给平缓了下来。

      相视对峙间,他淡然开口,“陛下,不是说不来打扰微臣休息了吗。。。”

      赫炎却只是对着他含情脉脉,勾唇不语。

      沈离凌蹙眉欲责,却觉腰间一软,身子立刻掀起一阵酥麻的热浪。耳边一热,赫炎那熟悉低沉的性感嗓音轻悦响起。

      “离凌。。。这不是你自己宽衣入梦,来解我相思的吗?”

      沈离凌一怔,果然觉察出自己竟是赤条坦诚地躺在赫炎身子之下,亲密无间的灼热触感让他顿如五雷轰顶。

      强烈的羞耻和惊慌混杂着一种微妙的甜软猛地袭来,他浑身一震,醒了。

      喘息着四下望去,夜色朦胧的室内只有他自己。

      怎么会。。。

      沈离凌茫然自问,咬唇克制体内残留的热度,紧攥丝衾的手指渐渐泛出一层惨白。

      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缓缓起身,手指触到自己贴身存放的锦盒,那里藏着他从小到大珍惜的私藏之物,如今却鬼使神差地放着赫炎写给他的密函。

      想起密函上的炽热文字,沈离凌的气息再度紊乱起来,竟一时没了再度睡下的勇气。

      呆了半晌,他无奈叹息,起身开窗,轻倚窗台,茫然望月。

      很快,月色便沁着夜风,在他的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淡淡清冷的忧郁。

      这样下去。。。太危险了啊。。。

      沈离凌暗自叹息,只觉始终无法将赫炎从脑中挥去。无奈闭眸,赫炎低哑的嗓音又犹在耳边,灼的他心底发颤。

      这样的混乱难眠于他是陌生且惶惑的,万千思绪却也只能隐忍压抑。

      沈离凌啊沈离凌。。。你绝对不能。。。!

      他在心底对自己发狠,茫然无措的身影渐渐融于深沉而寂寥的夜色。

      *

      夜色如幕,若隐若现出一个飘然欲仙的清雅身影。

      柔和绝美的容颜在青丝半遮下含情垂眸,柔韧修长的身段在白衣翩然下天姿曼妙。夜色如墨渲染着他浅露而出的肌肤,那月光般的温润光泽却遮不住他眉眼间恬淡寡欲的清冷之气,生生勾出一抹欲拒还迎的动人风情。

      月色撩人,人影绰约,遥不可及却摄人心魄。

      段瑞屏息远望,痴然呆滞,欲要走近,却无法动弹。

      他发狠施力,痛苦到狰狞急喘,却始终不能向前分毫。

      月光渐渐暗去,那抹渴望已久的身影亦如一抹月色飘渺隐去。

      段瑞听见自己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旋即一个天旋地转便坠入一片新的黑暗。

      再睁眼时,周围很黑,自己手脚上却有刺目的鲜血。他低头看向自己血污的手掌,发现自己的手小巧稚嫩,而手的主人正痛苦颤抖,却是年幼时那个软弱无用的自己。

      他顿时如坠冰窟,喉头被一种窒息般的痛苦狠狠扼制,一种熟悉的恐惧将他笼罩,他知道那是什么。猛地发力想要躲开下一刻即将到来的绝望,头却似被人按住慢慢扭转,僵硬抗拒的动作和无法闭合的双眼让他还是看到了那具血污染满草席的瘦弱尸体。

      “不。。。不!” 绝望愤恨的痛苦巨浪般将他淹没,他奋力挣扎,却越坠越深。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一道柔和的白光,意识再度苏醒时,他已落入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

      一个比他大一点的少年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温润轻柔的声音如人间天籁。

      “我要走了,这块玉石送给你。希望看到它你会想起,也许你决定不了自己出自哪座石山,但是你可以决定自己被雕刻成什么形状。记住了,刻刀只在你自己手里,没人可以抢走。”

      那是他一生中拥有过的最温暖的怀抱,听到过的最迷人的声音。

      还有那混含着清香的沁人心脾的空气,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你。。。能带我走吗?”

      他听见自己颤巍巍的乞求嗓音。

      “对不起。。。不能。我还要赶路,而你也有你自己的路,我相信你能靠自己走好它。”

      “那。。。你。。。是谁?”

      少年停下步伐,转身看着他,清浅一笑,“那不重要。。。”

      他没能得到答案,却在瞬间感到一种黑暗顿散、春暖花开的绚烂。因为那是他一生中见到过的最干净美丽的人,而那人对他露出了一个最温柔美好的笑容。

      不重要。。。?

      不,很重要!

      段瑞咬牙拗道,少年却已决然离去。清丽飘逸的身影很快被黑暗淹没。

      一抹清冷高傲的身影隐约闪现,还是一张干净美丽的绝色容颜,只是更加成熟淡雅,带着种温润沉静的摄人韵味。

      他激动地想要上前,可那冷澈如冰的眸子,却只有一片轻视的漠然。像是躲避瘟神一般,越退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终于,阴冷的黑暗中只剩下他一人,于无声深处被鬼魅般的思绪撕裂啃噬。

      因为你不重要!所以在他的记忆里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他让你知道要如何活下去!却转身就将你无情抛弃。。。!

      因为他也和那些人一样!不过把你当作自己权柄功名之路上一枚毫无意义的棋子!

      你想要的。。。最终都会失去!

      。。。。。。

      “不。。。!” 他对着黑暗嘶吼,“我段瑞绝不允许。。。绝不允许。。。再次。。。失去!

      是吗?

      黑暗中似有鬼影在阴森嗤笑。

      那你如今又还剩下什么?

      段瑞一片茫然,只觉胸口剧烈疼痛,他低头看去,发现那里只剩一片偌大而狰狞的黑洞。

      身子剧烈一颤,段瑞猛然惊醒,撑着额头的手下意识地向胸口摸去。直到摸到那块因常年抚摸而变得异常光滑温润的玉石,内心那种空洞而冰冷的痛楚才似有所缓解。

      他动了动倚靠栏窗的身子,阴冷的目光望向冷月,嘴角带出一抹自嘲的讥笑。

      居然。。。还会做这种梦。。。

      沈离凌啊沈离凌,都怪你呢。。。

      为何不保持你那虽不吝啬善意,却始终会将靠近之人无情推开的诱人性子呢。。。

      偏偏对个年纪轻轻还无甚作为的君上。。。!

      难道就因为他是能成就你志向的王?!可笑!我会让你知道,这个世上只有我段瑞才是真正能够成就你满足你的人!

      突然,段瑞的思绪被一阵熟悉的气息所扰乱。

      一个高大冷悍的黑衣人悄然出现在他身后,恭敬揖礼道,“大人,炎王今夜派人来满春阁抓人了。”

      段瑞神色未动,似乎早已料到,只是淡淡问道,“如何?”

      “一切都在计划中。他们到时只能看到尸体。死亡原因是日间池边散步时意外落水感染风寒又因昨夜侍客操劳引发旧疾不治而死。满春阁为不影响生意,故低调处理,将尸体冰藏准备日后返乡安葬。”

      “他们信了?”

      “信了。山而先生对大人的安排。。。十分配合,所有细节也都早有周详准备,他们并没查出什么破绽。”

      “嗯。”

      段瑞凝滞的目光有了变化,只是神色依旧,似不欲多言。

      寂然中,黑衣人却并没按例退下,而是不动声色地看暗瞟段瑞,冷毅木然的脸上略有几分犹豫之色。

      “还有事?” 段瑞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黑衣人眸光闪动,冰封的面孔在对方冷睨的目光下渐渐露出忐忑的裂痕。他深深吸气,揖礼慎言道,“山而先生喝药前。。。托小人转交给大人一样东西。”

      似怕被段瑞拒绝,黑衣人利落地从袖中取出一个雅致简朴的锦囊双手呈到他面前。

      段瑞看向锦囊,面色平平,略顿片刻才缓缓伸手接过锦囊,淡淡道,“下去吧。”

      黑衣人却没有动,躬身俯首,默如石雕,依旧用眸光暗中窥视段瑞的动作。

      段瑞仍是一派阴沉难测的漫不经心,只是平素慑人的诡秘冷森已被月光淡化成一种百无聊赖的慵懒,使得原本秀美狭长的眉眼间平添了一点若有若无的艳情之色。

      他的视线似已全然落在锦囊之上,动作却显得心不在焉。里面的东西很简单,是一张小心叠好的信笺和半块玉佩。

      黑衣人一眼便认出那是山而先生每次进出段瑞内寝时都会佩戴的贴身宝物。

      段瑞似乎并无触动,只是不紧不慢地读完信笺上的字迹,而后将目光凝向玉佩。他伸出细白的手指顺着情绪难明的眸光抚过玉佩上刻着的字体,似有所思。

      终于,那幽深漆黑的眸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但那柔情又过于短暂,转瞬便消失在一片清冷的月色中。

      “可惜。。。” 段瑞又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在灼烧着他的心脏,冷漠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凄然的苦涩,“只是赝品。。。”

      叹息刚落,那玉佩和信笺便被他收拢五指握在掌心。

      再张开时,手心上只剩一片粉末。他将手伸出窗外,任由手心的重量被轻风吹散,消逝于夜色。

      “真傻啊。。。” 段瑞神情寂寥,带着一抹飘忽不定的笑意,似悲悯似嘲弄,目光飘远虚无,“将心意浪费在一个没有心的人身上。。。”

      夜色朦胧,月光倾泻在他随意披戴的墨绿锦袍上,衬的他脸色更加森白凄清,而那难以捉摸的笑意也多了几分阴柔诡秘的艳冶美感。

      黑衣人微微看愣,许久,一阵突兀的咳嗽打破了这片让人莫名移不开眼的迷乱夜色。

      他立刻上前一步,手掌贴上段瑞后背平复他方才过度损耗内力造成的极喘。

      待段瑞止住咳嗽,黑衣人立刻抽回手维持着雕刻般的肃穆神色低头谢罪,“小人逾矩。”

      段瑞微微皱眉,并不看他,只是随意摆摆手,“下去。”

      黑衣人目光垂地却是一动未动,默然许久才在段瑞渐渐失去耐心的森冷目光下,沉声道,“大人的计划。。。是不是太冒险了。。。”

      段瑞眸光陡然一寒,盯着他看了一会,缓缓冷笑道,“哼嗯,看来跟着我久了的人,都会越来越贪心啊。。。”

      “小人不敢。” 黑衣人立刻紧挺身子,暗自攥紧拳头一鼓作气道,“小人只是。。。担心大人。大人明知道陛下已决心除掉大人,等的无非就是一个大人自己犯下滔天大罪的机会,却还。。。是不是太冒险了。。。”

      段瑞顿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冒险?呵,这天地间,若是没有什么值得冒险的事,那活着不就未免太无趣了?何况。。。”

      他的眸光似有柔光闪过,痴然望月,梦呓低语,“人这一生若想得到什么,不去赌上一赌,岂不白活。。。”

      “可大人。。。” 黑衣人再度攥紧拳头,咬牙说道,“这次赌上的是大人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了那人。。。”

      “值得吗”三字还未出口,就听啪地一声,段瑞猛拍栏面,恶狠狠的目光如箭射来,“谁准你提他的?!”

      黑衣人顿时绷紧双唇,屏息垂头,不敢再语。

      空气凝固,直到段瑞平缓了气息,似笑非笑地开了口,才重新开始流动。

      “怎么?担心大人落个谋逆论诛,牵连到你?”

      黑衣人蓦地抬起头,绷紧的五官受辱般的微微扭曲,一双漆黑的眼现出几分赤红。

      “不是的。” 他立誓般庄严顿道,“士为知己者死。小人之命本就是大人的,有何惧之。”

      段瑞却没有回应,波澜不惊的眼波只在他面上随意一瞟,便又凝望起那轮遥不可及的冷月,似乎其他一切都可有可无。

      黑衣人的眼中露出一种痛苦之色,“大人。。。不信我?”

      “信。” 段瑞略带敷衍地回应着,目光却依旧没有看向他,只是有些疲倦似地淡淡道,“我累了,下去吧。”

      “大人这般,就是不信小人。” 黑衣人眼中迸出一种凄凉的决绝,猛地从袖口抽出匕首,仰头叹道,“我暗七今夜便可为大人沦亡!”

      言毕就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段瑞目光一凛,骤然起身,顷刻间便踹飞了暗七手中的匕首,紧接着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都跟我玩上以死明志的把戏了!” 段瑞眸光阴寒,转身从廊壁上取下一条黑乌水亮的长鞭,照着黑衣人的后背狠狠抽去。

      “不知道在我段瑞这寻死是什么下场吗?!”

      他的声音有一份难得的气急败坏,顷刻间便已挥鞭数下。

      那鞭子一看便是特质加工的稀罕之物,并不会打地人皮开肉绽,却绝对让人疼痛难忍。

      纵是那黑衣人肌肉精悍,数十鞭下来,额头上也已青筋暴起渗出冷汗。那涨红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都显示了他此刻的狼狈不堪,但挺直如常的身子,坚定有神的目光,一声未吭的咬牙强撑,依然让他气势冷悍。

      对于这种人的虐打并没多少快感。段瑞很快便没了兴致,一把甩开鞭子,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散乱的发丝和衣袍,踱步坐回栏椅。

      方才那狰狞阴狠的神色也神奇地瞬间恢复了似笑非笑的平和悠然,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声音柔和亲昵,“也罢,你这性子和入府之前没什么变化。。。倒是也有几分可爱。”

      黑衣人岿然不动的身子难以察觉地颤了颤,静静地看向段瑞。

      “方才算大人错怪了你。你这种人怎会怕死。” 段瑞轻笑叹道,瞥向他的眼波含笑似嗔,却依旧透着让人胆寒的气魄。

      黑衣人一时有些发怔,缓了半晌,才敛息垂眸,恭卑低声道,“小人冒失,望大人恕罪。”

      “无妨,过来。” 段瑞招手。

      黑衣人连忙膝行向前,绷直身子在段瑞身侧跪定。

      “记住,我的身边只留有用之人,而有用之人都有一个特点。。。” 段瑞淡淡说着,用拇指轻轻擦拭起黑衣人方才咬牙强撑时嘴角渗出的血迹,柔声道,“没那些无用的情感。”

      黑衣人身形一震,只觉唇边如被火舌轻燃,后脊却是森森寒意。

      “不过,” 段瑞忽而眯起双眼,深深一笑,“知道担心自己的主子总是好的,总比乱担心别人的好。”

      黑衣人身子又是一僵,绷紧嘴唇不敢再语。

      “怎么?看到我对他那番无情,害怕了?”

      “不是。。。” 黑衣人听着段瑞的淡语含笑,不敢不回,声音却微微颤抖,深吸口气,又沉稳说道,“大人此时绝情,便是对他善心。”

      “哼嗯。。。善心?” 段瑞眼色一亮,认真地看向黑衣人,笑了,“没想到你还有这番不切实际的有趣心思。。。”

      黑衣人似乎有了勇气,抬起眼望向段瑞,深沉的眸光透着忠诚和坚定,“小人的心思只知如何为大人效命。”

      段瑞却不甚在意,似含温情的神色转瞬即逝,嘴角浮出一丝残酷戏谑的笑意,“说起来。。。你的上一任,也是个喜欢说这些的人。”

      黑衣人眸光不安地闪动,认真听着段瑞沉吟的低音,“他自我少时便追随于我,确是个忠诚好用的随从,只可惜,人是老爷子选的,我每天看着。。。”

      他的神色陡然阴狠下去,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都觉碍眼!”

      空气瞬间阴寒起来,黑衣人绷紧神经,依旧认真倾听,却没能听到段瑞说出那个人最后的下场。

      但也不重要了,因为他的大人对他说了一句有生以来最让他欢喜的一句。

      “你不同,你是我段瑞自己选的,是最特别的。”

      这句话让他的心脏第一次体验到一种滚汤又缩紧的奇异感受。

      段瑞说话时将手指凑近唇边,鲜艳的舌尖嫣红的唇中伸出,将指腹上那属于他的血迹舔舐干净,盯着他笑道,“所以我不会舍得让你死的。”

      他瞪大眼睛,喉咙忍不住上下滚动,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段瑞却蓦地起身,甩甩袍袖,不再看他。

      “看我们无甚根基的陛下那般费尽心机暗中揽权,却还是一副想杀又不敢杀我的样子,简直有趣的紧啊!” 段瑞缓缓向里踱步,自顾自地畅然欢笑,“这赫鸾也该发生点有趣的事了!”

      “哦对了,” 他蓦然一顿,斜睨向暗七,淡淡道,“给老爷子去个信,就说他苦心栽培多年的嫡子马上就要为他赢得一份天大的光耀了,让他拭目以待!”

      说完,便甩着袍袖大笑而去。

      暗七认真地俯首领命,却在那笑声中渐渐流露出一种怜惜忧郁的神色,久久未肯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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