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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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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姐有什么把柄叫你拿住了?”黛玉小声问四姑娘。想了想劝她,“都是姐妹,这样好么?”
四姑娘嗤笑一声,“你可别傻了。二姐姐面儿上待人亲热,私下里可没把我当妹妹。”
“你知道,大姐姐、四哥哥和我都是养在母亲名下的。大姐姐和四哥哥还罢了,我的生母位份最低。二姐姐可是从来都不服我的。”
二姑娘是真心不服四姑娘。华泰郡主还罢了,年纪比她大,总归占了长女的名儿,就算不养在王妃名下,二姑娘被压了一头也没话说。可四姑娘又凭什么呢?没了亲娘被王妃抱养记名儿,明明是府里最小的,生母位份是最低的,到头来反而最受宠爱,就名分上也要占个“嫡”字了。凭什么哪?
靖王夫妻跟前,二姑娘总归会做出姐妹和睦的模样来,私下里,没少因这个对四姑娘阴阳怪气的。
黛玉就不说话了。
她家里并无庶出的兄弟姐妹,唯一的弟弟也早早夭折。父母将她看得眼珠子一般,她无法与四姑娘感同身受。
见黛玉沉默,四姑娘轻轻一推她,笑道:“吓着你啦?”
“没有。”黛玉轻叹,“姐姐你知道我家中人口简单,再没有这些纷争的。”
她忽然想起了外祖家。大舅舅就不说了,她去大舅舅院中拜见的时候,一院子穿红着绿花枝招展的姨娘通房。就二舅舅那样看着清正端方的,也还有两个老姨娘呢。
嫡出的宝玉一应穿用都精致奢侈,身边伺候的嬷嬷丫头粗使婆子加起来不下二十个。再看看庶出的环哥儿又是什么形容?
什么正室妾室的,什么嫡出庶出的,叫黛玉说,就算尊贵荣华,这样的日子过得又有什么趣儿呢?
不过,四姑娘生母本也是为人做小的。这样的话,黛玉倒是不好在四姑娘跟前说出口了。
“那到底,二姐姐有什么把柄叫你拿住了?”人都有好奇之心,黛玉也不例外。
提起这个,四姑娘两道浓眉都要飞起来了,摆摆手叫屋子里服侍的丫头都出去,才在黛玉耳边悄声说道:“我听见她跟吴侧妃身边的丫头背了人去,叽叽咕咕躲在假山后说着什么呢。凑过去听了一回,是她跟那丫头打听她吴家的表哥呢。”
见黛玉还在懵懂,四姑娘跺了跺脚,“哎呀你……”
表妹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让人着急!
“她那个表哥,最是个草包枕头了,外面儿光鲜罢了,父王很不喜欢。也不知道吴侧妃怎么想的,总想让二姐姐嫁到吴家去。因这个,父王还曾跟母亲抱怨过呢。”
就如今,吴侧妃娘家的母亲嫂子每月只能来一趟王府请安,余下功夫再不许进来的。
黛玉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二表姐糊涂。”
如今,婚配上虽然多有表兄妹表姐弟做亲的,可也得讲究个父母之命。靖王都摆明了不喜吴家人,二姑娘还悄悄打听……都不说旁的,就叫靖王知道了,能有她的好么?
想一想总是冷肃着一张脸的靖王,黛玉总算知道二姑娘做什么要用碧玉钗收买四姑娘了。
摘下碧玉钗,还给了四姑娘,黛玉说:“这个我不好要的。”
四姑娘又推了回去,“你戴着吧。她既是要堵住我的嘴,当然得拿好东西来收买我。上次你送了我一盒子粉丝珍珠,我本想把上次进宫才得了的那几块宝石给你,可惜是红色的,你如今用不了。这钗子正好给你用。就是叫她看见,也说不出什么来。”
况且叫四姑娘听见了自己和小丫头的话,二姑娘又羞又愧又气的,前儿就借口身上不舒坦,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了。
黛玉想了想,也就收下了。
要说二姑娘这心事,在靖王府里还真不是什么秘密。
也不是旁人说的,吴侧妃自己就是个漏嘴巴。她娘也是官宦人家,门第不低,不然,也轮不到她在王府做侧妃。她想亲上加亲,将女儿嫁回娘家去,本也无可厚非。奈何靖王并不喜吴家,尤其吴侧妃看中那个侄子。当然,那位吴公子论容貌是没得挑,论才,也有几分,只不过都用在了风花雪月上。每每出入青楼楚馆,与歌妓往来唱和,竟渐渐流出了个“桃花公子”的名儿。
以靖王的性情,如何看得上这样的人?更别提拿来做女婿了。
二姑娘一副愁肠,既惧靖王威严,又难免怨愤父亲严苛冷酷,竟不懂女儿心事。
“这可是怎么了?”吴侧妃不知道缘由,见女儿“病了”两天,也不肯叫太医来看,只觉得心焦。抚摸着二姑娘明艳的脸庞,心疼地说道,“都憔悴了。”
二姑娘有些无精打采,“我没事,就是贪凉多吃了两口冰酪子。胃里不舒服呢。”
吴侧妃听了,两道好看的眉毛就竖了起来,当下就叫了二姑娘身边服侍的人进来骂道:“叫你们伺候姑娘,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我千叮咛万嘱咐,姑娘大了,天气再热也不许贪凉。你们就看着姑娘吃那冰凉的东西不说话?这样的粗心,该打!”
丫鬟们都慌忙跪下。
二姑娘无法,知道她娘什么性子,说该打,那就真会叫人来打的。
“你还替她们求情!”吴侧妃气道,“当初我都是挑了细致的人放在你身边的,谁知道这么不中用!只是胃里难受?我叫雀儿去熬些暖胃的汤来给你喝。你小小年纪,可不能做下病根儿来。”
“我真的没事。”二姑娘停了一会儿,才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我听人说,上次外祖母和舅母来,有意为表哥定下亲事?”
吴侧妃一愣,女儿心事她怎么会不知?从前她也是想亲上加亲的,奈何靖王不肯答应,吴侧妃也就慢慢死了这条心了。前几天她母亲和嫂子进来请安,也确实提起过,侄子年纪不小,欲给侄子定下门妥善亲事的话。
没告诉女儿,是吴侧妃恐女儿伤心哩。
“我的儿,你从何处听来的?”吴侧妃就看到二姑娘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忙搂住她,“只是你外祖母这么一说,并没有真的定下来呢。”
二姑娘咬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就只你舅母上回去进香,路上马车坏了,正巧遇见了一位梅太太,就请了你舅母同乘。她家的女孩儿,与你表哥年纪相仿呢。”
“什么有的没的,外祖母难道就不知道,我,我……”二姑娘眼泪一对对儿地往下掉,终究也没好意思说出“我心仪表哥”几个字来。
吴侧妃叹道,“你外祖母如何不知?就连你舅母,也是愿意的。只是,若换了寻常人家,我还有几分把握做主。可惜咱们不是,你的心我是知道的,只是阿和,娘得说一句,你的婚事,怕是由不得咱们自己。”
王妃叫她绣平安经,她老老实实就回了院子绣经书,其实也是想在宫里的梅妃娘娘寿辰的时候,露一露脸,表一表孝心。兴许,陛下和娘娘看见自己这样的孝顺,就能给女儿指门好婚事呢。
吴侧妃又难得的轻言慢玉劝了二姑奶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就是为这个,病了?”
这,不大像女儿的性子啊。
吴侧妃太了解女儿了,以女儿的脾性,知道了吴家要给侄子看亲事,按说是应当来自己这里跳着脚追问的。哪里会走柔弱路线,装病呢?
那不都是谢侧妃的套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