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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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意外的一招呢。”
在阴暗的陋室内，只有电脑的屏幕光打在这个人的脸上，放在他面前的是黑白两色组成的棋盘。
纤细苍白的手指正捏起一枚白色棋子似乎正在考虑着如何放置它，只是那如同吸血鬼般美丽而又虚幻的笑容里，正发出低低的轻语。
直到棋子落下。
那只是微小的差异，对，微小的，甚至连蚂蚁大小的虫子都不如，而正是这一点点的微小差异，造成了偏移的某种原因。
虽然他并不介意这种偏移，只是，他感到了好奇。
对。
只是好奇。
不过在这好奇的时刻，无形之影也正在蔓延。
而此刻中岛敦正无比冷静地站在芥川龙之介的病床前，被与谢野医生治疗之后，那瘦弱的少年也看上去正在慢慢的恢复之中。
只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是什么在侵入了这具躯壳之内的呢？
混杂在来自异国异能力者的攻击之中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是造成了对方这幅孱弱躯壳，不断衰败下去的原因啊。
啊。
到底，到底是什么呢？
那股不协调感。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门被推开后，站在那边的是一位酒红色头发的青年。
他穿着淡色的长外套，只是那颜色有些偏灰，没有打理的下颚虽然长满胡须，却并没有让他看上去太糟。
中岛看了过去，随后脚步迈动，他用着那双就像是在滚动着什么可怕东西的眼睛，看向这位介绍他们进入侦探社的男人。
织田忍不住抓了抓头发，芥川虽然过于直接但目光却不怎么可怕，但这位曾经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少年却不同。
他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体内藏着随时随地会爆炸的某种东西，此刻正被另一种易燃的情绪包裹住。
“镜花她——”
“她此刻正在安全的地方，织田先生。”中岛垂下眼睑，他很敬重这个人，敬重的一部分原因是过去的上司，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对方收留了他们。
只是不垂下眼睑下的话，他怕不成熟的自己会泄露自己的胆怯。“抱歉，在这种时刻，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将镜花留在身边。”
“那你想做什么呢？”织田问。
“我打算离开侦探社，这起的袭击是因我而起。”他握紧双拳。“就连芥川会变得如此——”
在黎明之际，这位曾经是黑手党的少年就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这个临时事务所，并同时带来了一个消息。
一个有关袭击的情报。
价值七十亿的悬赏，国外的异能力者组织，比起侦探社以往处理的事件，这次完全升级到另一层面上了。
而最初被袭击的时候，对方不顾场合直接丢下炸药，显然是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和以往的敌人不同，织田也有所感觉，这次敌人来势汹汹，和他曾经接触的人有些相似。
只是——
他脸上浮现出‘这样啊’的表情，这是这个男人脸上时常会出现的。“你认为他们这样就能够……”
织田的劝阻还没有说完，就被冲出房门外的谷崎润一郎给打断了，性格有些怯懦的年轻人脸上是惊慌失措，甚至在眼底还能够看出恐惧。
那是接二连三被危险困扰，又再次被更危险的某种东西吓到的表情。“织田先生！”
急急叫唤出来的嗓音满是惊惧，但那仓皇的表情却在看到这里的另一个人时，就像是被扼住脖颈的鸭子一般。
那表情中让人无法忽视的变化也让中岛移开目光。
谷崎润一郎慢慢冷静了下来。“港口黑手党马上就要到这边了。”
咕噜——
咽下唾液的时候，中岛和织田的喉咙里都不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织田和谷崎都不可避免的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这位少年。
中岛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种摇摇欲坠感，但随即，就像因手掌收紧，指甲嵌入掌心的拳头一样，他的表情也变得坚定起来。
“我不认为你离开了侦探社，他们就会放过我们。”织田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只是这个时候换了个说词。
在那青黑色的夜色里，被芥川引导来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少女身上始终带着一种让他感到熟悉的东西。
而最扣动他的心思的却是对方所说的‘是太宰先生这么说的’，当时的少年带着‘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织田’的想法，而那位在老酒馆内的黑手党首领却是这么说了。
在无数次回忆着与对方交谈的记忆时，他很难确定在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对于中岛和泉的到来，他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被托付的责任和义务。
还有那位好似深藏在雾气中，又毫不犹豫抽身离开的青年对自己的信任。
即便现在他与那位现首领交流过，也对这个城市的黑夜有所改观，但他始终不认为对方适合黑手党。
不适合再回到那种地方去。
谷崎润一郎看着中岛欲言又止，随即又难堪地扭过头去，织田先生能说这句话，不难想象在自己出现之前两人私下都说了什么。
作为同一个侦探社的社员，他自然也想像织田先生那样说出那种话，但他此刻说不出来。
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保护妹妹直美不受伤害，而这次事务所被袭击几乎是无差别的，如果不是直美那时候还在学校，他根本想象不到没什么攻击力防御力的自己能在那种爆炸里保护妹妹什么的。
也不是说他不同情这次在袭击中受伤的事务员，只是直美更加的重要，而且，让他说句凉薄的话来，中岛的入社测试尚未开始。
谷崎咬着唇，再往下他也想不下去，他唯恐自己再胡思乱想，想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难堪和冷酷。
中岛自然知道织田话里的意思，就算袭击他们的那队境外组织成员从此离开横滨，但双方损失和梁子就此结下了，更别说在这个组织背后还有着更为可怕的另一个组织。
对方实力之强已经超乎想象。
他知道织田是为他好，但用他此刻的想法来说，纵使自己实力不济，也要想办法将危险程度降到最低，这并不是作为一般人该有的想法。
就如同面前织田先生所说，恐怕对方心中也有着积存力量，以备敌人再次来袭，如果不行，横滨的官方组织也是该出马的。
两者间想法之差，中岛也知道自己的思考方式还停留在港口的阶段，只是这种情况容不得他再慢慢腾腾地来。
自己如果现在离开，至少侦探社这边不再是火力的重点，而且芥川龙之介昏迷不醒，他原本以为是洛夫克拉夫特的攻击让他身体的骨骼内脏发生偏移，导致昏厥的。
但听与谢野医生说，他体内好似有着什么在阻碍治疗，这就不由让他警醒，或许在他被绑之后，芥川还遭遇了其他的异能力者。
只是这个猜想很难取信于人，当时情况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织田到现场时也只发现一个倒在大片血迹里，没有意识的人。
而在周围残留的只是几辆汽车轮胎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驶入大路后，就再难辨识。
就连江户川乱步的推理，都在到底是洛夫克拉夫特的异能力，还是其他异能力者的异能力之间摇摆，因为自己回来后带来的讯息导致了推理走入了一种情报不足带来的迷宫里。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读取记忆的异能力者帮忙，那当然是最好的。
但可惜，他们没有。
“织田先生，我很感激你。”
织田作之助听到这句话，再看面前少年满脸的坚毅，心里就知道估计很难将其劝回头，而且在那张有些过于稚嫩的脸庞上，平日总会看到的闪躲神情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心里总觉得将下定决心的对方描述成坚毅有些不对，但再多的形容他此刻也找不到，只是他内心中不由翻涌出些复杂的浪涛来。
“你要怎么做？”
对方说泉镜花此刻在安全之地，虽然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织田心里多少也能够猜测出来。
中岛回来后，也描述了对方遭遇的一切，其中他用了干涩而又纠结的神色讲述了现任港口首领的半路营救。
他能够听得出对方想借此让其他的社员来减轻对黑手党的恶感，但效果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不过他还是能够看出，那位中原首领对中岛他们的离开，还是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看法的。
而泉镜花此刻如果真的在黑手党的话，那中岛自然是不愿她再涉足危险的。
织田想的没错，中岛虽然有四年半的时间在黑手党内，但智慧却不会因为提前混社会而变得更加的机敏，相反他大多数时间都不会自己去思考。
他多多少少知道为什么不会自己去思考的原因，只是这原因在这段时间内如那道风筝一般的身影消失了。
但纵使他竭尽全力的绞尽脑汁，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也不知道。”
他在港口是武斗派，绝不涉及港口内的事务，太宰先生交给他的任务，他对内容都是一知半解。
他知道自己是在被命令中度过的，而他在命令中所践行的就是击杀，黑手党的手段自然是荤素不忌的，纵使他想给其他人留□□面，但有时候为了活命他都会想办法将其杀死。
更别说港口的手段也向来残酷，能够根除，自然就如同春日的野草一般，就算野火烧不尽，那就用除草剂一遍一遍的洗礼。
他的想法也是如此，倒不如说，他此刻脑海中就只剩下这种想法。
织田见他脸上神色变换，就知道他内心又陷入一种沼泽中，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拍在对方肩膀。
回头又看到谷崎此时一脸铁青，咬着牙忍耐着，只是握拳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继而他又朝前方的走廊看去，就看到背着书包，一身黑白学生制服的直美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个穿着黑西装，面露刚毅的男子。
而这样的人分作两队走在一左一右，在不知道第几个人后侧的中央位置，是踏着从容脚步，目光落在窗外的橘红发的年轻人。
似乎察觉到这边的目光，对方转过头，对着自己露出了礼貌却疏远的笑容。
直美看见自家哥哥脸色，就知道他此刻正在想着什么，她自己现在也在故作镇定，只是没想到回来就巧到正好碰见刚来的黑手党。
她冲着自家兄长眨眼睛，就怕对方胡思乱想控制不了自己，直接失控地冲过来。
就算那边还站着织田先生，但直美也不敢对此有什么保证，她立即加快脚步，三步做两步走地到临时事务所的会客室那边，敲了敲门。
“社长，港口的人来访了。”
他们有过无数次想象，港口黑手党的新首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到来，但这次摔打在他们脸上的现实，无疑是最糟糕的。
武装侦探社被狙击，敌人在暗，我在明，就算靠着江户川乱步的超推理，情报也收集不了多少。
福泽坐在沙发上翻着手里的报纸，上面已经开始写着侦探社招来敌人云云，不管好肉烂肉，苍蝇都爱。
乱步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喝茶，比起周围人的沉闷，他倒是多了一些悠闲和快活，侦探社的名侦探向来如此，只是现在不比以前那样有着许多人依着他。
但乱步和其他的心情相比，要更像个自由人。
这时候门外响起的声音，他自然也是第一个站起来，眼睛和身上的兴奋劲让他比其他人更快地到达门那边。
在福泽和国木田尚未准备好时，大门就被打开。
黑手党的护卫已经靠着墙站成一排，门外能看到的就剩下直美，广津，还有站在那边眨着眼睛，略比自己矮小的正装打扮的年轻人。
直美看见乱步也是一愣，她还以为开门的不是国木田先生，就是与谢野医生，谁能想到竟然是名侦探。
她侧身退出去，并没有进去，女孩子悄无声息的动作被广津看在眼里，他觉得这个女孩不错，虽然没有异能力却很聪明。
名侦探张开手臂，报童帽下的眼睛睁开，里面好似装满了澄澈的一汪水。“欢迎。”
“其实你之前送的拜帖我也曾拜读过，就在刚刚我又在被炸毁的事务所内翻找出来，很可惜上面已经被弄上了一层灰烬，不过好在我还记得内容。倘若侦探社不出此类事情的话，恐怕首领君大概还得再磨蹭一段时间吧。”
广津听着名探侦的推论，他并没有朝自己的首领看去，而首领交代的拜帖背后的含义他也不甚了解。
名侦探的推理让他有了些思考，但他更认为当时首领其实并没有那种心思，只是对方话语里却有种黑手党或许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感觉。
广津面无表情，只是用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注视对方。
中也挑了下眉头。
“好吧，或许是我猜错了，请，我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乱步自顾自地说道。
他转身，坐在福泽身边，他们对面的沙发已经清空，国木田和与谢野站在一侧的墙壁处，前者目光纠结，后者则有些不善。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惹恼了这位女医生。
中也在那张特地空出来的沙发上坐下，广津站在他身后，上了年纪的老绅士在这种地方总是比其他人游刃有余。
在自家首领落座前，他就已经用眼角余光扫过这个空间内的任何一个地方了。
直美这时候拉着自家兄长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尾巴，或许芥川不再这里是好事情。
这位还是学生的女孩在不知不觉中冷静了下来，率先端上茶水已经能够平静地注视任何人，只是会客室内的沉默还在蔓延。
这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弈，谁先耐不住谁就输。
当然话也不能这么说，双方情况不一，福泽谕吉心里也有些焦急，港口突然到访对他来说就像是火上浇油。
“黑手党所为何事。”语气里多有些冷峻，那多年前被称为银狼的孤剑客的气势就扑面而来。
可惜。
坐在此处的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中原中也。
如果说前几日他只是在接手港口首领的工作，心里多少还有些不认同自己的身份。
而此刻他已经有所觉悟，往日作为羊之王的记忆，和在港口多年的回忆交叠，他对首领一词一职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人的认知一旦打开，选择的方向也会比往日更加的丰富起来。
就算真正的孤剑客坐在对面，中也也丝毫不会有所畏惧，就像很多普通人说的那样，‘我见过的大风大浪远比你多的很’，虽然两者间年龄有差，但所经历的却远远不同。
而中也却觉得自己可是直接踏过风浪而来的人，就算那刀山火海般的气势，自己也能够让其在重力之下臣服。
这当然不是自负，而是作为首领，本该就应有的底气与魄力。
不过他也不打算和一个侦探社打什么机锋。“上次石田老爷子过来的事情，我想我们可以继续交谈。”
听到这句话，福泽再沉稳也不由瞪大眼睛，那天财务根据那些账单计算了一下，他们就算把侦探社卖了，或者没日没夜接委托，都赔不了多少。
他也不得不求助懂行的辩护士，但他们谈到港口无一不是变了脸色，就算想借此扬名的辩护士看到那有理有据的账目，还有先刻交一份的光盘，都无一不说是没什么胜率的。
就连对方抓住芥川妹妹的事情，到了辩护士嘴里面都成了，到底是真抓，还是当时对方自愿走的。
别说银此刻踪迹全无，连个指证的都不可能有。
比起之前黑手党打打杀杀的手段，这次的软钉子，他们是不吃也得吃，连谈条件的可能性都没有。
福泽看向对面这个似乎和乱步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心里不由更加复杂起来。
“如果我们用有关你目前正在追踪的太宰治的事实作为交换的话，能抵去多少赔偿？”乱步突然插入话题。
那如装着一汪清水的双眸，此刻却变得锐利如剑，名侦探的出马不由让广津有些惊讶。
只是有关前首领的调查他们港口已经停止，他也想避免过多谈论前任有关的事情。
“有人告诉我，过多调查，会导致这个世界崩坏。”
中岛心头一惊，猛地想起在那夜对方跳下大楼时所说的话，气息有些急促起来，织田不由看过去。
乱步不以为意，他身子前倾，手肘支撑着身体放在膝盖上。“那你相信吗？”
炯炯有神的双眸，比任何人的都要清澈，也干脆异常。
中也微微扭动了下脖颈。“我不信。”
“那以世界崩坏为前提，我们就一点一点地聊，其中的关窍只要那一个人，亦或是两个人知道就好。”
乱步自然也不信什么世界崩坏的说法，在他眼中此刻侦探社更为重要，他不想再看到社长日日夜夜为其愁眉不展的模样了。
而且比起世界崩坏这种末日说法，他更相信的是各种线索拼凑在一起的科学的现实，虽然异能力在此中就让人觉得世界不那么科学。
但迈向前方的时间轮轴却自始至终都是在转动着的，不管发生任何的事情
中也再次看向这位名探侦，武装侦探社内的社员资料他早就有所了解，只是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开朗的人。
他目光转向另一边，落在女医生的身上。
与谢野眉头微蹙。
“我们这边有人受伤。”
中也说话留了半截，他看向福泽谕吉。
被称为银狼的孤剑客眉头紧皱，本就因严肃而有些恐怖的面部表情，此刻更显得狰狞。
“我们有条件。”开口的不是福泽，而是与谢野。
女医生走过来，发上那枚铜色的蝴蝶双翼随着她的脚步，好似要翩然起舞。她站在乱步所坐的沙发背后，目光直视中也。
中也也不闪躲，坦然地看过去。“你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那如果我不治呢？”
“那就算他死了。”中也说的诚恳。“或许这个时候，他死了，对于港口才是件好事情。”
与谢野冷抽了口气，在一旁拧眉的中岛和织田却隐约猜到了这个他是谁了。
乱步双手在膝盖前交握。“你应该还有条件的。”他用着笃定的语气道。
中也没有摇头。“果然是名侦探。”
“你是觉得侦探社尚有亏欠港口，所以没有资格谈条件吗？”乱步对人心的揣测，远没有对案件那样的准确。
只是面前这个年轻首领很好猜，或许过于好猜了，让他有些不确定。
中也摇头。“条件是在对等位置上才能谈的，如果侦探社想要的是情报之类的事情的话，需要的是与价值等同的某种东西，当然援手也是同理。”
“这就是港口的生意吗？你们之前可不会打这种心思。”
之前港口黑手党的手段，都是被侵之一厘，加倍奉还，甚至将其灭亡的存在。
而中也这种说法，已经是相当的委婉了。
只是比起东京大阪等地的黑手党，身处横滨这个混沌之地的港口，要更加肆无忌惮。
“中原，对你而言，人的生命是什么？”福泽开口了。
一句中气十足的‘中原’似乎是认同了对方作为首领的身份，只是孤剑客那犹如寒夜利箭的目光扎的人很不舒服。
中也看过去，几乎不用思考，他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只是。
他在心里摇头。“资源。”
和港口黑手党谈人命，那是不是要和曾经所处位置的自己好好谈一谈所谓的生命。
中也语意轻松，他那坦诚的模样可比之前两代首领要给人舒服的多，但说的话却让福泽觉得，黑手党果然是黑手党。
他合上眼睑，似乎一切都不需要再谈。
“如果仅仅只是治疗的话，我——”
“与谢野！”
“社长，已经是这种情况了——”
侦探社是什么情况呢，估计只有身在事务所内的人才知道，港口之前对他们的不过是小打小闹，不足为惧。
可现在他们所面对的是，有着一块肥肉所诱引的猛兽，中也站起来，他觉得在这里坐着没什么意思，便留下了好好考虑的话，就带着人出去。
但也不是真的离开，情况危急，考虑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他站在走廊上，身边都是黑手党的成员。
广津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就像是他曾经站在前几位首领身后一样，不过站在外面真的是没什么意思，如果这是在据点的话，还能够处理一些工作。
但在这种地方，可真的是——
就在他有些不耐烦时，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取出后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异能特务科’几个字，他眉头一皱。
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在会客室内，里面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侦探社和黑手党的理念从未重合过，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
福泽谕吉总觉得在刚刚那位首领身上看到了医生的身影，他到现在依旧无法忘记对方当时在天台上所说的话。
“社长，我不介意利用自己的异能力。”
与谢野这么开口。
乱步没有说话，他虽然曾经说过大人的争执和道理总是让人难以入目，但真的到自己不得不成为大人那一刻，他似乎也能够隐约明白自己所讨厌的。
纵使自己能够看穿任何复杂之事，但现在也不得不让他叹气。
而此刻横滨远处的天空，正滚滚而来的灰色云朵，正如他的心情。
看着此刻的天色，的确让人有些不快，中也也是如此，侦探社不知道是怎么商量的，不过他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女医生现在正跟在他身后，在这个临时事务所的后门处，正停着一辆巨大的货车。
与谢野爬上货车后，瞳孔不由紧缩，原以为是货车，但内部却装满了各种最新的治疗仪器，而这些治疗仪器只为一个人运作。
中也看到那张脸，忍不住啧了声，看上去十分的气恼。“我原本是打算将他送给你们侦探社的，作为这次交易的礼物。”
与谢野不由看了眼对方，这种礼物他们宁可不要，中岛已经是高额的悬赏犯了，这个男人就算没有那样的悬赏金额，在地下世界也是臭名昭著，想要他命的一个接一个。
“他是怎么回事儿？”
气息很弱，但心跳很正常。
“嗯，跳楼自杀导致的，然后在坠落的过程中被我们的成员发现，用了斥力，原以为能够救下来的。”
“所以遭受斥力的反弹，又没来得及接，直接落地了吗？”
与谢野截下他的话，中也点头，毫不羞愧。“毕竟我们还不习惯用异能力救人，而且他本人也有着异能无效的能力，所以还是算跳楼，只是力量得到缓冲还是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
如果是异能无效化的话，就算用异能力救人，对方只要想跳楼，那异能力根本没什么用。不过看上去也不像是生命垂危，与谢野蹙起眉。“你知道我的异能力吗？”
“嗯。”
她卷起衣袖，对着中也使了个眼色，在治疗上，女医生可不会怕任何人。
中也有些抗拒地上前。
“我的异能力是只能够拯救濒死的人，只是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如果你需要他快点醒来的话，可能有些残酷…”
噌——
一把匕首就从中也的西装内抽了出来，黑手党首领极为熟练地把玩起锋利的匕首来，与谢野抬头看向他，突然有些一言难尽。“——你看上去似乎很高兴。”
这位首领的面部表情可比福泽社长容易看出来，几乎不带遮掩的。
中也耸肩，拿着那把匕首对着躺在病床上的人上下比划，那样子看上去就好像准备对砧板上这块不太看好的肉下手。
与谢野忍不住想，这两人怕不是有仇，她麻木地指了心脏的位置，那把匕首就悬在了胸膛上方。
“如果下不去手的话——”
她还是觉得人与人之间可能真的没那么大的仇怨，谁曾想话还没说完就被喷了一脸血，而那张毫无波澜的睡颜随着痛苦也浮现出了其他的色彩。
中也看着好似痛的要蜷缩起来的人，因为女医生的话，他也注意了，不需要直接毙命。
那疼痛是实打实的，睡美人的眼睑下的眼球似乎转动了下，那颤抖的细长睫毛就如雏鸟的羽翼般小心翼翼地煽动起来。
“我们那边的主治医师说他因为一些精神和心理原因不太可能会醒。”中也考虑着要不要拔刀。
与谢野寻思着这句话。“他的诊断书带了吗？”
“没有，我看不懂，不过我们之前的首领是医生。”
“我认识他，那位医生可能说的不错，他有说头部或者什么地方有什么淤血之类的吗？”
“没有，当时他跳楼的时候，我不在，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好吧，或许那位医生说的对，可能他的确心里有什么不想醒，尤其是打算自杀的人。”
“——是这样吗？不过看来心理上的痛还没身体上的痛来的刺激。”
与谢野动作一顿，看向对面这个年轻首领的目光不由变得微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可能有些问题。
“要拔出来吗？”中也问。“他看上去还没醒，会不会耽误你治疗？”
你是打算痛到他醒才拔吗？
与谢野瞅着那把刀，决定诚实地摇头。“只要一息尚存我就能救治，你为什么现在就打算治疗他？”
“本来我打算更早地送过来的，只是你们这边碰上了些事情。”中也顿了下。“目前情况变得更严重了。”他指了指胸口正插着把刀的人。“我——你们可能需要他。”
“这次真的不是你们港口的麻烦吗？”
“不是，我们并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狭隘组织。”
“那中岛的悬赏——”
“中岛和镜花的悬赏我们是不会撤的，港口黑手党有着自己的尊严。”黑手党的首领似乎没那么难以相处，与谢野分出心神观察他，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上人的眼睛。“但这次的高额悬赏，是境外的异能力组织加价的。”
“我听中岛说了，怎么说呢，还是感谢你救他。”
中也听到这句话不由抬起头看这位女医生，与谢野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并不是目光怎么样，而是有些过于纯粹的让人不好意思看过去。
“并不是我打算救的，只是——”
“唔”
不属于两人的呻/吟声，随着伤口的血流而逐渐苍白的脸色，昏睡的太宰有种此刻身处于噩梦中的感觉，体内好似有着冰冷的寒流在一寸寸地冻住他的躯体。
他的精神，他的灵魂，他的一切都在反抗这种感觉。
在反抗之余他听到什么声音。
那声音很耳熟，好像，好像是中也——
只是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这边的状况，还极有闲心的和女人闲聊，他想挥动手臂告诉自己的搭档，在这儿，在这儿。
我在这儿——
可没有力气，没有任何的力气，而耳边响起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自己的搭档正在和不认识的女人渐入佳境，可恶，明明是自己的狗为什么要把主人丢在一边。
等他醒来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呼——”
只要奋力的挣扎，噩梦始终会醒的。
中也瞧着与谢野的异能力，嘴巴里不由发出惊叹。“真不错。”
被匕首刺穿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流出的血可弄不回去，以至于那病号服上全是血迹，如果不是病患尚有气息，估计这就是完美的凶杀案现场了。
“中也——”耳边响起虚弱的声音。
中也目光随之移动，脸上并没有任何慌张，蓝色的瞳仁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噩梦。”对方用手肘撑着身体坐起来，瞧着面前被血液浸湿的衣衫。“中也已经讨厌我到想要杀死我的程度了吗？”
黑沉的目光随之落在中也还抓在手里的匕首上，上面还沾着血迹，对方用着近乎于天真的无邪语气，这么询问着时，脸上还浮现出笑容。
他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刚刚被痛醒的事情，只是将目光投向身边站着的人。
与谢野看向港口首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位醒来的年轻人语气有些不对，与其说是在质问，倒不如说更像是埋怨和撒娇。
女医生很快将脑中的不靠谱的想法抹除，她很想知道这位首领先生该怎么回答，中也轻咳一声，两双眼睛都盯着他，看他犹如看一个嫌疑犯。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刀，在太宰那件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收回衣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眼皮在跳动的烦躁感。尤其是对上刚刚的那双眼睛后，他更是有种比刚刚接到特务科的电话还要糟糕的感觉。中也竭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如果不控制的话，可能会对这个刚醒来没多久的病人行凶，而且是真正意味上的行凶！
与谢野暗自点头，不愧是黑手党，原来不需要在意啊。
而醒来的太宰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自己的搭档对站在另一侧的女人道。“这样就算好了吗？”
与谢野朝车外去，人醒了她也不感兴趣了。“看上去是好了。”
中也跟上，颇有些担忧烦躁地问。“为什么我感觉他好像没治好，要不要再试试？”
“……可能是跳楼跳的。”你是打算再捅他一刀吗？
太宰歪了歪头，搭档和女医生的身影已经消失，他这次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毫不留情地丢下了。直到有人上了收拾，他才开口。
“广津先生，蛞蝓那颗狭小的脑子终于坏掉了吗？呃，我忘了，蛞蝓这种生物根本没有脑子。”
“……”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苏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