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一个我看看》鹤万川

37、第三十七章

　　ONG的队员一直训练到年三十当天。
　　考虑到最后一天大家兴许会无心训练，褚眀将这一天安排成了这一个月以来的训练复盘和比赛视频回顾。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十二点一过，所有人开始陆续回家。

　　宋明熠是晚上十点到的家。
　　他只拎了一个小包，装了两天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家里的钥匙他也从上海带回来了，但是当他尝试着开门时才发现，手里的钥匙根本没法插到门里。

　　宋明熠愣了一下，掏出包里的另外一套钥匙卡了一眼。
　　没错，放在包里的是上海家的钥匙，手里拿着的就是自家大门的钥匙。

　　宋明熠想了想，把钥匙串上的另一把拿起来试了试。
　　这把拿来开楼栋门的钥匙，自然打不开他家里的门。

　　门后隐约传来几声小孩啼哭，宋明熠收起钥匙，提手敲了敲门。

　　“谁啊——来了！”房里的灯光照亮楼道，露出门后抱着孩子的妇人。
　　“妈。”宋明熠喊她。

　　宋母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再次展开时远没有第一眼那么灿烂真诚，但她还是挂着笑，对儿子说：“明熠回来了，快进来吧。”
　　宋明熠一边拎着包迈进门槛，一边随口问：“我钥匙打不开门，家里还有备用钥匙吗？”

　　宋母笑的生硬：“啊，这个……前天我刚给你爷爷奶奶家里送了一份钥匙过去，家里没有多的备用钥匙了啊。”

　　宋明熠：“那把您的借我一下，我明天去找人重新配一套。”
　　“明天大年初一，去哪里找配钥匙的人？还是改天再说吧。”

　　宋明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就在宋母以为他不会再问，悄悄松了口气。

　　客厅里宋父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宋明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没有别的表示了。
　　宋明熠早就习惯，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喊了声“爸”，等到宋母抱着宋明骅回卧室的时候，顺口问了句宋父：“家里锁换这么久了，还没准备多的备用钥匙？”

　　宋父愣了一下，眉头一皱，很不高兴：“你妈告诉你家里换锁的？”
　　宋明熠站在沙发边上俯视着他，没说话。坐在沙发上被俯视的人，无端就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宋父嘴里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话，不耐烦地挥手赶虫一样赶宋明熠：“你要钥匙做什么？这个家你一年回不来一趟。”

　　“为什么换钥匙？”

　　宋父粗声粗气：“和你有关系吗？”说完宋父大声喊，“饺子到底好了没有！”
　　房里本来安静下去的小孩啼哭被他这惊雷一句重新炸响了。

　　宋母抱着宋明骅快步出来，脸色也有些仓促不好看，嘴里埋怨：“你做什么喊那么大声？！我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一边说，宋母一边抱着怀里宋明骅晃了晃，动作有些大的过了头，晃的小孩儿哭声也跟着一顿一顿的，脑袋跟着一点一点，张开的嘴差点就要磕到宋母肩上。

　　“……”宋明熠侧目看了一会儿，拦住急急吼吼重新要回房的宋母：“妈，你去看饺子，我来抱会儿他。”

　　宋母打量他一眼，像是有些犹豫。
　　最后宋母往厨房里看了一眼，看见锅上咕噜咕噜冒着的热气和快要扑出来的水，到底上前一步，把还带着奶香味的宋明骅放进了宋明熠怀里：“你慢点抱啊，胳膊这样……”
　　三两句简单指导了一下，宋母才转身去了厨房。

　　两岁虽然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压胳膊，触感却还十分柔软，宋明熠下意识绷紧了胳膊，控制好力道，生怕把小孩摔了勒了。
　　宋明骅如今已经两岁多了，会说不少话，会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哥哥姐姐，可是当他睁着朦胧睡眼看着宋明熠时，小小的脑瓜却不大能把眼前的人和任何一个称呼对上号。

　　——他上一次见宋明熠还是一年以前。

　　宋明骅眨干眼里湿乎乎的泪，呆呆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宋明熠，忽然打了个饱嗝。
　　然后他皱着软乎乎白嫩嫩的眉心，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爸爸？”

　　宋父在旁边“诶”了一声，眼睛却盯着电视，一点儿没看过来。

　　宋明骅没有得到眼前人的回复，又喊了一声：“爸爸！”
　　小孩儿的眼睛又大又亮，满脸稚气，不谙世事。

　　宋明熠绷直的唇角抿了抿，随后勾了勾。
　　他的岁数倒是也够当弟弟的“爸爸”了。不过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有小孩了。

　　“叫哥哥。”宋明熠抱着他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轻声告诉他。

　　宋明骅狗狗似的歪了歪脑袋，不明白。
　　这个人明明长得和爸爸那么像。哥哥不是喊那些和自己差不多的吗？

　　“爸哥？”宋明骅也学着宋明熠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自创了一个称呼。
　　“是哥哥。”宋明熠好脾气的纠正。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好久，宋明骅还是固执地不肯喊哥哥，不伦不类地坚持着“爸哥”这种称呼。
　　宋明熠纠正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

　　大年三十的这一晚，宋家人坐在餐桌边，只简单吃了顿饺子。
　　吃饭时宋母也没有抱回宋明骅，就这么让宋明熠抱着他，然后把饺子弄成小小的碎片，喂着宋明骅吃了一个。

　　电视里还在放着过年的晚会，宋明熠却没工夫看。
　　宋母根本没有提前把他的房间收拾出来，现在这个房间里满满当当放的都是各种杂物，柜子上的灰尘也许久没擦。他拿了块抹布，接了水，亲自自己把房间整理出来了。

　　等房间里干净到能睡的地步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宋明熠打开窗透气，就这么靠窗抽了根烟，翻出手机看了眼，果然错过了群里一溜的红包和零点祝福。
　　他一个一个回了新年快乐，然后又在ONG的群里发了个红包。

　　现在正是抢红包的时候，队员一下就被他炸了出来，继续开始刷屏：

　　“熠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新年快乐！”——没大没小是居睿的。
　　“老板新年快乐，大家新年快乐。”——正经的是夏本池的。
　　“新年快乐。”——急匆匆又简洁的，是正抱着儿子享受天伦之乐，单手发消息的褚眀的。
　　“谢谢前辈！大家新年快乐！”——特定称呼，阮均的。
　　……
　　宋明熠看完所有的消息，随手回了个表情，点开了和阮均的私聊。
　　他想了想，拍了张窗外一闪而过的烟花给阮均发过去：“你们那边能放烟花吗？”

　　阮均的回答是直接给他拍了两张照片过来。
　　照片是隔着窗户拍的，外头夜空里烟花肆意绽放，铺满整个窗，宋明熠却只看见玻璃反光上的那个人影。

　　才分开一个下午而已，他却已经有点想他了。

　　“好看。”宋明熠顺手把这张烟花图存到手机单开的相册里，回。

　　“前辈吃饺子了吗？”阮均问。
　　“吃了。”

　　“我也吃了，”阮均打字很快，“我吃的白菜猪肉馅的，我自己做的酸汤的，一大碗！”说完附上了一张图片。

　　“我也想吃。”
　　那边阮均的回复稍微迟了两秒：“那回上海我给你做？”

　　宋明熠心满意足：“好。”
　　夜风有些冷，顺着窗户钻进宋明熠的脖子里，把他吐向外面的烟也吹回卧室，宋明熠把窗关上，最后给阮均回了条消息就去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宋明熠起床时家里已经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他把昨晚包好的饺子下了锅，给宋母打了个电话，得知宋母现在和宋父一起带着宋明骅四处给人拜年。

　　这时电话那边有一个听着有些苍老的声音问：“今年宋明熠没回来吧？”
　　宋父答：“回来了，没让他跟着出来。”

　　“好，好。别带他出来，丢人。就当你们只生了一个宋明骅。我就这一个乖孙！”
　　电话沉寂了一会儿，宋母有些尴尬地说：“晚一点再跟你说吧。”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大年初一，宋明熠在自己的家中，独自安静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