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唐十六

9、第九章

　　当所有人都低调的时候，你可以高调，但不能跑调。
　　­­­—————————————————————————————————————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手机闹铃早被自己习惯性的关掉了，令人高兴的是宿醉的痛苦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另外，小宇还没醒，像只八爪鱼似的跟自己四肢纠缠在一起。
　　安璟浑身酸麻，想从李振宇的包围中解脱出来，却不得其法，颇为无奈，干脆仔细地打量起身边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室友来。
　　李振宇有一张好看的面孔，近距离对着他的脸，安璟极其悲哀的无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忍耐再三，还是情不自禁地贴过去，轻轻地蹭了几下。
　　两个人的体温加在一起，这样的热度，让李振宇感觉有些不舒服，虽然还不至于把他的汗给整出来。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在吃自己的豆腐，尤其是鼻子，被蹭得痒痒的，李振宇本想接着睡，但实在被弄得有些火大。该死的安璟，一大早的就对着自己乱发情。
　　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当然，只是睁开一条缝——李振宇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像极了宿舍楼楼下那只慵懒却又漂亮的野猫——每当有人去抚摸它，它都会舒服地眯起眼睛，似是而非地打量着来人。
　　安璟一心一意的揩油，全然没有注意到李振宇转醒时眼睫毛细微的颤动——李振宇的睫毛还没有长到能够产生风压的地步，安璟也没有强大到能够一心二用的地步。
　　发出几声不爽的哼哼，李振宇先推开了安璟毛绒绒的脑袋，又拿手背擦了擦鼻子，跟猫洗脸的动作如出一辙。“玮玮……嗯……不要闹！”
　　玮玮？叫得倒是亲热。感情是小宇喜欢的人？安璟动作一顿，怔了下，心里头不知怎地，有点不舒服，满腔热情瞬间蒸发，感觉就像是给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来了个透心凉，过热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遂心虚的看向李振宇，发现对方正委屈地看着自己。
　　“安安。你磕到我了。”
　　安璟脸红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李振宇吸引让他感到心慌而又无奈。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这种表现不正常，但是想要回到从前的自己，已是有心无力了。
　　“安安。你脸红了。”
　　安璟慌张地抽出自己的手脚，闪到一边，不出意外的掉下了床，发出一声闷响——学校宿舍的床永远都是那么的小，幸好他们睡的是下铺。
　　李振宇翻了个身扒着床沿，居高临下，玩味的看着摔得七荤八素的安璟。“我们都是男人，所以我了解你的痛苦，你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安璟在地上扭了扭，发现社么角度都躲不过李振宇的视线，只好作罢。
　　“这是虽然是主观因素，却是不可控制的，所以我不怪你。”李振宇搭了个呵欠，揉揉没睡醒的眼睛，“你打算一直这么挺着等它自然消亡还是运用右手法则？我继续睡了哦，记得给我买午饭。”
　　李振宇说完，就缩回里床去了。不一会儿，便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长出一口气，裹着被子学安璟刚才的样子扭了扭。
　　…………
　　校运会至此告一段落，十佳歌手大赛紧跟着拉开序幕。随着这个城市的温度一天天降下来，学生们的热情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高潮。
　　安璟说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没有参加。
　　李振宇说他是宅久了就得了轻微自闭症，不知道该如何跟人交流了。话出口后，忽然又想起国庆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个人宅在家里，也许安璟只是喜欢安静吧，那么在光明顶的初遇，真的很充满戏剧性。
　　安璟听了李振宇的话，不置可否的笑笑，然后继续玩游戏。
　　时间差不多了李振宇就跟化肥一起参加海选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安璟说，要是晋级了，他就会来给他加油助威。
　　小孩子把戏，无聊的激将法，李振宇听了还是小小的感动了下，然后问身边一脸严肃，酷似保镖的化肥：“你有听过我唱歌么？”
　　“没有。”
　　“那一会可仔细听了。”
　　化肥也奇怪这小子哪来这么多自信，跟这样的人做室友，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自卑。
　　海选的结果就是李振宇和化肥都顺利晋级了。306寝室名正言顺的去必胜客大吃了一顿——以表庆祝——他们仨总喜欢有事没事下馆子，下就下吧，还每次都会找个理由，美其名曰师出有名。“今儿个天气不错，哥儿几个出去吃。”这是他们最常用的……
　　十佳歌手大赛赛事并不如校运会一般两三天就能够结束，断断续续的进行了一个多月，留下的人数也是越来越少。李振宇自校运会以后就一直是大家的焦点，这次又众望所归的进了十强，与日俱增的粉丝都表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她们的王子是最棒的，长相上乘，声线完美。
　　至于化肥，卖相不好却凭着一副好嗓子也进了十强，虽然是经过复活赛的，但还是给了那些一开始就不看好他的人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B区九幢306两次在校级活动上大放异彩，直接导致九幢楼下人流量大增，连行事低调的安璟不止一次的被人围追堵截，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李振宇为了安慰他，就给他讲了个特应景儿的故事：
　　从前有三只小猪，为了躲避大灰狼的追捕使尽浑身解数，但还是被抓住了。本以为就此完蛋，结果大灰狼一脸真挚地问道：小红帽在哪里？
　　安璟撇撇嘴，道：“好冷。”
　　化肥笑得喘不过气来，“笑死我了！小宇他骂你是猪你没听出来？”
　　“那你们俩谁是小红帽？”
　　…………
　　前十强已经决出，但名次还是得排一下的，顺便排出个金银铜来，所以还有场最重要的总决赛，可看性也是最高的，学校的上层建筑对此也是给予高度关注。
　　赛前李振宇的手机成了热线电话，给祝福的，加油的，班里班外，老师同学都有。老钱表示比赛当天会去现场给他加油。李太太以公谋私，说是来给儿子捧场，顺便拍几张照片做一下采访，在他们报纸上划拉出一块地方来报到一下。
　　学生会会长的电话让他有些意外，因为不是祝福来的，而是透露小道消息——比赛当天最重量级的评委是他爷爷，他爷爷对国粹爱得深沉但是不爱听流行歌曲。
　　李振宇当然明白学长的暗示，讨得“皇帝”开心，以后那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虽然他自己本身不是一个功利的人，但是生活在功利的社会当中，总得学着点，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适者生存的。
　　十佳歌手总决赛那天，学校剧场爆满，过道里都挤得水泄不通。
　　本来就是骚动的青春，现在更是肆无忌惮的骚动。尖叫声，口哨声，塑料瓶的敲击声，文化人的地方也被弄得乌烟瘴气——全都疯了。
　　李振宇上场的时候，场面更胜，不少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横幅、照片高高举起，口号整齐划一，掌声久不能息。
　　座在嘉宾席的李太太跟一旁的老钱打趣：“你看我儿子是不是很有明星的阵仗？”
　　“嗯。像他爸！”老钱一句话就把李太太噎住了，“你生的好儿子啊，把你和他的有点都继承了，上帝对人都是公平的。”
　　“你是不是又要说有得必有失？我可是觉得我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我今天是来看儿子的，你可别扫兴。”
　　衣裙一体，圆领对襟，阔袖肥腰，腰际以下缀三层彩色飘带，内连衬裙。服色以红为主，杂以各色作为辅衬。上衣绒绣飞凤牡丹，飘带绒绣草花。云肩饰小立领，绣花，周饰网子繐。脸上那是浓墨重彩。但凡对京剧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李振宇今天要演《贵妃醉酒》了。
　　“真漂亮。脖子可比梅先生细多了，真像女人。”老钱忍不住赞叹。
　　“在台上虽然是女人，在台下可是个十足的男人。”李太太职业病发作，赶紧照了几张，“我想他前几天怎么突然变得爱京剧了，还要我给他去借衣服，原来是这样。”
　　“他是动机不纯，想拍校长马屁。小小年纪就心思这么多，跟你当年一样。”
　　“不是挺好的么，而且省的你浪费时间帮他了。”
　　“开唱了！”
　　“注意听。一会儿鼓掌可要响点儿！”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免，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
　　杨玉环今宵如梦里。
　　想当初你进宫之时，
　　万岁是何等待你，
　　是何等爱你；
　　到如今一旦无情，
　　明夸暗弃，
　　难道说从今后两分离？

　　短短一段，要唱得惟妙惟肖，可见花的功夫不少，只可惜是临时起意，有不少地方没唱准，不过外行人还是听不出来的。不管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全场都在认真听着，嘈杂的剧场落针可闻。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到校长笑，李振宇就知道目的已达到，便又唱了段《花田错》，唱完了学贵妃一欠身，施施然退到了后台。
　　观众席上还是鸦雀无声，都被今天的李振宇折服了，直到主持人请出了下一位演唱者，观众们才回过神来，发出如雷的掌声，久久不能平息，害得在李振宇后面唱的那个女生等了好久才能开唱。
　　“你有没有想过让他进演艺圈？”
　　“没有。”
　　“我想也是。如果他自己要去呢？”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呵呵，戏唱完了，我们走吧。”
　　“嗯。看来今天这场精彩的演出是没机会见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