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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〇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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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恭量完衣,从鲁国公府出来,径直去了杜府。
门口有人把守,但他们拦得住人,拦不住叶恭。只消一个小小的法术,叶恭就避开守卫,出现在纤云的房间里。
窗户的地方遮着帘子,整个房间里十分昏暗,衣服和杂物扔得乱七八糟,又大又厚的棉被堆在床上,隆起一个人形,不时动一下,证明里面确实有人存在。
叶恭扯开帘子,向窗外望了一眼,回头朝被子里的人说,“虽说夏天过了,可是秋老虎的余威尚在。这么热的天,你窝在棉被里,不知道的人以为你不怕热,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没脸见人呢。”
棉被掀开一角,一个枕头飞了出来,同时,纤云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大胆奴婢,谁许你进……”
待她看清来人是叶恭后,惊得双目瞠圆,惨叫一声,重新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妖女,你来我这里干什么?上有天帝,下有龙王,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现如今,天帝就是龙王,臭丫头投胎做了人,脑子也傻掉了。
叶恭笑了笑,“三界之中,千万种生灵,皆是我的晚辈。你说,我要是真对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只能白白受着。”
棉被里没了声音。
叶恭走近纤云,伸手拉开棉被,露出纤云的脸来,“怕了?以前你趾高气昂的样子,哪里去了?”
纤云望向叶恭的眼睛里露着恐惧,脸色越来越差,全身都在颤抖。可她依然没有求饶,而是壮着胆子,顶撞对方,“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奚落我的吗?”
“对啊,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终于栽在了自己手里,我就是为了看你现在惨兮兮的样子而来。”叶恭倒是坦然。
纤云从她的话里,瞬间联想到,当日她给沈破下药,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程野那个粗鲁的汉子占了便宜。
闹成现在这样,莫说没法和沈破在一起,想退一步,嫁给沈乘都不可能了。
纤云气得直咬牙,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是气得涨红了脸,说不出一个字。
叶恭嘲讽完,看纤云哑口无言的模样,心里舒坦多了。她敛了笑意,“换了别家未出阁的姑娘,像你这般受了辱,怕是要寻短见的。而你,若不是沈破下令不许你外出,怕是早就跑到外面惹是生非了吧。”
“关你何事!”纤云牙关紧咬,怒目而视。
她越生气,叶恭心里越舒坦。
“我本来想给你指一条路,虽不能挽回你的错,至少可以让沈破对你稍微改观。既然你不需要,那我就不用说了。”
叶恭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纤云闻言,眼睛亮了一下,顾不得尚且酸痛的身子,从被子里爬出来,抓住了叶恭的衣角。
叶恭回头一望,看见纤云露在外面的半个肩膀,布满了淤青和齿痕。可想而知,她身体其他地方,该受了多少伤。
看样子,程野的体力不错,肾也挺好。
肾好,甚好,同音。
叶恭面色一凌,所以说,那天早晨,苏横说的“殿下甚好”,是这个意思。
难怪沈破羞红了脸。
呵,苏横,这笔账记上了,等回去,找个机会一起了结。
纤云低下头,恭顺了一些,“请你多多指点。”
总算是有了个求人的样子,叶恭还算满意。
叶恭将衣角从她手中抽出来,嫌恶地拂了拂,站到距离纤云远一些的地方,“沈破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这天下,我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
纤云目光黯淡了些,“我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写不出锦绣文章安天下,武,想不出谋略计策定乾坤。我即便有心助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倒是对自己很是了解,有自知之明。
“不,你齐国公主的身份,大有用处。”叶恭俯身,目光犀利,“程野与你一夜风流,虽说失了名节的人是你,但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往大了说,甚至会影响齐国和楚国的关系,引发整个人界的战乱。”
又提起了这件事,纤云明明心里生气,却又没法发作,强耐下性子听叶恭说下去。
叶恭没在这事情上多费唇舌,迅速转到了正题上面,“程野虽是楚王之子,但身份尴尬,一直没什么地位。我见他对你,倒是有几分兴趣,估计很快就会提亲。到时,有齐国这个亲家,就连楚王也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你要我嫁给程野那个莽夫?”纤云没法继续听下去了,打断她的话,“如果我嫁给了别人,那我让破哥哥对我改观,又有何用?你表面上是劝我为了破哥哥,实际上,还不是想着,等我远嫁后,你自己独占他!”
天后的真身虽是鲛人,但论修为、论声望、论谋略,都是女中豪杰、人中龙凤,怎么会有纤云这么蠢的一个外甥女。
叶恭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继续给她解释清楚,“你不需要嫁给程野,只要答应他的提亲,随他走一趟楚国便可。我会让苏横安排人手,混进送亲的队伍里,只要中途不出意外,顺利到达楚国的大都,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你和程野现在的丑事,就会变成为国牺牲,你说,沈破会不会对你好一些?”
“如果中途出了意外呢?”
“我自会帮你打点好,不会出半点意外。”
“到了大都,我要如何脱身?”
没什么能力做事,后路倒是想的比谁都周全。
叶恭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到了大都,有人会帮你。”
“谁?可以相信吗?”
“你的母亲,杜胜蓝。”
纤云愕然,原本握在身前的手,蓦地落了下来,惊得半晌儿没动弹。
她抬眼,激动地跪站起来,面朝叶恭,迫不及待地问,“你说什么?我母亲还活着?”
叶恭点了下头,“两年前,沈破令苏横派人混进程野身边,随他回了楚国。线人回禀,楚王最宠爱的人,现在的王后青词,就是你的母亲杜胜蓝。从她在楚国的所作所为推断,大概是受了齐国先王的密令,潜伏在楚国,以便将来起兵伐楚时,里应外合。”
纤云眼眶湿了,“那我爹呢?我爹还活着吗!”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等你到了大都,可以问问你的母亲。”
纤云又惊又喜,脸上的表情转换不停。
过了许久,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我凭什么听你安排?如今,你将所有事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到了大都,换一套说辞,与我母亲联手,带楚兵杀回齐国?”
怕?再强大的魑魅魍魉、妖魔邪祟,叶恭都不屑一顾,何况纤云此时不过是一个凡人。
叶恭往身旁指了一下,示意纤云看着。
一团白光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片刻后,光线逐渐弱了下去,曾经白光出现的地方,多了一个女子。
她屈了屈膝,向叶恭行礼问安。
身材、长相、声音,就连身上的淤青齿痕,都与纤云一模一样。
叶恭轻笑一声,抬起指尖,放在面前端详,“我是在给你机会,如果你不愿意,也无妨。大不了,我杀了你,换个替身去做,她肯定会比你听话的多。反正,我叶恭手上沾满了鲜血,杀过多少人,我自己也记不清了,不差你一个。”
叶恭杀她容易,不过是覆手的事,可她活着,多少还有些用处。
纤云在人间给她的天后姨母丢掉的颜面,也是要靠她自己挣回来。
过了一会儿,纤云坐回去,拉起被子盖在身前,“这是件大事,对你我,甚至破哥哥,都有利。给我几天时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随意,考虑多久都无所谓,反正,叶恭已经做了决定,就算纤云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叶恭收了替身的幻影,用了法术,穿墙而出。
出了杜府,叶恭又记起了沈破的怪疾。世间万物阴阳调和,没有一种病症是毫无来由的,相信沈破不会是个例外。
要想替他医治,找白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但是,如果能查出病因,那就不是难症。
眼下要做的,就是搞清楚沈破这三世的经历,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或许沈破挂在颈间的两颗星星里面,藏了什么秘密,不过,前些日子,叶恭为了安抚沈破的情绪,将已经到手的星星还给了他。现在再跟他要,怕是不妥。
除去前面想到的两个方法,一定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叶恭埋头苦思半晌,眼前突然一亮,对了,天帝手中的命簿!
她先回了一趟北海,命属下各族寻找白若的踪迹,然后,掉头去了九重天,取了命簿,揣在袖子里,回了鲁国公府。
站在府门口,叶恭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一会儿要跟我片刻不分离,一会儿又说我想走可以随时走,臭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无妨,他爱想什么就想什么去,反正我叶恭也不是头一次不听他的话了。”
叶恭大步跨进门槛,刚想去看一眼沈破,心下一想,当着他本人的面,看他的命簿,给人感觉怪怪的。
算了,还是回自己房间好了。
刚好天色不早,正好回去休息。她改了主意,调整了方向。
苏横在院子里晃悠好久了,看到叶恭回来,朝她笑了笑。
叶恭现在看到苏横,就觉得他的笑不单纯,随手使了个法术,让他说不出话来,省得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又会口无遮拦。
绕过苏横,叶恭径直回到自己房间,拉开椅子,往上面一窝,就拿出命簿,一页一页翻看着。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别瞧命簿薄薄的一本,打开才知道,里面能写尽世间春秋。
这要从头挨着看,不等找到沈破病因,沈破恐怕就熬不住了。
叶恭托着腮,望着命簿发愁,忽然听到有人敲了几下房门。
稍后,房门推开,沈破抱着枕头走了进来。
他来干什么?
叶恭迅速合上命簿,藏进袖子里。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私塾听先生讲课时,偷偷在桌子底下看杂书的小淘气。
沈破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画上,逗留了片刻,移到叶恭面前,“阿恭,你在看什么书?”
墙上还挂着那人的亲笔画,沈破一看到,免不了心里会不舒服。罢罢罢,这些东西,看一次伤感一次,索性收起来吧。
叶恭挥了一下手,那副画从墙上消失了,毫无痕迹,仿佛不曾出现过。
“没什么,打发时间的话本而已。”叶恭看了一眼沈破手里的枕头,不解道,“你这是?”
沈破走进房间,将枕头放到床上,回身答道,“苏横的话太多 ,你这里清静。”
这答案,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要不是先前是叶恭亲自动的手,冲沈破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她都快信了。
叶恭饶有兴趣地逗他,“正好,我收拾完东西就走,你一个人在这屋里睡,要多清静有多清静。”
沈破目光一滞,眸色一紧,面带忧色,“你要去哪里?”
“安信怀的府邸够大,应该能腾出一间给我住。”
“不许去。”沈破想也没想,就否决了她的决定。
“是你亲口说,我可以走。怎么,现在反悔了?”
沈破的眸色深邃了几分,许久后,忽然大步走到叶恭面前,捉住她的手腕抬起,将手的虎口扼在自己的咽喉处。
他闭了眼,语气平静,“你要走,我一介凡人,自然拦不住你。若是回云阙宫,我由你;若是想找别的男人,除非你先了结了我,总好过让我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每说一个字,他颈间的喉结滚动一下,蹭在叶恭的掌心,痒得厉害。
叶恭怎么舍得那样对他,看着他受伤的样子,一下子没了逗他的兴致。
她的手慢慢松开,捧着他的脸颊,声音柔和下来,“我不走,刚刚是故意气你的,谁让你先伤我的心来着。”
沈破睁开眼睛,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手指,“我不管,反正这次是你错了,你要补偿我。”
“你二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耍赖皮呢。”
“你活了千万年,我的二十一年在你眼里,就是个小孩子,我要你哄我开心。”
叶恭梗了一下,竟然无力反驳,只得妥协,“好好好,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开心?”
沈破眼梢染了一丝笑意,上身微微前倾,指着自己的嘴巴,“这里很孤单,需要你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