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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一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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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动作,完全出乎陆铭的意料。
陆铭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惊诧地望着沈破。
沈破坐起身来,从陆铭手中接过了那个红色的匣子。他盯着匣子许久,似乎没有胆量查看匣子里面的东西。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缓缓打开了匣子。
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簇豆大的火苗,虚弱地跳动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熄灭。
沈破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捧着匣子,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熄灭那一簇最后的希望。
陆铭和碎青更是大气不敢出,径直注视着沈破,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让人不敢预想的事情。
沈破轻轻抚摸着匣子,目光落在火焰上,眼睛里透出无法掩饰的痴恋。
一定是想起了过去的种种,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碎青上次看到这样的眼神,还是在北海岸边,萧诺带着沈佳梦四处躲藏,相依为命的时候。
哪怕现在,沈佳梦早已过世多年,萧诺伤重昏迷,萧诺口中喊的,还是沈佳梦的名字。
他们父子挺像的,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认定了一个人,就会变成一个疯子,除了心中所属,再看不到第二个人。
如果早早看清这一点,碎青一定不会做这个空有虚名的天后,让自己身处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
可是,现在明白有什么用呢。
木已成舟,退不回去了。
就在碎青感叹的时候,沈破突然将火焰从匣子里面取了出来。
火焰脆弱到呼吸都有可能将它熄灭,如何经得住反复取放。
陆铭脱口提醒,“殿下小心!”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沈破的目光扫过陆铭,很快收回,注意力回到面前的火焰上来。
他将火焰靠近自己,直到贴近胸膛,然后,猛然将火焰按进胸口。
那火焰在顷刻间没入,了无痕迹。
陆铭大惊,“尊上在将自己的半个元神,给殿下您治伤之前,特意加了一重封印,以防自己的至阳之身,伤害到您的至阴之体。如今,封印被南辰的剑刃破除,尊上的元神,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簇。殿下直接将那火焰放置胸口,您没了封印的保护,怕是日日要忍受七月流火的灼心之痛。”
“我不允许阿恭再离开我半步。”沈破将匣子递还给陆铭,仿若无事,轻描淡写道,“对我来说,阿恭不在的日子,每一刻,我都是在承受灼心之痛。”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双唇干裂起皮,胸口包扎过的地方重新渗出了血水。
陆铭想要替沈破处理伤口,被他拒绝了。
沈破安排手下送沈乘等人回凡间,又向碎青打听了萧诺和南辰的消息,便起身向房门口走去。
碎青不知他要做什么,看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吓人,不免替他担心,“南辰被锁得好好的,没有机会再伤人,你可以放心养伤。”
沈破顿了一下,“我想去看看天帝。”
寝殿门外的守卫,远远看到沈破来了,没有横加阻拦,早早让开路,放他过去了。
一直在他身后的陆铭和碎青,随后也跟了进去。
房间里,萧诺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比沈破更甚。只是口中还在低声说些什么,听不真切。
沈破在一旁坐下来,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萧诺的一条手臂,将手指搭在了对方的腕子上。
脉象虚浮无力,伤得不轻。
一旁放置的碗里,还有半碗汤药,沈破确认汤药的药方之后,眉头拧在一起。
沈破的医术虽然逊色陆铭一筹,但他也明白,陆铭已经尽力,对萧诺的伤,实在没有良策。
脚步声渐近,两人来到沈破的身后,站在一旁,没有过多言语。
沈破侧头,对陆铭说,“要想护天帝的性命,是不是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陆铭自然明白沈破说的是什么,默默点了下头。
眼下,沈破的情形,陆铭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情况确实危急,陆铭断然不会这般轻易作答。
沈破轻轻应了一声,让陆铭和碎青暂时回避一下。
陆铭心事重重,本想留下,见沈破一脸坚决,便打消了念头,与碎青一道退出了房间。
沈破划开手腕,将伤口移到萧诺唇边,看着鲜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流入萧诺的口中。
龙血是最好的良药,能使凡人长生,一定能医萧诺的伤。
往后的日子里,每隔三天,沈破都会来这里,喂萧诺一次血。
日子久了,沈破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陆铭几次劝过沈破,萧诺的情况太严重了,很有可能,将沈破一身的血灌下去,都不一定能够使得萧诺恢复。
与其等到沈破撑不住了,累及两人性命,不如现在就放弃,好歹不会伤及沈破的安危。
如果萧诺意识清醒,相信也会赞同这样的作法。
碎青曾经劝过,沈破不肯答应。
最后,陆铭和碎青只得一声叹息,由他去了。
叶恭不是说,只需十万年,就会回来么,沈破就等上十万年。
萧诺昏迷期间,三界所有的事务,沈破一并处理了。
他要在叶恭回来的时候,让她看到一个,她想看到的太平盛世。
只是,叶恭七月流火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
哪怕只剩下豆大的一团,依然能让沈破痛苦不堪。
他常常一边用手按住胸口,暂时压制灼心之痛,一边处理公务。
冷汗滚滚而下,不消半个时辰,就会浸透衣衫。为此,沈破每日都要更衣数次,保持衣衫整洁。
说不定什么时候,叶恭就会回来,他不希望叶恭见到的他,是个蓬头垢面的邋遢男人。
转眼过去九万多年,沈破刚刚将昨日的公文批完,就看到眼前一晃,闪过一道光。
光芒消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面上带着不羁的笑意。
好久不见,再久一点,怕是要忘记彼此了。
沈破冲那人笑了笑,“苏横,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苏横撩起前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破身旁,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倒是沧桑了许多。”
沈破沉默了一会儿,忽的翘了翘唇角,“你可以直接说我老了,我不介意。”
“该有的风度,还是要有的。”苏横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指环,放在沈破面前的桌上,“你交代的事,我都办好了。幻阵那边,我辅佐天帝拿下了三界,如今四海升平,他与天后,也就是沈佳梦,伉俪情深。至于指环,我物归原主,还你了。”
沈破拾起指环,默不作声地盯着看了片刻,戴在了左手上。
他说,“这些事,本该是我这个长子的责任,却落在了你的身上。这份情,我记下了。”
苏横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难过,“如果不是我多事,逼迫尊上发誓,你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在赎罪,你不欠我的人情。”
“什么赎罪不赎罪的,都过去了。兄弟之间,别说那么见外的话。”沈破拍拍苏横的肩膀站起身来,“这边,天帝的状况不太好,去看看他吧。”
沈破将苏横带去了寝殿。
看到萧诺憔悴虚弱的样子,苏横的眼眶有些湿润。
苏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握紧了萧诺的手,声音变得哽咽。
沈破见不得这般场面,提步走了出去,想找个空旷的地方透透气。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事。
只是有件事,他没有想通。
当年,沈佳梦过世,肚子里的胎儿苏横,是沈破用自己的血维持着生命力。后来,萧诺带走了怀孕的沈佳梦,苏横就出生了。
沈破原以为,苏横的出生,是胎儿的瓜熟蒂落,但是,叶恭的元神,已经温养这么久了,没有丝毫的变化。
看样子,萧诺带走沈佳梦之后,一定是做了些什么,才让苏横活下来。
沈破当初真身被毁,仅剩下一缕元神,也是萧诺让他成为有血有肉的人。
如今萧诺昏迷不醒,没办法告诉他,中间发生了什么。
还有谁呢,还有谁会知道,怎样才能单凭一缕元神,就能复生整个人。
沈破信步走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天牢。本想转身离去,突然记起,南辰似乎就关在里面。
一想起南辰,沈破心中升起一股怨,除此之外,自然也有恨。
倘若可以,沈破宁肯死,都不想与南辰再有一丝瓜葛。
可是,南辰曾经寄身于纤云,一定知道,如何做,才能复活叶恭。
沈破推开天牢大门,径直走了进去。他要见一见南辰,为叶恭争取一线生机。
天牢深处,一副枷锁下,困着一个女人。
那就是南辰。
虽然衣衫有些污迹,但精神尚好,没有太大问题。
无数无辜的人,命运被南辰改变,艰难度日。
而南辰,造成眼前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好好地活着。
世事本就如此,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南辰听闻一阵脚步声,猛的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确认是有人来了,立即转过头,望向沈破。
她注视着沈破,一步一步向着她走过来。
近十万年没见,沈破还是那样好看。
南辰垂下眼帘,掩藏住心事,“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了。”
沈破回答,“我确实是那样想的。”
“可你还是来了。”
“我只是好奇,明明天牢困不住你,你为何还要待在这里,没有逃离。”
南辰缓缓抬起头,望着沈破,笑道,“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赌你会不会来看我。”
“你赢了。”
“不,我输了。”南辰笑意淡了,眉眼间浮现出一丝阴郁,“你不是为我而来。”
沈破沉默,没有说话。
南辰继续说,“这世上,知道如何令叶恭元神复生的人,除了萧诺,就剩下我一个了。”
她成竹在胸,粲然一笑,“你是为了叶恭,来见我的。”
沈破的心思,被南辰尽数看透,令他颇为惊讶。
不过,这没关系,反正他本来就没打算瞒她。
沈破说,“所以呢?”
“告诉你不难。”南辰眯起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跪下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