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倾世》折耳大官人

5、第五回 落难妖王回忆少 烟花人界怪事多

　　“云公子，这长安城里可有什么人口贩子在夜里出来绑人的？！”无法与失去法力的倾世联系，浪语已然心焦气躁。

　　“人口贩子……”本来抓女子抓壮丁是人界常有的事，鲜少有人抓他那样纤细的男子。可自打长安有了了那污浊不堪的月辉楼，漂亮男子被买卖也不稀奇了，难道……“人口贩子虽没有，可有一个地方……若是倾世被抓去了那样的地方……不不，不会……”

　　“那样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你不要只顾着自己胡乱猜测，快些说出来啊！”画舸紧抓住云凝碧的手腕追问道。

　　“难道云公子所指的是烟花之地？”浪语对人间百态略有了解，见云凝碧难以启齿的样子便猜到了个七八分。

　　“长安城里有一家名为‘月辉楼’的青楼，里面的花魁……皆是小倌，有自愿卖身的，亦有从别处抓来的。倘若倾世被人掳走，只可能是月辉楼的人。”云凝碧颤颤巍巍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尊罍却觉得今夜之事似乎远非那样简单，天地之间的那股一样他始终不能发现到底有何问题，只是感觉到似乎有一个十分强大的结界在他们附近一般。可惜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已经被浪语拉着赶往月辉楼了。

　　子夜正是月辉楼生意最为兴隆之时，方进前厅就可见一众歌舞伎偏偏而舞，一个个腰肢细软，舞动起来形似粉蝶。分坐于楼上楼廊两侧的登徒子或欣赏着他们优美的舞姿，或盘算着从中挑选一个今夜的玩物。

　　看客们尚未尽兴，管弦却忽然停止，老鸨拎着长长的墨蓝色裙摆款款地走到舞台中央，对着熟客们微微颔首，冲着新面孔浅浅鞠躬。

　　“怎么我才来就结束了，玲珑老板今日安排了什么别的戏码不成？”楼上传来有些焦躁的声音。

　　“这位大爷猜对了，今日还真是有好戏。”老鸨玲珑媚气地牵起嘴角，笑得几位客人大腿发热。“今日老天有眼，赐了我月辉楼一个尤物。我玲珑活了近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人。”

　　“如何个美法，竟让玲珑老板都赞誉了？”

　　“说不出……那样的美人，再好的言语都只怕怠慢了。”玲珑眼前浮现出倾世的脸庞，只觉得“美得让人想杀掉”这话真个儿就是说他的。

　　“你这小妖精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再美还能美得过你吗？价钱的事情好说，还不速速叫上来给爷爷们看看！”

　　“也好，来人，把那男子带上来。”

　　须臾，倾世才被两个彪形大汉拧着手臂带到了台前。他的衣衫似是因为方才的挣扎已不再那么洁白，相较之下，倒是那一张瘦削的小脸儿白若银雪。纤长的媚眼虽泛着骇人的冷光，在旁人看来却别有一番有人的滋味。

　　“咚！”“咣当！”大厅里只剩下器皿掉落的声音，这种名为“倾世”的美丽已经在人界绝迹了百余年，他的再现又将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亦无人知晓。

　　“按理说这样淬玉一般的人儿应该是无价之宝，可是……我月辉楼终究是做生意的地方，玲珑终究是个生意人，哪位大爷愿意一掷千金的……”

　　“信不信今天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始终被紧捏着下巴的倾世终于开口，威胁的言语从薄薄的嘴唇中溢出。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纤瘦小倌说出这样的话不怕笑掉了别人的大牙，令人诧异地是方才还跃跃欲试的众人竟当真因为他这一句威胁安静了几分。

　　玲珑见状既不恼怒也不焦躁，提起宽宽的衣袖挡住了半张俊脸，嘲讽地对着倾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人为刀俎，你为鱼肉，这样的时候还神气什么呢？这里……”他说着，缓缓走到倾世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原本神色骇人的倾世竟突然连目光都散了。他缓缓转过头看着这个人界的诡异男子，内心竟然一片慌张。

　　玲珑似乎对倾世此时的反应十分满意，慢慢踱回舞台中央后娇笑着道：“不知道大爷们看着如何呢？”

　　“我家大人愿以黄金万两买这公子一夜！”

　　“先不急着谈价钱。”玲珑说完向那两个彪形大汉使了个眼色，自己缓缓走下台来。

　　其中的一个大汉松开倾世，另一个则将他放倒在地，二人一个钳制着他的身子和四肢，一个动手掀开他的层层衣裙。倾世每被褪去一层衣衫，众人的呼吸声便粗重一分，倾世明白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不可被这样的腌臜东西侮辱了去。因而两大汉将他扒光了衣服后竟发现这尤物周身滚烫，却又不似情欲所致。

　　此时的倾世已然不计后果不计代价，说到底他此生的心愿已经了偿了七七八八，余下的一些只怕穷其一生亦无法实现了，总是今日死在此处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下一世还可以转世作汀洲转世后最爱的男子……

　　窗外，云后的月亮突然一跃而出，照得整个长安城如同白昼，倾世原本垂顺的长发亦渐渐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大风张扬起来。

　　“倾世！”原本还在门外的云凝碧隐隐看到那舞台上赤身裸体躺着的竟然是倾世时，不知自己哪来的神力，竟一眨眼就冲到了那两个彪形大汉身旁。身后的尊罍想拉他竟都未来得及，浪语大吃一惊，心道莫说是人类，即便是妖精，能够比尊罍还要快的也微乎其微，这云凝碧到底什么来头？不过抛开此事暂且不谈，他感情用事未经思考地便冲进去反倒给求倾世添了麻烦。本来大可以隐身入内伺机将倾世偷出来，他这样贸然进去不仅打草惊蛇，还要劳动几妖将他也一并救出！

　　“这位公子是来捧场的，还是来砸场的？”玲珑微微侧目，只见一个少年趴在倾世身上死死地将他抱住。

　　窗外的夜色渐渐平静，方才亮的刺眼的月光也黯淡下来，倾世却像是被抽干了生命的气息一般浑身冰冷。云凝碧脱下自己的外衣紧裹住他□□的身子，狠狠地朝着玲珑望去：“腌臜东西！他也是你碰得的吗？！”

　　玲珑起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以为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随意轻蔑地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而后又转头看向云凝碧，谁知他一见云凝碧便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愣住了，半晌，才压抑着胸中的情绪缓缓地道：“既到了我这里就是我的东西，公子若想要还请拿出银子来，若拿不出，可莫怪玲珑怠慢了！”

　　“倾世，你怎么被这人妖拐来的？”云凝碧轻轻晃晃怀中的妖精，企图让他说出真相以理服人。可这会儿倾世全然昏睡着，只怕任是电闪雷鸣都叫不醒他。

　　“苏州云氏家奴浪语见过月辉楼老板，我家公子方才多有冒犯，失礼了。”浪语边说边带着尊罍与画舸踱步进来，立定后又朝着玲珑打躬作揖，礼数周到。尊罍大略看了看倾世的面色，又闻了闻玲珑身上的气息，不禁大感疑惑，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怎么会逼得倾世无计可施要跟他们玉石俱焚呢？

　　玲珑弯腰回礼，趁机瞟了瞟浪语身后的尊罍与画舸，心中有数，忙笑道：“这位大爷客气了，是我这厢礼数不周，礼数不周。”又拉着袖子抬手指着云凝碧问道：“这位便是府上的公子吗？”

　　“正是。而且，地上的那一位是我家少奶奶。”

　　画舸闻言顿时变了脸色，但鉴于也是为救倾世，只好强压着怒火和胃酸将这口气咽下。

　　“哦，原来如此。失礼失礼，那是玲珑多有得罪了。”

　　“不知要多少银两才能赎回我家少奶奶呢？”

　　“大爷言重了，本来我今日也是在房门口看见贵府少奶奶被弃于此处的，想来是有人从中使坏才有此误会，既然误会解清了，就请带着少爷少奶奶回府吧。”玲珑说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浪语微微颔首后走到云凝碧身旁，低声道：“公子，咱们回去了。”云凝碧猛地抬起头用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盯着浪语，浪语明白他不甘心如此久放过这些亵渎倾世的人类，却还是半跪下来恳切地道：“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云凝碧这才胡乱地抹去腮边的泪水，将倾世横抱于怀中，起身随着浪语等妖在玲珑的目送中离去了。

　　“云公子，把王交给我来抱吧。”除了月辉楼的门，浪语意欲接过倾世。云凝碧却摇着头朝后退了退，将倾世搂得更紧了些。

　　“这会儿知道抱着王不撒手，方才做什么去了？云凝碧，王，终究是我们的王，不是你的。”不管是方才云凝碧瞬移一般地冲到倾世身边的那一幕，还是现在他抱紧了倾世不肯放手这一举，都让画舸觉得愈发害怕，愈发想要拉开他与倾世的距离。

　　“罢了，殿下，那是王的事情。”浪语意有所指，尊罍和画舸均心知肚明，只有云凝碧听得云里雾里，似是而非。正要开口问个究竟是，倾世竟醒来了，见自己似乎正稳稳地躺在云凝碧的怀中，他不禁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虽没有力气，却还是强撑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那人的脸庞。

　　“汀洲……”话音未落，手臂已无力地低垂下来，倾世再度沉沉睡去。

　　“王！”声音虽然很轻，画舸却听得一清二楚，一步迈到云凝碧跟前紧紧地握住了倾世冰冷的手。

　　“他怎么了？！”云凝碧以为倾世是晕厥过去了，紧张地向浪语问道。

　　浪语看了尊罍一眼，道：“公子不必担心，王只是累极才睡去了。”

　　“那他方才说的是什么？什么州？”

　　浪语一时语塞，画舸却抢着开口道：“王是在……”

　　“冰粥！”浪语却终是不让她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大抵是王心里有些火气想要降降温……尊罍，王让你去买的冰糖葫芦呢？”

　　尊罍仰首，一个小小的结界从众妖头顶上空缓缓飘下直至落到浪语面前，正是几个时辰之前尊罍买的那一串。

　　“没想到你的结界竟做得这样好了！”语毕，浪语竟扑到尊罍身上朝着那并不饱满圆润的双唇狠咬上去，空旷的巷子里顷刻只闻舌头游走的声音。画舸和云凝碧似乎都习以为常，如平日般站定等候他们。尊罍却似乎始终不能适应，脸一红，心一跳，结界便破了，色泽红润光亮的冰糖葫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向来呆滞的尊罍看到沾了灰尘的冰糖葫芦后变得更加呆滞，浪语却淡淡一笑，轻声道：“但愿王醒来之后，就把今夜之事尽数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