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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松涛馆睿岚撵闲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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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妃挽了黛玉的手,笑道:“且先送你去紫藤院看看。”
黛玉忙道:“姑母遣人带我过去就是了。”
“旁人会比姑母更好?”靖王妃年轻时候也是个俏皮的性子,此时身边只有儿子侄女,自然也不会刻意去做端庄状,领了黛玉的手,亲自送她去紫藤院。
徒睿岚想了想,跟在后边也去了。
才出了门,靖王妃回头诧异,“阿岚你跟着我们娘儿们做什么?回去歇歇,晚间再过来吧。”
“儿子送母亲和表妹过去再歇着不迟。”
靖王妃只好随他去了。
王府极大,轩嵘峻茂,自有一番气势非凡。黛玉走在靖王妃身侧,一路上并没有去打量,三走两绕之间,已经到了紫藤院。
紫藤院名副其实,院外有大片盛开的紫藤花,有垂在花架上的,也有攀在围墙上的。正值花期,只远看便觉得这紫藤院明丽非常了。
“这处院子不大,胜在景致不错。我想着,玉儿你要守孝,衣裳首饰自是不好奢靡华丽了,便是摆设器物,也都要经心些。只是你小小的人儿,也不可太寡淡了。多瞧瞧这些好看的景儿,人也能开朗些。”
穿过大门,紫藤院的仆妇丫鬟们都站在廊下候着了,见了靖王妃领着黛玉进来,都忙跪下行礼。
靖王妃叫了起来,命打头的两个丫鬟跟进屋子。
都知道这次徒睿岚去扬州接回的表姑娘,是王妃的嫡亲侄女,收拾紫藤院的人也都分外的用心。一应家具摆设玩物器具不用说,自然都是上好的,就连窗幔被褥窗纱,也都换了素淡的,很是照顾黛玉正在孝中的身份了。
紫藤院是个挺严整的小院子。说小,也只是相对于靖王妃的居所。两进的院子,三明两暗的正房,院中两侧抄手游廊,院中一道磊得平整的青石小路。最难得是,院中一株极大的花树,此时绿叶尚细小,花开却是极盛大的。有花枝逶迤着逸出,正探在月洞窗前,留下满窗的斑驳花影。
有小丫鬟打起了帘子,靖王妃携着黛玉的手进去。三间屋子,当中的一间自然是待客用的,东面一间便是留给黛玉日常起居,至于西面的一间,收拾做了书房。
“往年大哥来信,说你素喜念书,便叫人整理了一些来放在这里,闲了的时候,解解闷也是好的。”
黛玉便看见那书架上码着的整整齐齐的书,条案上也设着笔墨纸砚。这间屋子窗纱是清淡的月白色,外面的花枝笼在窗上,如烟似霞,春风细细,花香淡淡。
最妙的是,窗前竟还摆着一架古琴。
“让姑母为我费心了。”黛玉心下感激。自来都是客随主便,王府之尊,更无须在意自己这样一个热孝之中来寄居的姑娘。可这紫藤院中,只看各处,便能知道靖王妃是尽心的。
“这说的什么话?”靖王妃不满,“姑母家,就是你的家了。你若跟我客气外道,我可不喜。”
又回过头去吩咐了徒睿岚:“成了,人也送到了,阿岚你回去歇着,晚间去梧桐苑里。”
徒睿岚已经将三间屋子都看了一遍,觉得无甚不妥之处,知道靖王妃和黛玉定有许多话要说,也便笑嘻嘻告退,又和黛玉说道,“我住在前面松涛馆,表妹若有事,去那里寻我就是。若有人敢欺你,也去那儿找我。”
“成啦,恁大的男人了,这么婆妈的啰嗦!”靖王妃将人赶走,这才领着黛玉坐在了厅中嵌螺钿靠背椅上,早有方才院中两个打头儿的丫鬟端了茶进来奉与靖王妃和黛玉。
靖王妃便对黛玉说道:“琼枝和青芽父母都是府中的管事,她们也是从小在我身边伺候惯了的,细心周到,府里的情形再清楚不过。玉儿你才来了,近身的服侍自然用你自己的人,让她们跟在你身边。有什么事,也便宜些。”
琼枝青芽都福身行礼,口称姑娘。
黛玉细心看去,都是一色的青绿袄子白绫裙,俏丽干净,看着便是伶俐的人。方才在府中看到的丫鬟们,似乎也都是这样的打扮。就是仆妇婆子们,虽也穿着体面,却看着都并不张扬。看得出,姑母这里,御下很是有些规矩的。
靖王妃只笑吟吟看着黛玉。
黛玉想了一下,对张嬷嬷点了点头。张嬷嬷忙上前,拿出两个荷包送与琼枝青芽,笑道:“两位姑娘且拿着玩吧。”
琼枝青芽接了,又磕头谢过黛玉的赏。
黛玉忙叫起身。
青芽年纪小些,也更活泼,捏着荷包笑嘻嘻地说道:“还未服侍姑娘,先得了姑娘的东西,叫奴婢脸上怪臊得慌。”
“就你话多?”靖王妃含笑叱了一句,“知道臊得慌,还不赶着去多出把子力气,倒在这里叽叽呱呱的。”
青芽立刻轻轻地在嘴上一拍,“奴婢晓得了,这就带了嬷嬷姐姐们去各处见见呢。”
见靖王妃颔首,青芽便引了张嬷嬷等人出去,自带着黛玉的人往王府中余下各处去了,只留下了琼枝伺候。
靖王妃便与黛玉进了东间,姑侄两个坐在贵妃榻上,说些黛玉扬州和路上的话。怕黛玉才到会有不安,靖王妃就陪着她在紫藤院里用了午膳,又看着她歇了晌才离开。
却说徒睿岚兴头头地回到了自己住的松涛馆,素日服侍他的丫鬟都已经迎了出来,请安问好好一阵乱。
“已备下了热水,少爷先沐浴吧?”大丫鬟珍珠一面伺候徒睿岚换下了外面的衣裳,一面询问。
在船上日常的用度虽是好的,但到底不如家里方便。徒睿岚点点头,“回头表妹那边的人怕是会过来,你照应着点。”
珍珠柔声应了,徒睿岚自去沐浴,泡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出来,自觉身上舒坦了许多。他料想晚上父王回来还有一番问询,索性连饭都没吃,闷头先去睡了一觉。
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可是晚了!”徒睿岚跳起来。
外面的丫鬟听见动静都进来看,珍珠玛瑙两个连忙就上前去要伺候。徒睿岚见玛瑙取了件杏黄色绣浅金山水纹的袍子抖开,摆摆手,“我记得有件竹青色的,取了来。”
“那件儿老气横秋的,穿上人都老了十岁不止。少爷出去一个多月,王爷王妃早念叨着。王爷回来,难免要叫少爷说话呢。”玛瑙笑劝,“这才做的,穿着精神呢,叫王爷看了也喜欢不是?”
玛瑙絮絮叨叨地说着,双手一展,便欲将衣裳披在徒睿岚身上去,也就没看到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倒是珍珠机变,扯了一把玛瑙,笑道,“好个难缠的丫头,主子说什么是什么,这唠唠叨叨的模样,倒像老妈子了。”
珍珠是这松涛馆里的头号大丫鬟,玛瑙虽然拿着的月钱与她一样多,却明显不如她受到倚重。听珍珠这样说了,嗤笑了一声,“方才王妃打发人来说,回头有家宴的。人家都是穿着体体面面的去了,偏咱们爷穿旧衣裳?没这个道理呢。”
话没说完,就被徒睿岚一把推开了。玛瑙不留神,好悬摔到地上去。
“知道的说你是松涛馆里的丫头,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才是主子!”见玛瑙脸上又红又紫,眼泪盈盈欲落的模样,徒睿岚心里火大,“把她送出去,别叫我看见。晦气!”
才回来,就发现屋子里丫鬟要翻天了。
珍珠使个眼色,另外的丫鬟翡翠和碧玉忙拉了哭哭啼啼的玛瑙出去。
等人出去了,珍珠忙着找出了那件竹青色的春衫。
徒睿岚冷笑着接过来,自己穿上了,束好了腰带,蹬上方头靴,对珍珠抱怨,“往日里看着她还伶俐,不想是个没眼色的。”
虽说他的身份,没有替舅妈穿孝的道理。但是表妹刚到,又在孝中,难道叫自己穿红挂绿的去参加为她办的家宴?
珍珠不敢答话,恰巧梧桐苑那边来人,说是王爷回来了,请了徒睿岚过去。徒睿岚这才哼了一声,告诉珍珠,“她年纪也不小了,明儿我回了母亲,叫她出去吧。”
珍珠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玉佩险些掉到递上去。徒睿岚素来有主意,她也不敢劝,只是轻声道,“今儿表姑娘才来,咱们这里就打发了她出去,叫人怎么想呢?”
时候也太巧了些呢。
“也罢了,再等几天。”徒睿岚接过玉佩挂在了腰上,也还是并不愿意见到玛瑙,忍不住就怪珍珠,“你也是的,我临走时候不是跟你说,让她家去吗?”
一来一去的一个多月,人还在。珍珠也是个无能的了。
珍珠满心里冤枉,这会儿也没功夫辩白,只好说道,“王爷王妃那儿还等着呢。”
“成了,明儿叫她家去。就是不走,也别叫她进我这屋子。”
嘱咐两声,徒睿岚才匆匆地往梧桐苑赶。
到了的时候,梧桐苑里已经亮起了灯。靖王妃很是有些闲情雅致,她素喜花草,院子里地上开着牡丹,树上开着晚海棠。借着西边天空中残存的一缕余晖,整院花草披金闪翠,好不热闹。
徒睿岚看了看,俯身摘了一朵姚黄牡丹,捧着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