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阁》藕香深处

5、糖山楂

　　第五章：糖山楂
　　叶将离溜溜达达，边走边逛，一路上见到好看的玩意儿便拿在手中细看，若是有做工精巧的便买下。
　　鹩子街本就杂乱，人群中混杂着不少小偷小摸之人，但叶将离身边却是十分清净。无他，这条街上混道道的都认得叶将离，知道这是个厉害角色，若是偷到她身上去，那是不想要命了。
　　叶将离正逛得有趣，却被一阵争吵声吸引了注意。
　　街角昏暗之处，一个摊位面前，一群人围得严严实实。听得一个尖细的嗓音在高声喊：“杀千刀的，找银竟敢拿这混了铅的假银子哄我，难不成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还不知有多少人被你骗了！快点还我银子来！”
　　另一个声音被这尖细的嗓音压得几乎快要辨别不清：“我找你的不是假银，不知为何这会儿却变成了假的，我真的不清楚怎么回事儿、、、、、、”
　　“放屁！难不成这银子自己会变不成？东西给你，银子还我这东西我不买了！”
　　叶将离挤进人群，看到一个大约三十多岁年纪的女子掐着腰，柳眉倒竖瞪着面前的摊主。那摊主手足无措，从怀里掏出荷包，拿出刚刚收的那块银子找出来递给女子。
　　谁料那女子接过来一看，一双三角眼更是要喷火一般：“这块也是假的！你个骗子，都给我掉了包了！还我钱来！否则我叫你好看！”
　　摊主是个年轻人，急得额头上一会儿便密密麻麻冒出一层汗珠。
　　恰巧，这摊主叶将离竟然认识。这一身青衣，这不就是昨夜御史府隔壁院子里跪着那傻小子么！
　　再看一眼那女子身后站着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叶将离知道这傻小子是掉进人家设好的圈套里了。
　　这人不仅傻，还是个倒霉孩子！
　　候绾之第一次摆摊，本想多少赚几个银子，谁知道，东西才卖出去，便遇到了一个这样的客人。候绾之有口说不清楚这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找零的是三两五分的银子，这找零银子是自己荷包里带的，自然不是假的。可刚收回来的四两银子怎么倒也成了假的？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倒赔了七两多？
　　“这、这位娘子，小生实在不是这样的人，我怎么会把真银子调换成假银子？我这第一次出来摆摊，您又是我的第一位顾客，我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儿呢？这不是砸自己的生意嘛！”
　　候绾之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从没有过在大街上被人围观指责这样狼狈的事情发生，此时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这小子，看你这身衣服也不是缺钱的人，看来做这样的勾当当真是赚钱极了！少废话，还我的银子来！”女子长长的指甲差点就戳到候绾之的脸上去。
　　候绾之狼狈后退，女子身后的一帮汉子却已经上手去砸他的摊子，东西被掀得乱七八糟，还有些草编的小东西掉在地上被踩了个稀巴烂。
　　“臭小子，再不拿钱我敲断你的腿信不信！”一个汉子眼看着就要上手，手中的棍子就要朝着候绾之的腿挥舞过去。
　　叶将离此刻按耐不住出声了：“胡娘子，欺负一个小子有意思吗？”
　　“谁在多管老娘的闲事？难不成你要替他赔钱不成？”胡娘子转过身去，心里暗骂哪来的不长眼的，坏老娘的好事！
　　待看到一身红衣的叶将离的时候，胡娘子嘴角一抽，硬是挤出一个笑来：“哎呦，小阿离，如何就碰见你了？”
　　真是倒霉，今日刚要开张，就碰到了这个煞神，怎么今日这事儿她要管？
　　叶将离向前两步，走到胡娘子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就饶了这倒霉孩子可好？”
　　胡娘子问：“怎么？小阿离竟然与他相识？”
　　叶将离笑：“不算认识，有过一面之缘。看着像是个读书人，就不要为难他了，改日我请胡娘子喝酒如何？”
　　胡娘子心知叶将离的面子是要给的，若是惹了她，她身后的岑二娘可是个难缠的，更不要提她师傅岑一清那老头儿了。、
　　叶将离小时候被岑二娘带着上街，岑二娘去买个调料的功夫，叶将离便被耍猴戏的吸引了视线，挤到人群里看耍猴的去了。那时的叶将离雪团子一样的小姑娘，饕餮阁上下都宝爱极了，光头上就插了两根小金钗，可不就被胡娘子一帮人盯上了。
　　看这小姑娘身边也没个大人跟着，一脸好奇懵懂，胡娘子上前便拔了她的小金钗。叶将离头上一轻，扭头就看到一个打扮得妖妖娆娆的陌生女子把自己小金钗给揣到袖子里去了，于是一把扯住那女子衣角不放。
　　胡娘子当时也是年轻，眼里只有这两支沉甸甸的金钗，只想着今日好大一笔进项，哪里将这还没大腿高的女娃娃放在眼里，胳膊一甩就要走。
　　叶将离被甩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张开嘴巴放声大哭。岑二娘正为找不到叶将离急了一脑门子汗，听到叶将离的哭声瞬间寻了过来。
　　叶将离一边嚎一边不忘告状：“有个妖精，把小师叔送我的金钗抢走了，还把我推倒了，二娘快帮我要回来！”
　　岑二娘把叶将离贴着肉养大，听此话哪里肯忍，抱起叶将离寻着胡娘子方向追去，一直追到胡娘子老巢。
　　那日，乃是胡娘子一伙人这辈子最耻辱的记忆。岑二娘一人一把刀，直到把胡娘子胡门的老窝砍了个稀巴烂。岑二娘砍完还没够，回饕餮阁一说，饕餮阁余下众人又各自来砸了一遍。胡娘子欲哭无泪，本来以为要发财的一天，谁料到却是鸡飞蛋打。
　　说来江湖上有名号的谁不认识谁，胡娘子师傅带着胡娘子去找岑一清告状，谁料岑一清也是个护犊子的。老头子袖子一甩道：“我那徒弟最是个娇弱的，前天被胡娘子吓着了，今日还躺在床上发着高热呢，咱们要不要算算这医药费。”
　　胡娘子师傅领着她铩羽而归，走的时候还听到饕餮阁后面的小楼里传来女童清脆悦耳的笑声：“岑大叔，再高点，阿离还要再高点、、、、、、”
　　从此以后，胡娘子一伙人遇见叶将离就绕道走，这个小魔星惹不起，是胡门的第一大瘟神。

　　今日在这里又遇到叶将离，恰好叶将离想管这一摊子闲事，胡娘子也无可奈何。今日的叶将离用不着回饕餮阁搬救星了，她如今一个人顶一整个饕餮阁，阁主都当上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胡娘子心里暗骂倒霉，只得笑着对叶将离说：“既然小阿离交代了，那今日咱们就放他一马。”转过身对着另几人说道：“回吧！”
　　转眼摊子前人散得干干净净，候绾之手足无措，看着被掀了的摊子发呆。
　　叶将离附身捡起一只草编的小狗，一只耳朵折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这个多少钱？”叶将离问道。
　　候绾之挠挠头：“刚才的事儿还要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今日这事儿还不知怎么好。这东西不值钱，姑娘若不嫌弃，便送与姑娘吧。”
　　“就这么一串草编的小东西就想打发了我？也未免太便宜了点。”叶将离有心逗一逗这倒霉孩子，于是开口调侃道。
　　候绾之瞪大眼睛，认真想了一瞬：“姑娘说得对，这么一件东西实在是难以表达我对姑娘的感激之情，姑娘想要什么，我去买来送与你。只是在下囊中羞涩，不然也不会厚着脸皮来这里摆摊。若是今日我买不起，姑娘留个地址，改日我钱攒够了买好送上门去。”
　　看着候绾之一脸认真，叶将离憋笑：“罢了，我看那边有卖糖山楂的，你给我买上一包就好。”
　　“糖山楂？这么简单？”候绾之仿佛不相信一般，又问了一遍。
　　“就这么简单，你不会连一包糖山楂都买不起吧？”
　　候绾之涨红了脸：“买得起买得起，我这就去给姑娘买。”说罢便跑到斜对面卖糖山楂的摊子上叫摊主称了满满一包糖山楂，又小跑着回来递给叶将离。
　　叶将离看候绾之认真的脸，接过糖山楂，捻起一颗放进口中。嗯，还是老味道，酸酸甜甜。
　　叶将离含着糖山楂含糊着说了声：“走了。”
　　候绾之急问：“还不知姑娘姓名？”
　　“叶将离。”话音未落，叶将离一身红衣已经汇入了人群。
　　“我叫候绾之，今日之事再次谢过叶姑娘援手！”
　　叶将离背对着候绾之挥了挥手，渐渐看不到身影。候绾之愣愣站在原地，脚下是一片狼藉的摊子。半晌，蹲下身去把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罢了，明日早起继续去城外摘野草编玩意儿卖吧，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之前，还是要想法子赚银子，那个家里，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叶将离一直溜达到快宵禁，拍拍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晃悠悠的回饕餮阁去了。
　　今日白天下过雨，夜间却是没有昨日那么闷热了。白日里睡得多了，夜里倒是没有什么睡意。
　　瞅一眼床头一侧案几上放的半包糖山楂，又忍不住吃了一颗。叶将离有些好奇，那候绾之明明父亲是当官的，家里又不缺钱，怎么今日还去鹩子街摆摊？不过见那日他爹训他那副样子，想来在家里也是个不受宠的。
　　摇摇头不再多想，只当自己日行一善了。指尖果核弹出，蜡烛熄了，叶将离翻身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