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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签文 ...

  •   满山的桃花盛开,兰因寺中桃花香味弥漫。
      在御史台任职的日子枯燥又无聊,哪有出来玩让人愉悦。谢昭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久了的鸟儿,这下子终于闻到了自由的气息。
      他心情雀跃,步伐也轻快,快步走上台阶,把傅陵和秉文齐阑都甩在了身后。等走到台阶之上,他才回身看身后三人,催促道:“你们三个老爷爷,怎么走得这么慢!”

      这声老爷爷不仅把傅陵三人逗笑了,就连旁边两名恰巧经过的官家太太都捂嘴轻笑,弯着双眸望了过来。

      傅陵不紧不慢地走上来。

      谢昭抱怨:“你们就像是乌龟在爬,不能更慢。”
      傅陵瞥他一眼,“毕竟我们是三个老人家,比不得你年轻活泼。”
      “年轻活泼”的谢大人笑嘻嘻地应下夸奖,并且终于有了等待“老爷爷们”的同情心,没有再着急往上赶。

      台阶有些长,秉文爬得气喘吁吁,汗水沁出额角,两颊都泛起红。
      齐阑在一旁瞧不起他:“你怎么身子这么弱?”
      秉文擦了擦额角的汗,喘了口气回答:“好久没锻炼身子了,哪里晓得现在连一座山都爬不动。”

      谢昭与傅陵走在前头,察觉到后面两人仿佛不见了,转身一看,才发现齐阑正扶着秉文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
      谢昭问:“秉文,你还好吗?”

      秉文见自己耽搁了大家的行程,不由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就是腿有些软……公子,要不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后再上去找你们。”
      谢昭还没来得开口,旁边的齐阑就蹙眉开口,语气嘲讽:“你一个人?等会儿在寺里迷路了都不知道。”
      他对傅陵说:“殿下,你和谢大人先上去吧,我陪秉文在这里坐一刻钟,等会儿再与你们会合。”

      谢昭刚想说大家可以一起等等秉文,傅陵就开口:“那齐阑就在这里照顾秉文吧。”
      他问齐阑和秉文:“如果等会儿找不到我和谢大人,你们就去素食斋等我们。”

      齐阑说好。

      于是刚才的四人队伍眨眼间只有傅陵和谢昭两人了。
      谢昭看了眼走得虽然比他慢一些、但仍然看不出疲惫狼狈姿态的傅陵,好奇道:“殿下,您不累?”
      不是说三皇子身体虚弱这事人人尽知吗?

      “有些累,但还好。”
      傅陵坦诚道,“我幼时身体虚弱,常年卧病于床,后来母后替我寻来了一位大夫替我调理身子,还教导我一门独特的养身拳法。这拳法有些功效,我练了这么多年也不算没有收获。”

      谢昭沉吟:“听起来那大夫不是寻常人。”
      见傅陵不置可否,谢昭又笑:“您不怕我觊觎这养身拳法?”

      他偏过头去看傅陵,没有注意到前方有调皮的孩童冲撞过来。
      傅陵一把拉住谢昭,使了点劲把人往自己这边一拉,才免得谢昭被那男孩冲撞到,一边淡淡道:“你要学,今天回去我就可以教你。”

      在谢昭没有注意到的角度,他抬眸冷冷看了眼那男孩。
      男孩冷不丁被他用那般不含感情的冷厉目光一瞧,当朝吓得鼻子一耸,泪珠挂在眼角,转身扑进了自己母亲的怀里。

      那母亲是个衣着华丽、神色傲慢的女人。她见儿子大哭不止,刚想抬头训斥,抬眸对上傅陵冷淡的神色,又一瞬间哑了声音。
      女人不敢说什么,只是眉眼厌弃地做了个“北蛮子”的口型,紧接着带着孩子快速离开。

      谢昭背对母子,没注意到这一切。
      他站直身子,同傅陵一起注视着母子离开,才对傅陵笑叹道:“多亏你扶我一把,否则我估计要被那孩子撞下台阶,摔个手断脚断了。”

      你要是手断脚断,那孩子也逃不了。
      傅陵心里这么想。
      他垂眸看着谢昭清澈见底的双眸,微蹙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你没事就好。”

      两人拾级而上,终于来到了位于山顶的兰因寺。
      钟声伴着佛音响起在耳边,鼻尖的桃花香淡去,香火味却渐渐浓起来。一旁的小沙弥分别递给两人三支香,笑语:“心诚则灵,两位施主务必谨记于心。”

      信佛上香是大峪的传统,北燕人却不怎么笃信。
      傅陵半点没把小沙弥的话放在心上,拜也不拜,直接将香插进了大香炉里。
      他转身见谢昭,却见谢昭难得肃着一张脸,垂首向右,字字清晰:“誓断一切恶。”继而向左,道:“誓修一切善。”最后面向后中,道:“誓度一切众生。”
      如此后才将三支香插进香炉中,面上又恢复了笑。

      小沙弥看得连连点头,神色颇为感动:“施主乃我佛有缘之人,必有大造化。”

      两人向下一处楼阁去的路上,谢昭笑嘻嘻地轻撞了撞傅陵的胳膊,开玩笑:“你要是学我做那一套,你也是那小沙弥口中‘有大造化’的人了。”
      傅陵说:“比不得谢大人会来事。”
      谢昭扬眉:“我是佛家有缘人,殿下怎么可以说我这是会来事?”

      傅陵瞥他一眼,还是忍住不唇角扬起:“那就希望佛家有缘人度我,保我安康顺遂。”
      谢昭一听这话,当即笑出来:“饶是不度苍生,也要度殿下。”

      饶是不度苍生,也要度殿下。

      他说得轻描淡写,傅陵却神色一愣,心中莫名一动。
      还没来得及多想,谢昭已进了前面的楼阁里,转过身子问他:“殿下在发什么呆,怎么还不跟上?”

      傅陵只能放下瞬间有些纷乱复杂的思绪,抬步走到谢昭的身边。

      这楼里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正坐在凳子上,胡子花白,面容敦厚,眯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他面前的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放着一个竹罐子,里面放满了密密麻麻的签文。

      谢昭问傅陵:“殿下想求签吗?”
      傅陵可有可无地点头:“谢大人想求的话,我也不是不行。”
      谢昭道:“那我们试试。”
      其实谢昭倒也不是信这种东西,他不求功名又不求因缘,此番纯粹是觉得求签有趣,好奇自己会扔出个什么签文来。

      此时楼阁里只有稀疏几名香客在上香,窗外的阳光被屋子阻隔在外,阁楼里寂静又阴凉。
      那老和尚察觉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睁开双眼看了过来。

      兰因寺里的和尚修习佛法多年,大多目光和善清正,气质温和。
      这和尚却同其他和尚有些不同,闭上眼时还好,一睁开眼,那眸光便透露出几分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锐利来。
      老和尚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谢昭与傅陵一眼,把竹罐子往前面一推,声音低沉:“两位施主摇签吧。”

      傅陵道:“我先来吧。”
      他先谢昭拿起竹罐,随意晃出一根签来,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一看这签文就笑了。
      “奔波阻隔重重险,否去泰来咫尺间。”
      他把这句签文来来回回念了好几遍,“真是有意思,大凶大吉皆在一念之间,这位施主有的苦头好吃了,但能不能熬出来还是看您自己。”

      傅陵神色波澜不惊,他眉眼不动,问老和尚:“所以这是下下签?”
      老和尚哈哈大笑:“不,是上上签!”

      傅陵本就不信这些,听到这话也没多开心,只回头看谢昭,示意谢昭来摇签。

      傅陵是上上签,谢昭心里也高兴。
      他走到傅陵身边,拿起那竹罐,很快也晃出一只签来。

      老和尚接过一看,惊咦了一声。
      “来路明兮复不明,须知刚者也易折。”他叹了口气,看着谢昭半晌,忽而惋惜道:“这位施主才是下下签。”

      谢昭怔住。
      他还在出神,傅陵已然动怒,冷冷道:“装神弄鬼,一派胡言!”

      傅陵不想再听那臭和尚再胡言乱语,干脆握住谢昭的小臂,直接把人拉了出来。

      两人出了楼阁,谢昭看着他如冰雪般冷然的面孔,一时忍俊不禁。
      明明他才是那个抽了下下签的人,现在却要来安慰抽了上上签的傅陵:“殿下不必当真,命理一事,一向信则有,不信则无。”
      见傅陵还是板着脸,他没办法,只能换种方式安慰他:“更何况假若谢昭真有什么事,有殿下在旁相助,一定也会安然度过,您说是不是?”

      傅陵顿住脚步,看向谢昭。
      他绷紧了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句说:“谢昭,你不要信。”

      这是他第一次喊谢昭的名字,认真又严肃,让谢昭不要信自己的签文。
      谢昭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刻竟然非常感动。
      于是他也收了脸上的笑,清澈的双眸与傅陵相对,温柔道:“嗯,我不信。”

      太阳高挂,日头已然不早,谢昭也有些饿了。
      于是两人也不逛其他地方,干脆直奔素食斋。
      秉文和齐阑早已在此处等待许久。看到谢昭到来,秉文喜滋滋地凑到谢昭身边:“公子,我已经问过大师傅,知道了这里最好吃的素食是哪些了,我现在就去点。”

      谢昭一拍他肩膀:“果然是我的贴心好秉文!”

      贴心好秉文被谢昭夸得飘飘然。
      他笑嘻嘻地对谢昭说:“那我和齐阑一起去点餐,然后把吃食端来。”

      齐阑在旁边看着,心想这秉文体力不行,但是的确心思细腻,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听到秉文叫自己,他撇撇嘴,还是很快跟上。

      秉文的功课的确做得不错。
      谢昭这一顿素食吃得可谓心满意足,他把碗里的面吃好后,甚至连清汤都没有放过,喝得一干二净。
      吃完后,他把筷子一放,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喟叹:“咱们什么时候再来?”

      秉文嘿嘿一笑:“那大和尚告诉我怎么做了,我回去告诉厨娘,叫公子在咱们宅子里也能天天吃到这般好吃的面食!”
      这话说得,引得谢昭开心地又喊他“贴心好秉文”。

      有这样优秀的秉文做对比,齐阑的心情难免不太好。
      他攥紧筷子,皱紧眉头,不情不愿地想:看样子改天还是要和秉文讨教一下。

      吃完素食,几人下山,恰巧又遇到了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再次温和相邀:“二位要归城,何不与我们夫妻同行?”

      谢昭笑着拒绝:“只怕咱们这么多人挤不下。”

      这话完全是推辞,太子的马车是谢昭他们马车的三四倍大,怎么可能塞不下他和傅陵?
      太子听出他的婉言拒绝,只能叹了口气,遗憾道:“那只能改日相约,到时候再把酒言欢。”

      谢昭语气干脆:“一定。”

      这时候拒绝得果断,半个时辰后的谢昭却悔不当初:要是时间倒流,他一定带着傅陵和秉文齐阑爬上太子殿下的座驾,赶都赶不走。

      可惜他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谢昭坐在剧烈颠簸的车厢内,揉了揉撞到车厢后甚至有些发肿的额头,听着外头秉文的惊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与傅陵默契地对视一眼。
      发生了什么,两人俱是了然。

      看着谢昭额头迅速青肿的那处,傅陵眼眸沉沉:“……马被人下药了。”

      谢昭苦笑一声:“这下下签,应得可真快。”

  •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念,谢大人万事无忧逢凶化吉!
    再不济,傅陵也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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