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一个我看看》鹤万川

28、第二十八章

　　宋明熠的心尖被阮均砸下的泪滴烫的一抖。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宋明熠视力极好，能看到阮均流下的泪珠被他颊边细软绒毛推开、再顺着下颌滚落的全貌。

　　看得宋明熠一颗心仿佛都被泡在了某种甜蜜又微酸的液体里，只想伸手揉一揉阮均白皙的脸，好看看那个手感是否和他想象中一样好；他还想把人揉进怀里，好感受一下，阮均是不是和他的姓氏一样软。

　　可他不能。
　　宋明熠还记得阮均说的“偶像”二字。那样醇至的情感，却不是他期望的那种。

　　阮均眼中泪珠还在滚落，嘴里还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小哭嗝。
　　宋明熠清醒地明白，只要自己再多看两眼，理智就能完全沦陷。

　　宋明熠不得不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最后一缕理智，强逼着自己把目光从阮均脸上挪开，落在他身后的墙上。
　　有一个服务生端着一盘菜路过，看见这么杵在包间门口的两个人，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暧昧，也不知道都在脑子里脑补了什么。

　　宋明熠被她的目光看得背后发麻，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和对方燃气八卦之魂的目光对上，这才回过神，带着阮均退回包间里，带上了门。

　　“喝口水吧。”宋明熠叹了口气，倒了杯水地给阮均，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奈和纵容。
　　喝了水再哭才是可循环发展。

　　“不、不喝。”阮均努力想要把哭嗝咽回去，结果却是说话一顿一顿。

　　为什么会这么委屈呢。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丢在不知名角落，整个人都被自我嫌弃攥住了。

　　还哭？还哭？！
　　这样肯定会被前辈讨厌的。

　　他努力憋住抽噎的冲动，结果换来的是情绪无法压抑的一声呜咽。
　　泪眼朦胧中，他只看得见宋明熠正一言不发看着自己，他手里还举着水杯，但两人之间保持着两步多的距离。

　　果然被嫌弃了，不然他不会离自己这么远。

　　反复努力却毫无成效，阮均低下头，又打了个哭嗝，破罐子破摔地闷闷道：“不喝，除、除非你不讨厌我。”

　　宋明熠看着他低头露出的发顶，忽然轻轻眯了眯眼。
　　“不讨厌你。”他说，“你把水喝了再说。”

　　阮均从泪光中抬起模糊的视线，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他两眼，一抿唇，乖乖接过水喝了。
　　这下好，从眼睛到脸颊，再到嘴唇，全是软乎乎、水润润的了。

　　宋明熠已经从攥拳头到下意识磨了一下牙。
　　可爱，软，想咬。

　　阮均一口气把水喝了大半，哭嗝好容易止住。
　　宋明熠看了眼腕上时间，想着在十分钟之内结束这茬，免得一会儿让其他人看见阮均这样。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阮均微微歪了歪脑袋，然后走过去坐下了。

　　真乖。
　　宋明熠心里叹了一声，微微侧了侧身，正对着阮均。随着阮均眼中水汽逐渐散去，他也能稍微看清一些宋明熠的眼神。

　　里面确实没有什么讨厌自己的情绪，但有些别的什么，略有点让他困惑和……害怕。
　　阮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宋明熠盯着他被水光浸润的通透的眸子，声音很轻、很低，却不容人错听：“我不讨厌你。你呢？”
　　刚刚阮均的反应，让他忍不住生出一丝别的期盼。如果没有别的感情、如果只是崇拜，为什么阮均要怕被自己讨厌？

　　宋明熠黑色的瞳仁锁定了眼前的人，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点表情。如果他等到的仍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那即便再难，他也会毫不犹豫再次拉开距离。

　　阮均艰难打扫干净填满自己脑袋的自厌自弃，听见这话，下意识就要回答“我也不讨厌你”。但好在理智回笼之后，及时阻止了他的想法。

　　熠神怎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阮均怔怔地望着宋明熠，赛场上转的飞快的脑子，眼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关窍。
　　“……我崇拜你啊。”他呆呆地说。

　　宋明熠看着他亮的过分、也剔透的过分的眸子，只觉得胸口堵的慌。
　　上一次，也是这样。可这一次，他却不想止步于此。就算是死心，也该让他死心的彻底一些。

　　宋明熠慢慢吸了一口气，胸口随之起伏。
　　他牙关紧了紧，盯着一滴滞留阮均颊边却迟迟不坠下的泪滴，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地伸手卡住阮均下颌，拇指拂去了那滴温热的泪珠。

　　他指腹滚烫，灼的阮均一下就清醒了。

　　“只是崇拜？”宋明熠卡着他的下颌，深深望进他眼底。

　　这种目光太有侵略性、太专注、太深，看得阮均一时屏住了呼吸，额角的血管随着心跳而剧烈跳动。
　　他的脸皮是字面意思上的薄，片刻的屏息就能燎起大片的红。

　　下巴上的手卡的他无法躲开对方的目光，只能被迫和对方对视。
　　但他只对视了没有两三秒就下意识躲开了视线。

　　可对方投注于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是他一直渴望的东西，于是阮均又偷偷望了回去。

　　“嗯？”宋明熠紧了紧手指，大拇指在他颊边轻抚，是催促。

　　“不、不止吧……”阮均卡了一下，但不止后头还应该跟着什么，他却不大明白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来想去，只有再拿出一开始的说辞：“还想和你一起打比赛。”

　　——还是一开始的那个说法。
　　可宋明熠心里却没有一开始那么沉静了，比起应该拉开距离的“自知”，他此时胸中多了一分笃定。

　　也许……他倒是暂时不用和阮均拉开距离了。

　　宋明熠又看了一会儿阮均。期间阮均一动不动，像只被拎住后脖子的猫仔，乖乖被宋明熠的手卡着。
　　——哪怕那只手力道很轻，轻易就能挣脱开。

　　宋明熠唇边慢慢勾出一丝笑意。
　　哪个直男被同性这么卡着脸还不生气、不躲开？哪个gay被不喜欢的人这么对还不生气？

　　宋明熠心中有了判断，动作也大胆起来，拇指顺着下巴往上爬，停在阮均唇角不远处，暧昧地揉了一下。
　　然后他满意地看到，阮均颊边的薄红瞬间加深，浓的快要从毛孔里渗出来。

　　宋明熠适可而止地收回手，拍了拍阮均的肩膀：“去洗把脸吧，他们马上就到了。”

　　阮均还没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哪里愿意就这样离开，坐在原地用红红的眼睛瞅着宋明熠，眼里透着执着。
　　宋明熠：“……打，绝对带你打。”

　　得了他这句肯定，阮均才算是放下心，两步一回头地离开包间，去了洗手间。
　　最初他只是打算洗把脸，结果一看镜子，登时就被自己红透了的脸和眼吓了一跳，拿凉水泼了好久，又揉了一会儿，直到脸色和眼睛终于恢复正常才离开洗手间。

　　等阮均回来的时候，其他几个人已经到了。
　　阮均一推门，其他几个人的目光顿时跟了过来，其中除了宋明熠，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居睿。

　　“学长？？”居睿直接站了起来，两步走到阮均跟前，一把把阮均给拽住，带到宋明熠面前。
　　居睿兴奋地介绍说：“熠神，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学长！他打DOTA可厉害了！”

　　阮均抬手抓了抓后脑勺，被夸的耳朵痒。他挣了挣手想把自己的手腕抢回来，但是居睿正沉浸在遇见校友的兴奋中，劲儿有点大，没能挣脱。

　　宋明熠看着阮均被人一句话夸红的耳根、还有他就这么放任居睿握着的手腕，目光忽然有些危险。

　　居睿无端打了个寒战，松开了阮均的手腕，一抬头看见顶上的中央空调，嘀咕了一句：“这里怎么是风口”，然后挪了两步。

　　“嗯，我早就和他认识了。”宋明熠说。
　　左开一伸脖子，适时喊道：“居啊，你是不是撒？！熠神都解说好几回KPL了，还能不认识浪神？这个外号哪儿来的你不知道？他都冲冠一怒为蓝颜，举报两回T-lion了。”

　　“哦哦哦对哦！”居睿挠了下后脑勺，卖了个傻，赶紧拉着阮均就要到旁边坐。

　　这次宋明熠眼疾手快地把阮均手腕从他手里抢出来了：“他早来了，座位在这里。”
　　居睿没深思，一口答应：“哦哦哦好好好坐坐坐！”然后一溜烟回自己座位了。

　　饭桌上属左开和居睿最活跃，话最多，而几人中最年长的宋明熠和褚眀话最少，只是偶尔关键地方说两句，剩下的阮均和夏本池属于天生话少，只有在点名自己的时候才会说话。

　　“没想到是学长啊……”居睿还是有点感叹，“你战队那边事情处理好了吗？你之前不是在群里说合同的事情还没搞定？”

　　他一问这个，阮均就想起了自己荷包里没能递给宋明熠的那张银行卡。
　　他之前还顶着陌生的微信跟宋明熠说自己能解决呢，结果刚刚在包间门口还是只能求助于宋明熠，还……哭的鼻涕眼泪一脸。

　　阮均简直不愿回想刚刚的画面，正想含糊着糊弄过去，就听见坐在他左手边的宋明熠忽然开口：“我已经处理好了。我刚刚给江不尤打了电话，现在阮均的合约已经直接转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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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左开说的“居啊”=“猪啊”，某地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