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一个我看看》鹤万川

44、第四十四章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结束了一整天的训练，众人各自回房的时候，阮均才扯了下宋明熠袖子。

　　“前辈。”他低着头问，“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两人就站在他房门口，阮均半边在房间里，只伸出一只胳膊。
　　像等着被人抱回家宠爱的小猫。

　　宋明熠低头看了眼他拉着自己的手。
　　骨节分明，手背用力到青筋绷起，昭然若揭的紧张。

　　宋明熠扶住门，一手把阮均往里推了推，然后长腿一迈，挤进了屋子里。
　　阮均后退一步，靠在门边墙上。

　　“我还以为你今天都不和我说话了呢，浪神。”
　　阮均：“我没有。”

　　语气平淡，嘴巴却有点嘟着，真是可爱的没话说。
　　宋明熠想揉揉他的脑袋，却被躲开。

　　“果然讨厌我。”宋明熠说，“是因为我今天自作主张吗？”
　　他的语气这样温柔，让阮均说不出“是”，只能答：“没有讨厌你。”

　　宋明熠趁机把手放到他脑袋上，揉了揉：“那就是喜欢咯？”
　　“也不……”一张嘴，心跳却差点从嘴巴里漏出来。阮均干脆抿紧了嘴。

　　宋明熠的手忽然从阮均脑袋移到他后颈，把人轻轻一带，阮均前额就这么抵在他胸口。
　　隔着一层血肉，他的每一个心跳都在诉说着对眼前人的渴望。

　　你听到了吗，阮均。

　　黑暗的环境让人听觉敏锐，没过多久，宋明熠忽然听见了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他把阮均的下巴抬起来，果然看见他眼睛红红的，一滴泪珠要落不落，挂在眼眶边上。
　　宋明熠最是受不了他这样的神情，一颗心都要乱了节奏。

　　“怎么了？”他一边叹气，一边轻轻给他把那滴眼泪擦去。
　　要了命了。
　　从前人没哭的时候，他就想看人哭，眼下对方莫名委屈哭了，他却又见不得这眼泪了。

　　阮均微微侧头躲开他手指，柔软的嘴唇擦过他指尖。
　　花瓣一样的触感。

　　“前辈，我妈妈，是不是跟你说我的坏话了？她以前总是说我没出息，不听话，说我干什么都不成……”
　　宋明熠打断他：“没有。她没有和我说一句你的不好，只让我提醒你以后每周给她打个电话。”
　　事实上，阮母倒是拉着宋明熠说了不少他本人的坏话，比如这个老板怎么这么不靠谱，骗大学生钱，比如这个老板有营业执照吗就敢开俱乐部开公司？

　　阮均诧异地猛然昂头，眼眶里续着的水光被地心引力拉着滑了下来。
　　“你是因为担心我听了那些坏话，对你有意见？”宋明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阮均躲闪的眼神坦白了一切。
　　宋明熠明白他这是轴住了。

　　宋明熠把人带到窗边，没有开灯，借着外头微弱的光辨认阮均的表情：“你在外面应该听过不少媒体对我的评价，里头好话坏话都有。你听完，会讨厌我吗？”
　　阮均摇头。

　　“电竞行业十六七岁入行是常态，多的是人辍学入行，你顺利考上一本大学，是休学过来打职业的，行业里学习和电竞安排的这么好，同时还这么出色的，我就看到了你一个。我欣赏你都来不及，为什么要讨厌你？”

　　宋明熠其实很理解阮均的心情。
　　他们家庭情况有一点相似，很多处境和遭遇也大同小异，那些阮均正在遭遇的，他可能早年时已经全部走过了一遍。

　　“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个冠军可以拿，未来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宋明熠笑着对他说，眸光夜色中无线温柔，“眼下困扰你的，也都会过去。”

　　阮均沉溺在他的目光中，只觉得勇气渐渐从四肢百骸涌进心脏。
　　“不要其他人喜欢我。”他的褐瞳清亮，一如最初那天，从比赛舞台望向解说席的样子，“只要前辈……不讨厌我就好了。”

　　-

　　宋明熠成立了个DOTA2战队的消息，借BURN.Games之口，第二天就传遍了业内。
　　第二天宋明熠的手机就被各种消息挤爆了。
　　有问能不能接受采访的媒体、有打听消息的以前的队友和朋友、有自荐问差不差人的，还有闻风而动的直播平台，过来问宋明熠和战队要不要开直播……各式各样，五花八门。
　　宋明熠一个没回。

　　倒是有两家直播公司，不依不饶在给宋明熠打电话，宋明熠前几个都没接，结果后来平台来电的就成了品牌经理和副总之类的人，宋明熠不得不接了两个。
　　阮均陪宋明熠抽烟的时候，听见宋明熠语气冷淡地拒绝：“是的，您说得对，不过我们暂时不需要。”

　　对面又说了句什么，宋明熠道：“好，那我考虑两天，后天回复您。”

　　阮均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晚上训练完，他找到了宋明熠。

　　宋明熠脱了身上的毛衣，穿着条宽松的裤子，正在房里举铁做俯卧撑，过来开门的时候，鼻头还带着点汗。
　　阮均：“我可以进来吗？”
　　宋明熠略有点喘气，把门口位置让开。

　　“前辈，我做了个算数。”阮均把手里的记事本给他看：“我们每个队员每个月工资是8千，教练每个月1万2,房租每个月是1万2，阿姨一个月3k，加上队里吃喝你水电你都包了，这些按2k算，我那天听到，你每个月还给家里5千块……这样每个月是6万6，接近7万的开销。到Ti，还有三四个月，对你来说，真的是不小的负担。”阮均算完，又问：“我觉得……直播其实可以考虑一下。”

　　“现阶段其实并不需要考虑资金问题，”宋明熠把放在地上的哑铃收到床底，“我手里资金肯定能撑到Ti。如果直播的话，平台会在合同里规定直播时长，对大家的精力、专注，都是个问题。”
　　阮均点了点头。

　　“你想直播吗？”宋明熠把护腕扔下来，拿过一边的零食扔给阮均。
　　那天居睿买奶茶的时候，店家送了一份果干，他看到阮均全部吃干净了，所以前天刚去往上买了点。

　　阮均撕开包装袋，塞了一口草莓干到嘴巴里，腮边被顶起来，像屯粮的小仓鼠。
　　“不想直播。我就想专心打比赛。”

　　宋明熠擦了把额头的汗：“那我去问问他们吧。”
　　说着他拿起手机，把两家平台发给他的消息截图发到了ONG的群里，附带一句：“你们要是有兴趣，跟我说一声。”
　　左开、和夏本池直接回说没有，褚明话则多一点：“只剩150来天了，直什么播？专心训练。”

　　楼下居睿刚打了一行字，看见褚明的话默默蔫了气，悄咪咪开门往三楼摸过去。
　　他轻轻敲了敲门，左右看了眼，有点心虚，没等回复，直接把门拧开了。

　　入目是阮均和坐在床边，正捏着一块零食喂宋明熠的场景。

　　居睿：“？”
　　我走错房间了？

　　阮均吓了一跳，把手里的果干往宋明熠嘴里一塞，自己起身站到了旁边，耳尖红透了。
　　都怪前辈刚刚好奇果干味道，还不肯自己拆一袋，非让自己给他一颗尝。

　　居睿：“……”
　　刚才没懂的，但是现在好像懂了。
　　可是他们都还没出柜呢，自己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吧。

　　居睿自以为参破了一切，还非常贴心地只字不提这茬：“熠神，其实我有点想直播的，我有点缺钱。”
　　宋明熠坐在床边，手肘撑在膝盖上：“碰上什么事了？”
　　照理说吃住不需要他们花钱，居睿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儿，也没有养家的压力，没道理每个月8k还不够。

　　居睿扭着脑袋，有些害羞：“我、我谈恋爱了，要花钱。”
　　宋明熠把果干吞下去：“每个月花8k在姑娘身上？还觉得不够？”

　　居睿傻乎乎点头：“她很漂亮的，光是买包包化妆品就要不少钱的，我还要给她刷礼物。”
　　“你喜欢的是这两天在看的那个女主播？”阮均问。
　　他知道居睿这短时间一直在空闲时间看一个女主播。

　　居睿扭着脑袋点了点头。
　　宋明熠：“彪子。”

　　“？熠神你说我吗？”
　　宋明熠冷冷答：“不，我说的是彪子。”

　　居睿：“？”
　　怎么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