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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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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虫声声陡起时,已经又是与她相遇后的第三个年头……唐莘呆呆凝视着窗外,就似没听见唐家祠堂里吵吵嚷嚷的唐家叔伯姨亲们一般,渐渐地,众人的话题又扯到了那个人身上,“殷枫离”三个字一声一声传进耳朵,刺得人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舒服,起身正要逃出祠堂,忽听三姑奶奶尖声高叫着对自己道:“你要去哪里!”坐在左手的唐二爷低声骂道:“哼!不成器的东西!”唐老太爷第四个公子唐麟背靠石柱,修理着左手指甲,白了唐莘一眼,一脸鄙夷。
唐震虽说眼睛已经看不见,但是耳朵却不聋,他听见周围的人对唐莘尽是不屑,脸色垮了下来,猛地将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摔,“啪!”一声响,将唐家众人慑得都将嘴一闭,不敢再开口发出一丝声响。唐二爷瞟了唐震一眼,心里虽然尽是不服,但却没再出声,唐四公子唐麟依然磋着指甲,眼也未抬半分。
“三姑奶奶,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些怪罪莘儿的地方,她做错了什么得罪你的事?”唐震不便跟唐二爷将脸面撕破,转将矛头指向了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看了唐二爷一眼,见他未做任何反应,于是道:“莘女子做人实在、耿直得很,唐门一大家子才刚从姓殷的女人手里捡回条命,她姑父跑得差点连鞋都顾不上,连夜跟我们逃回四川。她倒好,回头立刻在人家的地盘上同人家做起了生意,好好一个使毒大派变成了蜀绣庄,老远还没进门就能听见绣娘们的吆喝声,唐门弟子放下正经事不做学着去跟江南人做生意。这也不算什么,你说唐门不再涉足江湖也没错,多置些家用田产总归不是坏事,现在好了,五大艘运到苏州去的货船被人扣下了,长江码头、各府驿站都放话不再接我们的生意,唐门就像被堵在洞里的耗子,要走走不了,要死死不成,你这不是做些冤孽事,害我们姓唐的一辈子吗!我这活了几十年的妇人家倒也没什么,只可惜我这刚出生的娃儿哟……还没去过其他地方就得困死在这里一辈子……”说到动情处,三姑奶奶惺惺挤出几滴泪来。
“莘儿也不想这样,她也是为了唐门……”唐震闻言声音顿时低沉了不少,闷闷地揪着下巴拉杂的几根胡须:“可恨的是那姓殷的!”
“不要再提那个人!当年要不是你做了亏心事,唐门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唐二爷一下动怒,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唐震说:“亏你还是唐门的当家人!不知进退推卸责任,你还是赶紧自己退位,不要让我们动手逼你离开!”
“你!”唐震气得一下站了起来,唐莘慌忙拉住他的手,劝他说:“算了爹,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唐震仍忍不住回口骂道:“二弟!你别太忘恩负义!要不是当年我依了徐坤林,你那档子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唐门祖业也已经不保!你再跟我不识抬举,眼红这掌门椅子,可不要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唐二爷火冒三丈,“赫”地一下窜起,大吼道:“你倒是跟我说清楚是哪档子事!今天你不跟我说清楚了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唐震猛地一下打住了舌头,不敢再话无忌惮,当年唐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唐二爷同老太爷第五房妾室勾搭在一起生下了唐麟,这本来是家丑不便外扬,谁知唐二爷不仅好色还好赌,只身一人跑到贵州那方的赌场里输得个精光,还好遇见贵州镇西镖局当家徐坤林,用唐家祖宅做抵押将他给赎了出来,于是徐坤林知道了他跟唐四公子的这层关系,逼迫唐震就范。唐老太爷弥留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将这件事让唐四公子知道,唐震为尽孝道,此刻只能将打碎的牙齿往肚里吞,愣是将堵在喉咙的那口气给咽了下去,紧盯着地板默不吭声。
唐四公子见两人争吵不休,有些不耐烦了,将手里的折扇一合,皱着眉头道:“行了行了!你们吵够没有!现在是一同商量对付外人,怎么自家人倒吵了起来!姓殷的那女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为今之计我们得想办法斗赢她才成!武功斗不过……不如我们就施毒。”
唐莘身子一冷:“施毒?四叔你要用什么毒?”
唐麟脸上闪过丝不快,他本就只有二十五六年纪,倜傥风流、潇洒翩翩,却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唤作叔叔,心里自然甚是不满。不过才片刻工夫,他又恢复了平日的声色,嘴角微微一翘,挂上丝迷死人的浅笑道:“哼,别忘了,当初我们是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被贺明那狗贼给阴了!平白无故招来几月牢狱之灾,如果真要正大光明地打斗,唐门不见得就会落在下风!既然姓殷的不识抬举,自恃势大,又找上门来了,不如我便去会一会她,让她也尝尝唐门天下奇毒的厉害!”
“四叔!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唐莘慌忙扯住拦住他道:“殷枫离的武艺自不在话下,枫林庄里高手如云,此时再加上一个霍菁菁,万一你被发现了,岂不是要连累唐家几十口人同你一起陪葬!”
“臭丫头!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唐麟难得在家人面前威风一把,忽的被唐莘泼了盆冷水,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眉毛一竖,举手一耳光就要朝她打来,站在角落的虎奴一见不对,猛地冲上前将唐麟推了个踉跄,将唐莘护在身后。
虎奴此时已经长得人高马大,唐麟虽然擅长使毒,但却不敢对虎奴下手,担心他那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他从地上站起后往虎奴脸上淬了一口,回头将身一纵,很快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唐家人众见四公子自告奋勇前去枫林庄,心里虽说尽是担忧,怕他惹出什么事连累自己,但是这家人一来过怕了穷日子,二来对枫林庄实在不满,于是也不商量劝阻四公子,只叫三姑奶奶找机会叮嘱他,被人抓住后别把唐门给供了出来,然后各自打自己的算盘去了。唐莘虽然担心四叔安危,但无奈自己已经被禁止前往枫林庄,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唐麟离去。
却说这晚恰逢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时候,殷枫离斜躺在屋顶上看着头顶闪闪亮亮的星空,一下一下挽着那根从不离身的金丝线。
“这两颗星倒是稀奇,转眼间又遇见了一起……”她将手枕在脑后,忽然一声叹气道:“你们倒是比我快活,至少知道喜欢的那个人就在河对岸,不像我,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总感觉和她相距天涯海角……”
“离姐姐!”屋檐下忽然传来菁菁的呼叫,殷枫离眯缝起眼,想要开口回应,嘴唇张了张,莫名其妙地却竟发不出声音,心底仿似不想让她发现自己。
“离姐姐……”声音渐渐飘远了去,听来她已经走远了,殷枫离一声苦笑,忍不住将今早上属下送上的那幅蜀绣从怀里拿了出来,细细打量了好久,脑海里又想起了那想要讨好自己的属下奉上蜀绣时说的话:“……这副绣锦是小的花了十两银子专门从四川托人带来的,听说是唐门当家唐震的独生女唐莘亲自所绣……”当看到这副绣锦时,殷枫离却并没忽然发怒,不知为何,自己非但没责难那不知情的下人,反而心底涌起丝惆怅,这姓唐的女子……她的名字为什么总会似有似无的在脑海里浮现呢?每当想起她心里便会感觉一片温润、祥和,奇怪,我明明跟她仇深似海,为什么竟会有这样的感觉……
隐隐约约间,耳边似乎传来声声婴儿的啼哭声。
“这么晚了,庄里怎么会有婴儿声?”
殷枫离担心庄里又来了什么神灵妖魔,赶忙循着声音悄悄步了过去,她步出了庄外,来到山间一片树丛中,渐渐靠近发出声响的一株桂树,只见树枝桠上斜躺了一个小婴儿,小手正不停的乱动着,殷枫离心里一奇,伸手将孩子从树上抱了下来,孩子身上裹着大红的棉锦,到了她怀里立即停止了哭泣,眨巴着的大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殷枫离欣喜异常,忽听背后传来菁菁的声音:“离姐姐,我听见这里有小孩儿的哭声……咦!”
她看见殷枫离怀中的婴儿,惊异地叫出了声:“离姐姐,这是谁家的孩子?”
“不知道,”孩子伸出小手揪着殷枫离的耳发玩耍,乐得她连头都顾不上抬,伸出手指不停逗着怀里的孩子:“不管是谁的……总之她跟我有缘,从今以后由我来做她娘。”
“……你想收这孩子做义子?”菁菁有些不敢相信地道,看起来平时冷冷冰冰,好似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殷枫离,居然竟对一个忽然出现的小婴儿多了一份眷恋,多少让自己有些些嫉妒……
“一会儿她爹娘就会找到这儿来了,我们还是把孩子送回去吧。”
“不,”殷枫离还是只顾低着头和孩子玩耍:“这是我刚从她身上发现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还有一块刻着‘宁’字的玉牌,看样子这可怜的小东西是被人遗弃了。这样也好,自从娘亲登仙之后,我就一直百无聊赖,不知道自己每日辛辛苦苦究竟为何,现在我和你总算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不知所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便是将她抚养长大,我要把我全身的本事全部都教给她,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之人!”
菁菁仔细察看了下孩子说:“原来是个女孩儿,离姐姐,字条上有没有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殷枫离思了思:“字条上倒是没提起,不过……这玉牌上刻着个‘宁’字……你又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让娘给碰到,不如……就叫你夜宁吧,夜宁夜宁,真希望你以后每晚都安安静静不要吵闹才是。”说毕,殷枫离笑呵呵地把孩子抱起,牵起菁菁的手回了庄。
菁菁看着那小小婴儿,总觉有些面熟,一路上眉头紧蹙,心里总觉七上八下,这半夜里忽然出现的婴儿为何竟让自己感觉如此不安?就好似跌进一个事先便已画好的圈子一般……