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缭乱》梦落遗尘

6、假象

　　走出剧院，安芫琴还深陷方才的震撼中，久久不能回神。
　　虞烟渺实在是个非常惊才绝艳的女人。
　　同样是女人的她都被这个女人惊艳到无法言语。
　　可是，她身边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维持着淡漠的神情，如此单纯的欣赏音乐，而不是某个人。
　　想到这里，安芫琴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不满意？”盛容城低头问她，神情专注，温柔至极。
　　不知怎么，“想通了”的安芫琴脸上不禁泛起热度，“我怎么可能不满意享誉盛名的虞小姐的演出？我只是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实在太过渺小。”
　　在他面前，更是渺小如尘埃。
　　盛容城摇了摇头，“你不必与她相比。你不必与任何人比。安芫琴就是安芫琴，是我认定的人。”
　　除此之外，任何人有任何意见……那就让他们永远都提不了意见。
　　他很多话没有说，他很多事没有做。
　　他没有让她看到……与“谣言”相符的那些事。
　　安芫琴听到他的话，神情不免恍惚了，“盛先生，我真的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在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值得。不如说……”
　　根本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他……
　　盛容城淡淡一笑，没有说下去。
　　如果她不记得，那就不需要记得。
　　她觉得不重要，那便不重要。
　　都没有关系。
　　只要她好，就可以了。
　　安芫琴疑惑的看着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饿了吧，去吃饭。”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在这个时候，安芫琴想的不是他刚才未尽的话语，而是他此时此刻的姿态。
　　违和感。
　　不知道本人有没有这种感觉。
　　虽然他说过，他接近她并不是有什么龌龊的心思，但他同样说过，她是他认定的人。
　　很奇怪。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如珠如宝的呵护着，情话更是信手拈来。
　　结果他却说，不是因为“那种心思”？
　　她感觉到了，某种无法言明的违和感。
　　为何她会觉得，他的确对她没有那种心思，反而更像是……使命感。
　　对，就因为刚才他的那个动作。
　　太过有礼。
　　他们之间……有距离感。
　　并不是因为相处时间太短。
　　女人都是敏感的生物，特别是对于自己在意的人。
　　她一直都在关注他，毕竟是存在感那么强烈的人。
　　她不敢说自己了解他，但相处那么久，他又那么主动，她不可能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他们之间的距离感，不是来自于她的戒备和拒绝。
　　而是，来自于他。
　　他是不是……自己都没有察觉？
　　安芫琴垂下眸，轻轻笑了笑，然后跟上了他。
　　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
　　如果盛容城告诉她，他信，那么她一定会嘲笑他。
　　盛先生，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搞错了什么。

　　盛容城和安芫琴见面的次数多了。
　　被抛弃的小白菜表示，女人也都是大猪蹄子，有了男人就不要妹妹了！
　　话是这么说，小白菜自个儿不也勾搭了一个漂亮妹子陪她出去浪。
　　白瓷的好处，身娇体软好推倒，又听话又懂事，还不会说三道四刨根问底。
　　说三道四指的是盛家和安家那点事。
　　刨根问底自然指的是……咳，安筠瑟本人不想被人知道的“某些事”。
　　白瓷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一些连安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说，安筠瑟在家人面前是真的“乖巧温顺”，虽然带着一些少女的俏皮，但俨然是一个小天使的形象。
　　不然，就算是自家人，面对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女孩，也不可能宠成那副德行。
　　白瓷不是说她装，但的的确确是在装……
　　哎，别人家的家事，她和她关系再好也没这个过问。
　　叼着冰淇淋的安家二小姐瞅了瞅身边仪态端正面容沉静的少女，“你干嘛一脸愁容？难道你也跟我姐姐一样思春了？”
　　此时此刻，她们坐在商城的二楼，品尝新店的甜品。
　　今天是周末，其实安筠瑟不是很喜欢出门，但是听说有家新开的甜品店，就拉着随叫随到的白瓷少女过来了。
　　俗话说得好，唯美食与美人不可辜负，大家都懂的！
　　白瓷无奈的看着她，“你觉得盛先生对你姐姐是真心实意的么？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盛家能调查我们，但我们却无法调查他们。你和盛先生接触不多，怎么就信了他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安芫琴的妹妹呢。
　　“哎，你操什么心呢？我们退一万步来说好了，盛七爷就算不是真心的，那么他看上我姐姐什么？家业？说句难听的，盛景市的百年家族不多也不少，可是他真的没有必要找一家……有两个女儿的家族。要吞掉一个家族，难道不该从独生子女入手？再者，我不认为他真的看得上我们小小的安家。如果不是为了名利财富，那么就是看上我家姐姐的美色了。不过啊……”
　　安筠瑟垂眸一笑，摇了摇头。
　　“白瓷，你觉得长成盛七爷那样的，还会对什么女人的容貌动心？哪怕他真对我姐姐的美色和身体感兴趣，我也不认为那样的男人会强迫女人。我不仅仅是相信盛容城这个人，我更相信自己的姐姐。我姐姐其实很理智，别说现在是未成年，就算成年了、就算她深爱着那个男人，她也不会贸贸然将自己交给他，更不会拿家族开玩笑。”
　　白瓷怔怔的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这个少女……是不是从第一眼看到他，就想到了那么多？
　　安筠瑟不能宣之于众的秘密，到底是……
　　“瑟瑟？”
　　所以说啊，这背后千万不要说人坏话，不然准得被抓包！
　　周末理所当然出来约会的姐姐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抓住她心爱的妹妹。
　　不要问在她心里男朋友和妹妹哪个重要，这是送命题！
　　安筠瑟听到声音，转过头，微微一笑，“姐姐，盛先生。”
　　乖巧的，温顺的，人畜无害的，安家二小姐。
　　白瓷也跟着叫了人，然后便看着安筠瑟那张仿佛和刚才别无二致的脸。
　　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整个人气质截然不同。
　　他看不到。
　　他眼里除了安芫琴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们就坐在这吧？”安芫琴抬头询问男人。
　　“你做主。”男人理所当然的回答。
　　安筠瑟嘴角微勾，除了白瓷之外谁都没有看到。
　　“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男孩子邀你出来，自然是想要和你单独相处。正好我和白瓷吃得差不多了，你们坐下来慢慢聊吧。”
　　白瓷微微一愣，安筠瑟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下，她这才呆呆的点头，“对，我也不太习惯人多，安姐姐和盛先生应该也都是喜静的人，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话，白瓷和安筠瑟特别自然的起身。
　　安芫琴看向安筠瑟……手里的冰淇淋。
　　这妹妹睁着桃花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
　　安筠瑟察觉到她的视线，将冰淇淋往血盆大口里一塞，拿过纸巾极其优雅的擦了擦嘴，“吃完了。”
　　安芫琴：“……”
　　有个那么识相的小姨子，盛先生真是如有神助啊！
　　当然，盛先生本人完全屏蔽了外界一切不和谐的声音，一心一意在安芫琴身上。
　　这是好事，嗯，天大的好事。
　　安筠瑟拉着白瓷走了，眼眸微垂，嘴角微勾。
　　除了白瓷，谁都看不到。
　　“你真的在撮合他们啊，你觉得安姐姐嫁到盛家真的好么？”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说什么门当户对？
　　不，小户人家是不用管这些。
　　但是他们这种“大户”，一个家族的势力堪比封建时代的王侯将相，如何能够不顾门第之别？
　　安家在盛家眼中，与贫民窟的乞丐或许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他们是真正的贵族，其他的，无论三六九等，与他们一比，不全都是平民百姓么。
　　他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安家高攀不起。
　　“有这样一个姐夫、有这样一家族在背后撑腰，不好么？”
　　“大家族很复杂，安姐姐嫁过去肯定会被人排挤说闲话。”
　　闻言，安筠瑟眉梢一扬，眼尾一勾，“盛容城不会允许的。”
　　“他还不是盛家的当家。”
　　白瓷觉得她想得太天真太理所当然了。
　　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故事……只是那么浮于表面的东西，又有多少人会想到他们因门户之别相处起来会有多么不和谐？
　　“如果他不是……”安筠瑟笑意加深，“他又有什么资格娶我姐姐呢？”
　　白瓷：“……”谁给她的自信？

　　被人打扰了约会的不是安芫琴和盛容城，而是安筠瑟和白瓷。
　　她们真真的是吃到一半就被迫离开。
　　白瓷突然又意识到一件事。
　　虽然安筠瑟极力撮合安芫琴和盛容城，但是她本人似乎……一点都不想和盛容城有任何接触？
　　她不会问。
　　作为朋友，不仅需要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还要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
　　“瑟瑟，今天去我家吧。”
　　“咦，你对本小姐有什么不良企图？”
　　白瓷和她相处久了，已经知道如何屏蔽掉自己“完全不想听的话”，“快要期末考了，老师发的那些卷子我好些看不懂。”
　　“你一个年级前三跟我一个年期前三十说什么呢。”安筠瑟漫不经心的扫视四周，看看有没有能够入眼的……餐厅。
　　白瓷不禁微微一叹，“好，你去我家，我给你补课。”
　　安筠瑟点点头，掏出手机给安妈妈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晚点回去。
　　“对了，今天我哥哥要从部队回来。”白瓷假装若无其事的瞄了她一眼。
　　“哦。”安筠瑟有些不明所以的回望她。
　　白瓷的小眼神凝在她脸上。
　　“呃……”眼前这人仿佛想要她说点什么，安筠瑟歪头想了想，“他回来干什么？”
　　“……”
　　回来看你啊！
　　“……没什么。”
　　“哦。”
　　“……”
　　“？？”
　　心好累。
　　这事其实也没什么，白瓷的哥哥白陶在读高中的年纪就直接进部队了。
　　嗯，白家是军政世家。
　　你说这花样的年纪就进了一个只有男人没有女人的“牢笼”，要不心里出点问题，要不被队友掰弯，要不就……咳，难得看到一头母猪都觉得秀色可餐。
　　对的，作为白家唯一能自由出入的外姓女子，安筠瑟就是白家众人眼中的“那头母猪”。
　　白陶除了自家太后和小妹，还真的能说只和安筠瑟这么一个异性接触过。
　　然后……大家都懂的。
　　偏偏这位对感情完全不上心的安二小姐以为白家人对她格外热情只是因为她是白瓷的朋友——注：唯一的朋友！
　　这白家……还真是注孤生的一家啊！
　　白瓷若是知道安筠瑟对他们家的评价，绝对会说一句，你根本没有资格说别人啊你这朵奇葩！
　　带着白家内定的她的嫂嫂回家，白家人的热情那是比对待久别重逢的白陶更为高涨。
　　没事，白公子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很是高兴。
　　白公子长得高大威武男人味十足，和那位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某七爷完全是两个类型。
　　但是……咳，那啥……安筠瑟喜欢的就是某七爷那种长相啊。
　　这个丫头吧，内心很是死心眼，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特别明确，完全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她不把白陶当做可以恋爱的男性看待，那么不管对方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往那方面去考虑的。
　　完全就是一个自带屏蔽功能的绝缘体！
　　当然了，钢铁直男白陶白公子只会觉得这姑娘清纯矜持，值得他费心思去追求。
　　为此，作为白家唯一一个明白人，白瓷在内心默默的抓狂中。
　　清纯矜持什么的……他们认识的是同一个安筠瑟？
　　此时此刻，“清纯矜持”的安二小姐端正安静的坐在餐桌旁，心无旁骛的进食。
　　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阻挡她蹭饭的脚步！
　　白瓷在她旁边咬着筷子，颇有些纠结的看着自家两眼珠子嵌在少女脸上的哥哥。
　　她觉得自己是个有良知的人，虽然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哥哥，她偏袒谁都不好。
　　但是。
　　她是个有良知的人！哥哥大人你多出去见见世面吧！不然怎么会那么想不开看上这个恶魔啊！小天使光环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啊！
　　白瓷蹙着眉头，更纠结了。
　　虽然说，如果自家哥哥真的追到了安筠瑟，她肯定会特别开心能和好朋友亲上加亲。
　　问题就是。
　　对。
　　那个少女啊……
　　“吃完了，我们去复习功课吧。”安筠瑟将餐具往桌上一放，清澈见底的双眸直视身边的少女。
　　太干净了，她的双眼。
　　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将清纯与妩媚极其自然的融合，无需她刻意做什么便能让人沉醉其中。
　　她看着你的时候，仿佛眉眼含情，满心满眼都是你。
　　对，都是骗人的！
　　有一双会讲话的眼睛，比什么惊艳的五官更容易获得别人的喜爱。
　　安筠瑟的长相比不上白瓷、比不上安芫琴，同样也比不上别人引荐给白陶的那些名媛淑女。
　　白陶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对安筠瑟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毕竟他活了二十年根本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机会接触到这档子事。
　　他只知道，这个少女太容易叫人放下戒心，和她在一起轻松自在，哪怕他们并没有共同语言，只要她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你，你便很清楚的知道，她在听，她在认真听你说话。
　　就像是……
　　每个青春懵懂的男孩都会向往的那个属于初恋的梦。
　　嗯，那就一直活在梦里，不要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