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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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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昨晚整整一夜,沈破没有回来,半边床铺是凉的,叶恭的心是空的。
他大概是走了,不会回来了。不然,他怎么会让叶恭一个人留在北冥,怎么舍得叶恭独自守着冰冷的房间。
走了也好,叶恭心中的牵挂便能少一些。
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与他见面不迟。
叶恭在床上躺腻了,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起身下床,打开房门,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阳光透过云层海浪,照在了叶恭的身上,又是暖暖的,充满希望的一天。
叶恭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向远处望了一眼。
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一堆乱砌的木头中间,手中紧握着一把宝剑,颈喉距离剑锋只差寸余。
沈破不是走了吗,怎么还会在房前出现,甚至,在做傻事。
叶恭来不及细想,纵身一跃,来到沈破面前,飞起一脚,将他手里的剑踢飞出去。
当啷一声,宝剑掉落在地,刺目的阳光铺在剑身上,映射出一个颀长的身姿。
沈破盯着地上的剑,诧异片刻,疑惑地望向叶恭。
叶恭扯开沈破的衣领,仔细检查他的颈间,没有发现外伤,这才松了口气。
一想到刚刚的画面,仍是心有余悸。
她半是焦急半是心疼地说,“我是哪里薄待了你,让你这么想不开。”
沈破没怎么听懂叶恭的话,茫然道,“我?想不开?”
叶恭一头扎进沈破的怀里,紧紧抱着,不舍得松手,“就算你想不开,也不要用七情剑。若是你灰飞烟灭了,我不敢想象,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该如何是好。”
沈破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她误会了。
他连离开,都会后悔,折返回来,又怎么会舍得用七情剑自戕,生生世世与她两不相见。
沈破托起她的下颌,温柔地注视着她,“你不愿意我死?”
岂止是不愿意,在刚刚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时候,叶恭心里害怕得要死,脑袋里空成一片,什么天下苍生,什么神魔三界,全都消失了。
她不能护一人安稳,即便护了众生,对她来说,有何意义。
叶恭握住沈破的手,情真意切道,“我知道,你自从跟了我,心里憋了好多话。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就直接告诉我,我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沈破的心里突然好暖,相识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过去的叶恭,总让他觉得高高在上,哪怕肌肤相亲,也让他感觉相隔甚远。而现在,叶恭就在他怀里,心贴心的距离,举手之间,就能碰到对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你可要记着你自己答应过我的话,不许反悔。”沈破回抱叶恭,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
墨色的发丝,穿过他的指缝间,瀑布般流泻而下。
沈破不想叶恭担心,将实情说了出来,“其实,我没有想不开,我拿七情剑,是想砍些柴,点一个火炉,为你取暖。”
叶恭四下看了看,他们脚下,有不少木柴没有来得及劈开,沈破说的话是真的。
“暴殄天物。”叶恭叹了口气。
是在说,用七情剑劈柴吗?
此等神兵利器,用来劈柴,确实大材小用。
沈破应了一声,“一时找不到斧头,暂且拿来应急。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换把斧头便是。”
“我说的是你。这么好看的男人,用来劈柴,做些粗使活计,真是暴殄天物。”叶恭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无奈道,“以后,那些事交给下人去做,你就乖乖做我的男人,不许乱跑。”
说罢,叶恭牵了沈破的手,带他回去。
就在她指腹搭在他腕上的一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这肌肤的温度,似乎稍稍高了一点。
叶恭猜到了什么,捉住沈破的手臂,将衣袖挽了上去。
几道伤口暴露在视线之内,交叉错综的暗红色血痂让人看了心惊。
叶恭抬眼,目光狠厉,“是谁伤了你,告诉我,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沈破歉意地笑笑,“是我自己,让你担心了。”
叶恭愣了下,竟然是自己伤的。
看血痂的颜色,受伤的时间不长,难道说,是叶恭在跟安信怀谈话的时候,沈破伤了自己?
这个醋坛子,真让人操心。
他会不会还有别的伤瞒着她?
叶恭诊了一下他的脉象。上次受的内伤,居然一点都没有恢复。这段时间,他没有运功调息的吗?
她的脸色越来越差,沈破垂眸,没有说话。
叶恭不由分说,将沈破带回房间疗伤。
沈破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阿恭,我不想痊愈。”
昨夜,离开天霓斋以后,沈破遇到了苏横。
他问苏横,是不是苏横趁他不在,放走了安信怀,甚至,将他和叶恭的秘密透露出去。
苏横没有否认,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安信怀将来会是你的义兄,你比我和尊上更了解他的为人,尊上和他合作,百利无害。”
“你完全可以跟我知会一声,为什么要隐瞒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苏横的表情渐渐冷下来,轻笑一声,“你有你想要守护的人,我也有。”
苏横走了,沈破感慨良多。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苏横只不过是跟他同行了一段时间,到了岔路口,必定会分开,不能勉强苏横放弃自己的目标,走他所走的路。
苏横会不会影响到他和叶恭关系,他不知道。
但他害怕,苏横的行为,会妨碍到叶恭的大事。更怕他的存在,会让叶恭为难。
沈破握住叶恭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叶恭身子莫名抖了一下。
她眼神有些慌乱,干笑了一声,“别闹。”
沈破笑笑,没再阻拦。
在叶恭为他疗伤的时候,沈破突然记起叶恭那句,“若你妨碍到我,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沈破回过头,问她说,“你说过的话,算数的吗?”
叶恭以为他说的是,刚刚不让他受委屈的承诺,“要不,我给你签字画押?”
沈破弯起唇角,不再追问了。
叶恭将昨日与安信怀所说的话,挑着紧要的,跟沈破复述了一遍。
鲲王曾经因为北冥环境恶劣,向多个外族求助,但均被无视。鲲王面子被拂,怀恨在心,准备在起事后,灭掉除了鲲族以外的所有生灵。
当初不给鲲族活路的人,不配活着。
鲲王训练了一批暗兵,潜伏在各族中,等时机一到,便一起动手,分别破之。
记录暗兵藏身之处的名册,被鲲王藏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在哪里。
如此重要的东西,即便知道放在哪里,也一定极不容易拿走。
安信怀和鲲王虽然不睦,好歹沾亲带故,再加上安信怀忍辱负重多年,向来言听计从,鲲王对他的戒心稍稍放下一些。或许,他可以探听到暗兵名册放在哪里。
找玄冰的事,沈破一直没有告诉叶恭,这次自然没有提起。
如今,叶恭需要做的,就是取得鲲王的信任,将鲲王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来,以便于安信怀行事。
眼下,取得鲲王信任的第一步,就是与安信怀的联姻。
沈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行!你是我的,别人休想染指!”
叶恭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你可真小心眼。你我都知道,他有心上人。我和他,就是做做样子,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我就是小心眼,我就是在吃醋,哪怕你们只是做做样子,人前假扮恩爱,我也不能接受。你眼里、心里、身边,都只能是我。”
这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小孩子在赌气,不讲什么道理,放任自己的情绪。
叶恭解释说,“我只是答应他,我会常去岳崇楼走动,找人散布我和他关系密切的消息出去,仅此而已。”
沈破心安了不少。
叶恭看他的反应着实有些幼稚,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疗伤结束后,叶恭收了法力,盘坐调息。
沈破在旁边守着,不一会儿,就看到叶恭的头上渗出了一片汗珠。
她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
沈破心里着急,却不敢打扰,怕会让她走火入魔。
片刻后,叶恭脸色一变,睁开了眼睛。
方才为沈破疗伤,法力耗损过大,导致体内压制南辰的封印,开始裂开了。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南辰会冲破封印,重新控制叶恭的身体。到那时,能够力挽狂澜的人,恐怕再难寻到了。
叶恭猛的抓起沈破的手,焦急地问道,“七情剑,你把七情剑收好了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沈破心中存疑,但没有追问,而是回忆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
刚才,叶恭以为沈破想不开,冲过去踢飞了七情剑。剑掉在地上之后,叶恭发现了沈破的伤势,带他回房间疗伤,他们两人似乎都没有捡起剑。
这剑,是唯一能杀神的神器,一旦丢失,后果……
沈破不敢去想,迅速起身,快步来到院中,依照记忆,寻找七情剑。
他和叶恭先前所站的地方,哪里还有半点剑的影子。
沈破几乎将整个院子翻了一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七情剑真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