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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方女皇 ...

  •   王春燕只居高临下的睥睨一眼,说:

      “边夷贱类,小国寡民,也配与我同享世界的荣光?”

      那天然的高傲,天生的美貌,隔着九重珠帘,玉阶朱殿,将勇洙震慑了,勇洙匍在地上,瑟瑟而不敢动,两侧的文官一人说:“——陛下!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宜从阔略。若必欲绝其种类,恐兽穷则搏。且陛下每决一死囚,必令三覆五奏,进素食、停音乐者,盖以人命所重,感动圣慈也。况今兵士之徒,无一罪戾,无故驱之于行阵之间,委之于锋刃之下,使肝脑涂地,魂魄无归,令其老父孤儿、寡妻慈母,望轊车而掩泣,抱枯骨以摧心,足以变动阴阳,感伤和气,实天下冤痛也。且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不得已而用之。向使高丽违失臣节,陛下诛之可也;侵扰百姓,而陛下灭之可也;久长能为中国患,而陛下除之可也。有一于此,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

      勇洙仍匍地下,殿上那人自上而下看透他的贫瘠——由内而外的贫瘠,一言而不发,冷汗就在此时布满了他的背脊。

      文官又高声劝道:“陛下!此等乱臣野心,不如除之!”

      殿上女人仍旧沉默,就是这种沉默,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勇洙,他不敢抬头,大殿安静如能闻针落,那人的声音清晰到穿透耳膜:

      “何惧!此等蛮夷小国,不足挂齿,岂敢来日吞我血,食我肉,摄我魂!”

      她那高傲姿态,将勇洙那本就薄弱的自尊碾成齑粉,她视他若蜉蝣蝼蚁,不足挂齿,他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恨,她坐拥博大广阔的土地,丰饶富裕的物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出生是那样的高贵,那样的不愁庸碌,她当然不知什么是艰辛,理所当然的高贵,理所当然的高傲,自可将他狠狠碾于足下,毕竟她是那样强盛,高傲到不近情理,全然不知他的艰辛。

      他心里想的,一句不敢言,最后还是匍着,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说:“姐……陛下,您究竟,看得起谁?”

      这位东方的女皇,富饶土地的拥有者,广袤疆域的统治者,任勇洙昔日的姐姐,今日的君长,就这样不含感情的看了他一眼,又用十分令他恼火的声音说:“与尔何干?”

      那么傲慢,傲慢到几令人咬碎牙齿的程度,令人快要发狂,这份整个东方数一无二的高傲,这个人,没有人懂的,整个东方,甚至欧陆,没有人懂,勇洙和本田菊过去还以为自己懂,如今看来不过也是略懂一二,没有人能懂她的精神内核,没有人完全懂得她丰厚的文化底蕴和古老的一切学识,她那美丽的容姿,神秘的优雅——这是人们唯一能窥见的。她那骨子里的高傲和自信,和任勇洙过去看到的温柔姐姐姿态,又奇异的分裂了,她的本性是如此的高傲,简直是一位统治世界的君主,一位真正广袤疆域的守护者——她本来就是。

      她说:“走吧,勇洙,别再来挑衅我——否则我总会有一天将你撕碎。”

      他身起,也未抬头,缓慢的转身退出,文官一而再再而三劝谏王春燕不要心软,何不将其诛于殿上,她一言也不发,那美丽的姿态,犹如一具雕塑,她就那样目视勇洙离开的身影,他那颓唐而单薄的身影,在跨出殿外的时候他却微微停顿,奇异的扭过小半幅身子来,看了她一眼,就那一眼对视,他感觉隔了千万重珠帘,他也能感知到她那高傲的面具出现了些微的裂缝,她悲痛的情绪正从面具下泄露出来,她又成了昔日对他很好的姐姐,紧紧的牵着他的手,会带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想:你怎肯这样对我?

      她想:你怎能这样对我。

      视线交汇了一瞬,又错开了,他继续往外走,毫不留恋似的,她每一句话,其实都切中他的要害,他是胆小鬼,是不敢举全国之力与她兵戎相见的,几百年后他仍以一种卑躬屈膝的内核彬彬有礼与她握手交谈,他还是没有变,她却变得太多——再也看不见以前的高傲,脸上也是谦逊而低调的态度,讲话不卑不亢不落错处,她后来变得收敛而谦逊,那是他过去不熟悉的谦逊,这位东方女皇再也不着锦衣玉冠,也不居高临下了,变得好像低调而温和,但他比谁都清楚她骨子里对自我的认可和骄傲,即使在改朝换代之后仍旧没有变,总有一天,她会回到她想去的那个位置。

      她说:“你好。”唇齿间都露出温和而陌生的微笑,作为一个现代的国家和他打招呼。

      他也只能说:“你好。”勇洙不敢再打招呼下去,好像她从不是她的姐姐,好像二人也未反目成仇,明明几百年前他突然反身的一切也是虚妄,好像文官说“恐兽穷则搏”并不存在,纵然如今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纵然他知她仍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依旧如几百年前一般有泪腺崩溃之感,物是人非——她变成了这样子,两个人也生疏得像完全陌生人了。

      完全没有人记得她许多年前乌发而朱唇,那头长发,她说她们国家的人形容长发黑丽叫“绿云扰扰”或者“光可鉴人”,她那惊世的美丽,端正的五官和线条,她那豪华的衣袍——遇到伊利亚后换成可憎的单调的卫兵制服,现在又穿得完全现代,她的东方女皇身姿隐匿了,但勇洙知道自信与傲慢不会消失在她的骨子里,她从未看起过他,但他从不知道她许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位看得起的人,这个对自己文化充满最深的自豪和最强的骄傲的女人,也曾用最高的赞颂说:“——有类中/国。”

      那是未曾有人能记忆,未曾仍有人见证的,仅属丝绸之路的爱情。那是开辟伴随着荒碛沙砾,伴随着如此之深,如此之重的爱情的丝绸之路,这段爱与回忆唯一的承载。她永远没能忘记,因为大秦走得如此之早,死在黄沙弥漫的丝绸之路的另一端,她的初恋爱人,死得——那么早。她对他记得那么深,以至于后来不管是谁,说什么甜言蜜语,都没有比他更让她动容。

  •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为了突出春燕高傲而写,但是对罗马,究竟有多欣赏,才会评价“——有类中/国”?
    没有男主,春燕独女主。
    下一章可能写法叔和春燕。
    唯一想要写的,是春燕不管处于什么境地都有的高傲,当然是褒义的高傲。
    文官的话来自《旧唐书》,说得超级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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