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甘棠》多梨

1、一只柚子

　　夏天格外的闷热。

　　棠柚贪凉，白天一口气吃掉了两大份冰激淋，下午开始肚子痛，请来医生看过之后，好不容易消停下去，傍晚想要吃樱桃，刚刚吃了没几个，被孟云秋发现，说了她几句。

　　孟云秋教导孩子严厉，棠柚叛逆期还没有过去，三言两语过去，委屈到要命，啪嗒啪嗒地跑到小花园中。
　　看玫瑰花开的正好，她想要折下来插到花瓶中去，伸手掐了一支，只是植物根茎坚韧，她完全掐不断。

　　正与花斗争着，蓦然间听到身后人问：“你做什么？”

　　棠柚回头，看到了一黑衬衣的陌生男人。
　　她还生着气，正在读高中的女孩，也是叛逆期，说话也口无遮拦：“关你屁事。”

　　猜测着这男人多半是孟云秋公司中的人。
　　只是这里属于私人领地了，男人不应该闯进来。
　　一点儿礼貌也没有。

　　看不清楚他的脸，只听到他笑了，丝毫没有因她气冲冲的话而不悦，反而问：“你是柚柚？柚子的柚？”

　　阳光很好，倦倦散散投射下来，棠柚伸手在眼前遮了一遮，终于看清他的脸。

　　只是一眼，棠柚便呆住了。

　　仿佛连太阳都温柔了许多，她现在一点儿气也没有了。

　　他并没有在意她呆怔的神情，径直走过来，拨弄着那惨遭她摧残过后的玫瑰花：“花不应该这样剪。”

　　在棠柚怔怔的目光中，男人折身从旁边小工具箱中取了花剪，亲自剪了一枝，递到她手中，微笑：“很衬你。”

　　棠柚捏着那枝花，汗水把花枝打湿；她愣了好久，才想起来问他的名字：“你是谁？”

　　“萧则行，”他微笑着自我介绍，“我父亲是棠老先生的好友，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二叔。”

　　太阳很大，棠柚的脸颊被晒的通红，她一颗心脏跳的很快。
　　悄悄地把玫瑰花放在心口处，她仰脸，看向萧则行：“你这么年轻，叫二叔都把你叫老了啊，这个称呼一点儿也不好。”

　　萧则行笑了，棠柚这才注意到他脸颊旁的小酒窝。

　　两个。
　　真好看。

　　“那你想叫什么？”

　　棠柚面不改色：“叫哥哥。”

　　“这个不合适，”萧则行满脸不赞同，那两个她刚刚喜欢上的酒窝消失了，“乱了辈分。”

　　棠柚冲着他笑，一脸的天真烂漫：“没事，以后乱辈分的事还多着呢。”

　　-

　　等到孟云秋正式介绍了萧则行之后，棠柚偏偏不肯叫他一声“二叔”。

　　孟云秋笑着说：“以前我养过则行一段时间，就当是你父亲的兄弟了。”

　　提及棠柚父亲的时候，孟云秋眼底稍有暗色。

　　棠柚不肯叫，她振振有词：“明明只比我大八岁而已，才不算叔叔呢。”

　　萧则行正在泡茶，听她这么说，抬起头来，看她这幅模样，笑了：“只比你大八岁也是长辈。”

　　棠柚说：“又没有血缘关系。”

　　她盯着萧则行的手看。

　　棠柚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的一双手，他肤色并不算的上很白，但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十分明显，微微地凸起来。

　　和她完全不同。
　　棠柚的血管很细，小时候每次打吊瓶，医生都得仔仔细细地拿酒精棉球擦拭着她的手背。

　　萧则行并未在意她的目光，孟云秋坐在旁侧沙发上，两个人在讨论一些她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事情。

　　棠柚不喜欢听这些，她还在读书，现在疯狂喜欢穆夏，老师让填模拟的大学志愿，她填上的是央美。
　　孟云秋也说了，她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她听了没到两分钟就开始走神，忍不住地看向萧则行。

　　他真的很好看。
　　笑起来还有酒窝。
　　棠柚先前觉着男人有酒窝很奇怪，她固执地认为酒窝应该是甜甜小姐姐们的专享；但今天见了萧则行之后，她后知后觉，原来男人拥有酒窝也是这样的好看。

　　而萧则行再没有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

　　萧则行晚上留在这里吃饭，棠柚早早地换了衣服。
　　她还在读高中，学校禁止染发烫发，对头发的长度也有要求，不能太长；棠柚的头发昨天刚刚修剪过，现在正好散在肩膀。

　　棠柚对着镜子照了好久，把头顶一撮小呆毛压下去。
　　把裙角捋平整。

　　晚上来这里吃饭的不止萧则行一人，还有萧维景。

　　棠柚和萧维景见面次数不多，见了之后也只是客客气气地叫声维景哥；老爷子和孟云秋联络不多，她对萧维景印象并不深刻。
　　在她心里面，就像是个同校的学长，点头之交。

　　然而今晚一起吃饭，棠柚仔细看着萧维景和萧则行，突然发现两人眉眼间还挺相似的。

　　只是——

　　类似的五官，长在萧则行脸上，怎么就这么好看啊。

　　棠柚看了看萧则行，又看了看萧维景。

　　萧维景被她的目光看的直发毛，忍不住问：“柚柚，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棠柚说，“突然理解了古文中的一句话。”

　　萧维景问：“什么？”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棠柚说，“我终于见到实例了。”

　　萧维景被她的话弄的一头雾水。

　　坐在另一旁的萧则行，与孟云秋的讨论会暂时告一段落；听到棠柚这句话，笑了：“才高一就这么用功学习？”

　　棠柚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萧则行，你之前读的哪个大学呀？”

　　孟云秋并不赞同她的失礼：“叫二叔。”

　　萧则行微笑着说：“不妨事，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他温和地回答了棠柚的问题。

　　棠柚一愣：“你没在国内读书啊？”

　　“二叔中学起就去国外了，”萧维景说，“他一直在外工作，这次是专程来陪孟奶奶过生日。”

　　棠柚觉着自己心里面有点难受。

　　一直在外工作啊。
　　专程陪奶奶过生日。
　　奶奶生日还有两天。

　　那等生日过去之后，他岂不是又要走了？

　　面前的菜顿时不好吃了。

　　然而等到晚餐后，萧则行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解了领带；棠柚一直在不远不近地跟在他旁边，看着他将领带握在手中，解开衬衫第一粒纽扣，笑着叮嘱萧维景：“今晚有雨，开车小心。”

　　棠柚后知后觉：“你不回去吗？”

　　萧则行低头看她，回答了她今晚的第二个问题：“回哪里去？”
　　“回家啊。”

　　“这里也是我家，”萧则行含笑，“怎么？还真打算不认我这个二叔？”

　　棠柚不喜欢这个称呼，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少女心事总是诗。

　　她先前读了那么多书，也看过那么多漫画，然而所有的文字和画面叠加起来，都难以准确描绘出她第一眼见到萧则行时候的感觉。

　　初初心动。
　　她第一次发现心跳竟然可以快到让自己害怕。

　　棠柚不笨，在情感方面，她甚至比常人要敏锐的多。

　　她尚未出世时，父亲出轨被发现，母亲直接了当地和父亲离婚，带着她搬到孟云秋这里来；哪怕棠柚童年未曾感受到那所谓的父爱，可母亲和孟云秋一直在反复地告诉她，你是被爱着的。

　　哪怕是母亲早早去世，孟云秋依旧疼爱着她。
　　棠柚的童年并不缺乏爱。

　　但她现在，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心口的爱满到快要溢出来。

　　只是这个溢出来的对象，令她有些为难。

　　棠柚看着他的袖扣。
　　很精致，泛着淡淡金色。

　　就像带了滤镜，她觉着此刻萧则行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很完美。

　　棠柚沉默两秒，才不情不愿地叫他：“二叔。”

　　四下寂静无人，孟云秋去抱她的爱猫去了；上个月才送过来的小猫崽，白白的一团，很可爱。

　　桌子上的玫瑰花是新更换的，很香，还带着点露水的凉意。

　　棠柚和他并肩走，他个子高，步子也大，特意放缓步伐，免得她跟的吃力。

　　棠柚没忍住，尽量自然地问：“你在国外有女朋友吗？”

　　“没有。”
　　“为什么啊？”棠柚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欢喜，问，“是因为比较喜欢国内的女孩吗？”

　　她忐忑不安，试图把这份紧张压下去，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来。
　　萧则行颊边酒窝浅浅：“倒不是这个原因。”

　　棠柚下意识地想要追问，又猛然惊觉今晚似乎不适合直接讨论这样的问题。

　　她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自己差点藏不住的心动。
　　换了个再普通不过的话题：“二叔，你多高啊？”

　　棠柚先前觉着萧维景已经够高了，但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萧则行要高那么一部分。

　　萧则行打趣：“这么多问题？要不要查个证件啊，棠柚小朋友？”

　　棠柚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反驳：“我才不是小朋友。”

　　萧则行停下脚步。
　　手在空中虚虚比了一下，并未触碰到她，擦着她头顶那措呆毛过去，比了下身高。
　　她的头顶，刚好在他胸口左右的高度。

　　这就是两个人的差距。

　　“柚柚，”如所有的长辈对晚辈那样，萧则行微笑着说，“在我眼里，你和我亲侄女一模一样，当然是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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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平行世界番外，写点不一样的来换换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